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宮廷禦膳
安之在家裏待了好幾天,每一天都對著鏡子練舞,直到節目開始錄製,她才得以出門。
終於見到安之的南桑臉上難掩激動,她心中有很多問題想問,但礙於楚知意在場,隻能拚命憋著。
楚知意參加的訪談節目的錄製時間和《心隨舞動》的錄製時間剛好撞上,不得不離開,於是她隻能交代南桑好好看著安之。
她從未懷疑過南桑,除了因為南桑腦子轉得快、會偽裝之外,更因為她相信金錢的力量。
--工資是她給的,所以南桑一定會聽她的話。
錢比感情,更容易讓人上頭。
待楚知意離開之後,南桑再也裝不下去了,她趁著沒人激動地抓住了安之的手,兩眼亮晶晶的。
“小安安,你那天真去了瑾瑜公館?”
“嗯。”安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興致並不是很高的樣子。
“那可是瑾瑜公館!”南桑兩眼冒星星。
瑾瑜公館是雲起市最有曆史的私人公館,她從小就想去看看,可惜二十多年了,也隻在高中時免費在公館一日遊了一番。
南桑激動地拉著安之問了一堆問題,可安之能回答上的沒幾個。
那匆匆的幾個小時,她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六樓,公館具體長什麽樣,她還真沒仔細看。
“瑾瑜公館最出名的不是甜品,是三樓的小吃,還有四樓的宮廷禦膳,有些是有錢都吃不到的!”
“楚女士是在你身上裝了監控吧!你這豈不是和沒去一樣。”
南桑泄氣,最後得出結論。
安之沉默了,而後突然上前抓住了南桑的手,認真道,“所以,南南姐,我想讓你今天再幫我一次。”
眼前閃過楚知意的臉,南桑一哆嗦,用力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沒成功,“……我能拒絕嗎?”
安之不說話,就這麽直勾勾的盯著她,目光帶著祈求。
南桑深深歎了口氣,妥協了。
“好吧,不能。”
“那你吃肉記得給我捎點湯啊。”
安之立刻彎唇笑了,連連點頭,“好。”
……
演播廳很大,觀眾席人坐得滿滿當當,手肘挨著手肘,略擁擠,室內場所的光線並不算太好,但舞台上的聚光燈極亮眼。
旁邊座位上的女人激動地和同伴說著話,激動地一直往這邊擠,時懷瑾微皺了下眉,往後靠了靠。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他第一次當現場觀眾,所以很不習慣。
現場的觀眾席比在視頻裏還要吵鬧得多,主持人剛退下,舞者還未上場,一陣一陣的驚呼和尖叫聲就尖銳到要刺穿耳膜。
特意蹭了一張票的助理關靳緊緊擰著眉頭,受不了地捂住了耳朵,不動聲色地偏頭看了一眼。
男人安靜地靠在椅子上,在如此喧嘩的環境裏依舊一臉淡然,鎮定自若,一動未動,猶如一座精致的雕像。
關靳忍不住在心中感歎:他家時總不愧是見過大場麵的人。
一瞬,光滅。
倒數的提示音響起,觀眾投票渠道被打開,視野一片漆黑。
陌生的環境,喧嘩的聲音嘈雜,加重了人的不安。
時懷瑾閉了閉眼,緩了好一會兒才能看到一點點虛影。
關靳的視線往下,偷偷瞄了一眼,而後迅速低頭摁下了投票器上寫著“安之”的鍵。
作為一名合格的助理,他時時刻刻都要緊跟住老板的步伐,老板pick誰,他就拿出double的熱情來pibsp;誰。
倒數結束,燈光驟然大亮,刺眼的白光鋪天蓋地,瞬間充滿了整個演播廳。
突然的光線湧入眼裏,時懷瑾的視線又黑了三秒,等視野完全恢複時,舞台中間多了一個曼妙的身影。
雲錦輕紗如煙似霧,從最上方飄下,那道身影站在輕紗後方,似不願見人的神女般神秘,將現未現,愈發撩得人心癢。
關靳學著旁人鼓著掌,時懷瑾自動屏蔽耳邊嘈雜的聲音,支著下巴,抬眸認真地看著正前方。
銀鈴清脆響,舞台上,灰色光影閃爍,或聚成山川,或凝成湖泊,化成一幅潑墨山水畫。
窈窕的身影伴著蝴蝶在山水間嬉戲,疊扇形裙擺隨著她的動作一起舞動,衣袂翻飛,好似展翅欲飛的蝶仙在花間起舞。
旋轉、跳躍、軟翻身,行雲如水,身體柔軟,看似無骨。
現場看,安之的舞姿更讓人驚豔。
表情管理亦是無懈可擊,即使站在雲錦之後,也能從她側臉的剪影裏看出笑容的弧度。
嘴角恰到好處的弧度,優美動人的舞姿,輕盈灑脫,可時懷瑾卻莫名看出了一股子悲壯的味道。
蝴蝶還在飛舞著,時懷瑾一直在等,直到……
那抹身影跳到最高處,而後驟然墜下。
蝴蝶追逐著萬丈懸崖上的那枝花,一躍而下。
銀鈴聲停了,時懷瑾心中驟然一緊。
台上沒了人影,數隻3D影映的蝴蝶聚到一起,越飛越高,越飛越高,越來越淡,化成虛影,最後消失不見。
這一場蝶夢,終究還是醒了。
耳邊的掌聲不停,如浪潮般越推越高,時懷瑾腦海中卻回蕩著剛剛催夢般的銀鈴。
“叮鈴、叮鈴、叮鈴……”
一聲一聲,久久不絕。
……
燈光又變了個顏色,雲錦輕紗徐徐上升,露出藏在後麵的人。
安之一身水墨紗裙立在舞台中央,微喘著,兩手垂在身側,立於舞台中間,安靜地聽老師們的評價。
大概長年跳舞的人都有著自己獨特的氣質,安之即便是這麽站著,都是一道獨特的動人風景。
聚光燈落在頭頂,她的臉閃閃發光,時懷瑾微眯了眯眼,能看到她額角的一層薄汗。
視線往下,是微微起伏的胸、脯,再往下,就如他們所說的,目光所及之處全是腿。
最後,是光滑細瘦的腳踝,那串銀鈴落在凸起的腳踝骨上,襯得她骨節精致小巧。
他看過很多人,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可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如她這般,從發絲完美到腳尖。
時懷瑾一時之間,竟看得出了神。
圈子裏的那群男人習慣了花花世界,縱橫情場,說話輕浮不著調,可有句話時懷瑾不得不承認他們說得很對:
這是一個很難讓人不動心的女人。
回神時,點評已經接近尾聲。
“我很喜歡這支舞,《蝶夢莊周》,我給滿分。”
“安之老師全美的詮釋了蝴蝶的輕盈與自由,優美,專業,我很享受。”
……
導師們輪流說完後,台下掌聲四起。
關靳也舉起手呱唧呱唧,一臉激動。
時懷瑾的視線定定地落在安之張開想說什麽,最後又閉上了的心型唇上,目光沉沉。
輕盈與自由嗎?
她的舞姿的確輕盈有餘,但他並沒有從中看到自由,反而看到了藏在深處的掙紮,和最後的為美舍身。
像是被隱形牢籠囚、禁的金絲雀,想逃離牢籠,卻又為了想要的東西妥協,掙紮著,最後的結果,無非和這支舞最後的結局一樣。
玉石俱焚。
雲錦早已消失在舞台,可台上的女人身前依舊隔著一層朦朧的屏障,朦朦朧朧,麵容模糊不清。
時懷瑾看著安安靜靜、冷冷淡淡的女人,眉頭越皺越深。
……
安之提著裙子下了場,一步一步,鈴鐺叮鈴叮鈴,越來越遠。
拉丁舞組的比賽開始,一對對男女性感撩人,美則美矣,卻少了一種韻味。
抬手看了下時間,時懷瑾沒再繼續往下看,起身往演播廳外走。
關靳剛看出點感覺,他遲疑了一下,有點戀戀不舍地從座位上起身,跟了出去,“時總,我們不看比賽結果嗎?”
時懷瑾腳步未停,隻轉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關靳縮了縮脖子。
懂了。
結果隻有一個。
旁邊座位上的人有點好奇,“這兩個帥哥怎麽還沒看完就走了?我還沒來得及和他們搭訕呢。”
“大概他們是小仙女的粉絲吧,沒看到小仙女一跳完他們就走了嗎?”
“對霍~”
這時,後排的一個男生探出頭,插了一嘴:
“你們有沒有想過,是因為你們聲音太大了嗎?”
前排了兩位女生連頭都沒回,繼續看著舞台,又開啟尖叫模式:
“啊啊啊啊,鬥牛又撩又狂野。”
“他們是一對兒吧,貼怎麽近要吻上了,吻上了,雙人舞果然比單人舞刺激多了。”
“想看小仙女條雙人芭蕾,一定美炸了……”
“……”
……
普通觀眾輕易進不了後台,時懷瑾也沒想進去,直接帶著助理去了地下停車場,準備守株待兔。
時間還早,時懷瑾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剛剛那抹一躍而下的身影在腦海中浮現,反反複複。
跟著一起出現的,還有雲錦輕紗升上那瞬間女人的臉。
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
無論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都是美夢一場,夢醒時分,必定跌回現實。
人不能確切的區分真實與虛幻和生死物化,周公一直向往的自由和灑脫,也不知是現實還是夢境。
然蝴蝶之於周公,並非全然是恩賜;周公之於蝴蝶,也未必盡然是悲哀。
所以困住瑜安之的,到底是周公,還是蝴蝶?
關靳透過車鏡偷偷看了眼後座閉著眼睛的男人,忍不住替他覺得委屈。
曾幾何時,在時錦記呼風喚雨的少東家,在整個餐飲美食圈風生水起的太子爺,為了見一個女人,居然變成了一個狗仔,低聲下氣到蹲點的地步。
剛剛在台上的女人他仔細看過,美則美矣,但也不止於讓他家時總如此鬼迷心竅。
於是他不免有些好奇,瑜安之小姐究竟是何神聖。
“時總,瑜小姐……”
時懷瑾抬眸看了他一眼,比了個手勢,而後轉頭看向窗外。
停車場的光線太暗,視線一片漆黑,時懷瑾隻能靠隱隱約約聽到的聲音來判斷車外是否有人在靠近。
“叮鈴、叮鈴”
銀鈴聲清脆悅耳,越來越近,而後突然消失。
時懷瑾皺了下眉,抬手打開車門。
“嘭~”
有什麽東西應聲落地。
“叮~”
銀鈴像是砸在了地上,聲音大且短促。
時懷瑾朝發聲處看去,依舊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