第1075章 山漸青（6）

  無相大師現在宣帝的床前，宣帝躺在那裏，呼吸極為輕微，若不是他胸前尚有起伏，幾乎能讓人以為他已經沒了呼吸。


  德妃站起來無聲的向無相大師行禮，“大師。”


  她看到無相大師的目光落在宣帝身上，柔美的臉龐上露出一點安慰的笑意，“陛下睡著了，這段時間他一直睡不好，好不容易能安穩睡一會兒。”


  無相大師的目光在德妃身上停留了一下，“如此，貧僧在這裏等陛下醒來。”


  太後娘娘進來的時候，便看到無相大師雙手合十站在那裏，而德妃則是束手站在一邊。


  太後娘娘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宣帝了，她走到前麵，看著躺在那裏瘦骨嶙峋的宣帝，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她伸手捂住嘴，聲音全部壓在喉嚨裏，德妃趕緊走上去扶住太後娘娘，“母後，您別難受……”


  不一會兒，德妃扶著太後娘娘到一邊坐了下來，太後娘娘坐在那裏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收了淚。


  等太後娘娘停歇下來，德妃吩咐人打了水過來給太後娘娘淨了麵，又重新敷了粉，這才重新走到宣帝床前。


  太後娘娘在床前坐下，有些顫抖的伸手去碰了碰宣帝的手，那手瘦的骨節突出，太後娘娘忍不住又想落淚，硬生生忍住了。


  再怎麽失望，這都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她牽著他的手教會他走路，抱著他一句句的教他念書，她為他做成第一件衣服，她將他送上戰場，後來又親眼看著他龍袍加身，走上那個九五至尊的皇位。


  如今，她正該親自陪著他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


  突然之間，太後娘娘覺得滿腔都是後悔，這是她親手教養出來的孩兒，她比誰都更懂他的痛苦和不甘，卻也是她，第一個對他失望。


  “澤兒，母後對不起你！”太後娘娘低聲完，便再也忍不住，伸手將宣帝的手捧了起來，慢慢貼近自己的臉龐。


  德妃站在一旁，不忍打擾這母子的時光。


  無相大師忽而輕歎一聲，也不知道是歎命運無常，還是歎這般遲來的悔恨。


  宣帝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快一個時辰，他已經快看不清了，隻覺得有一雙溫暖的手握著自己的手，下意識的喊了一聲，“阿靜？”


  德妃應了一聲，“陛下，你醒了。”


  “母後和無相大師過來看你了。”


  “母後？”宣帝怔怔的看向太後娘娘的方向，下一刻才想起來要掙紮著起身，被太後娘娘一下子按住，“皇兒，你別起來了，好好躺著就好。”


  “母後，你怎麽來了？”


  太後娘娘替宣帝整理了一下頭發，“我來看你，每次都是從三娘嘴裏聽你的消息，母後都不敢親自來看你。”


  “是母後錯了，皇兒……是母後錯了……”


  “母後，你別哭……”宣帝摸索著，想要替太後娘娘擦眼淚。


  “好，我不哭，不惹皇兒你難受。”太後娘娘趕緊給自己擦了淚。


  母子兩個了一會兒話，宣帝似乎才想起來無相大師的存在，盡管眼睛看不見，他還是努力看向無相大師的方向，“大師，你來了。”


  無相大師往前一步，“陛下，貧僧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