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063:晉江文學城正版
《世子寵妻錄(重生)》/嫵梵
香芸跑去元吉那處領銀錢了, 現下應該已經攜小廝出府,在買鹽的路上。
香見瞧著林紈一直盯著地上的螺鈿木匣看,便詢問道:“翁主, 您是想將這匣子拿回去嗎?”
林紈沉默了半晌,有些猶豫。
香見怕裏麵的白紙被風吹跑, 便俯身將螺鈿木匣拾起,交到了林紈的手中。
林紈接過後,見上麵的草紋券口被磕碎了一角,那鎖頭也就失了用處, 便將蓋子闔了闔,轉身進了顧粲的書房。
書房如今並不常用,林紈看書也習慣去書閣, 她偶然來此, 下人們在其內升上了熏爐。
林紈坐在顧粲平日坐的圈椅上,將那匣子放在了翹頭案上,她在心中猶豫著,要不要看裏麵的物什。
香見端來了茶水和餅店點,立侍一側。
林紈這時對書房內的下人開口道:“你們都退下吧。”
香見會意, 引著其餘丫鬟退出了書房。
門被掩上後,林紈這才伸手, 將那木匣的蓋子掀開,裏麵不僅有厚厚的一疊紙張,還有一個小香囊。
林紈心中驟緊,想著怕不會是顧粲與某位閨秀的定情信物吧……
仔細一看, 見上麵繡著落日蜀葵,心中懸著的石頭這才落了地。
那年她庭院移植了幾株從益州來的花苗,種下後的次年夏日, 上麵便結了顏色鮮妍的蜀葵花。那時她閑來無事,親自紋繡了十二個香囊,自己留用了幾個,又分給了下人幾個。
香囊這種物什算是女兒家的貼身物,隻是這東西易損,所以隔段時日便要換一批。
而這種紋樣的香囊她早已不用,顧粲又是從哪處尋到的?
林紈無奈搖首,將細線拆解後,將裏麵的物什倒在了手心中。
裏麵有一縷烏發,還有個斷釵。
那縷烏發她不能確定是不是她的,但那斷釵卻是她的物什,她記得這簪子上的東珠被磕掉了,那上麵的凹槽空著,整隻釵子就失了美感。
她本想著將這斷釵就擱置在妝奩盒中,但見香芸一直盯著這斷釵看,便將它賞給她了。
林紈心跳驟然加快,覺得事情愈發蹊蹺,她雙手微顫,將匣子中的紙張都拿了出來,一張又一張的細細看起。
——驚蟄,翁主大病初愈,身倦體乏,猶存病容。
——春分,平遠侯歸府,翁主心情甚悅。
——初七,翁主與其友沈氏小聚於府……
讀到這處,林紈的雙手直打著顫。
她幹脆將一張紙上的筆跡讀了出來:“小暑一日,太後將邀翁主於安瀾園一敘。”
安瀾園……
那日顧粲救了她,她本以為是偶然,是香芸無意間尋到顧粲的,他這才來了霽霞閣。
原來她的身邊一直都有個細作,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怪不得香芸一進府中,就要比其餘丫鬟更熟悉這處的地界,怪不得她看顧粲時,總會麵露懼色。
香芸太武二年就跟著她了,顧粲那時就在她的身側安插了細作,讓她將她生活的種種,都記到紙上,再差人將其送到他的手中。
想不到香芸那個看上去單純且毫無心機的小丫鬟竟是個細作。
林紈將手中的紙捏到了手心中。
顧粲他到底為何要這麽做?
他為何要監視她?
林紈覺得壓抑至極,深深的不安感將她吞噬。
重生後的那幾年,她竟是一直活在枕邊人的監視和掌控中。
——“香見,進來。”
林紈揚聲喚道。
香見依言進到了書房。
門被推開時,外麵凜冽清冷的寒風被裹挾而入,拂至了林紈的麵容上。
香見問道:“翁主有何吩咐?”
林紈的語氣還算平靜:“待香芸回來後,叫她來書房見我,再去寢房,將我平素常用之物斂飭斂飭,再去讓車夫備好馬車,喚上我從侯府帶的侍從,今日我要回侯府。”
香見應是,見主子的神色是難得的嚴肅,不禁在心中起了疑慮,既是備馬車回娘家,那按主子平日的性情,定會與世子提前商議,再歸侯府。
林紈這番,像是突然起意要歸侯府。
香見走後,林紈飲了數盞茶,心緒才稍稍平息。
那日在霽霞閣,她求顧粲,讓他救救她,其實是想讓他去尋解藥,她忍藥效忍了那麽久,不差這一時,還是能再忍耐的。
林紈扶額,想著那日的種種。
顧粲為她拭去了眼淚後,說他會救她,但是怕拖得時間太長,會有性命之憂。
言外之意是,尋解藥會來不及。
她雖難受,卻還是考慮了再三,也強自矜持了許久。
直到顧粲俯身吻住了她,她這才喪失了所有的理智。
再後來,她就因著失-貞,如同被顧粲攥著把柄般,每每麵對他,都怕事跡敗露,做事也是束手束腳,各種受限。
林紈慢慢攥緊了拳頭,慢慢捋著思緒。
她重生後拒婚了顧粲,其後不久,香芸便入了侯府。她看她長得機靈討喜,便讓她做了近侍的丫鬟。
現在看來,因著她拒婚了他,她便一直都活在顧粲的算計中。
安瀾園的事情,怕也是顧粲的算計。
他一直都在算計她。
林紈因著麵子薄,從不敢細想那日之事,現下想來,那時可有很多種解決方法,就算不尋解藥,顧粲他也完全不必就真的破了她的貞-潔。
他明明是曉得方法的。
這個男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那日他說,他對她傾心時,是在霽霞閣的那日。
他說她那時動人,他因此而心動,可她分明覺得,她那時最是局促狼狽。
顧粲難道是在享受她的狼狽和落魄嗎?
——“翁主,香芸回來了。”
林紈繃著麵容,沉著聲音道:“讓她進來。”
香芸進書房後,自是搞不清狀況。
林紈的神色一貫平和且溫柔,現下看上去,那雙美麗的眸子卻布了血絲,看上去有些淒絕,甚至是駭人。
“——嘩啦”
林紈將手中的那疊紙扔到了香芸的麵前,雪白的紙片落了一地,香芸的視線由上至下,隨著紙落到了地上,直到上麵露出了熟悉的筆跡。
是她的筆跡。
香芸的眼中已噙了淚,顧粲說過,若是到了事跡敗露的那一天,那她必須自盡。
如果她不自盡,他也不會讓她繼續活下去。
林紈的聲音冰冷,不摻任何感情:“好啊,我原以為你性情再單純不過,想不到你竟是個細作…而且還騙了我這麽久,當真是好手段。”
香芸的眼淚滴在了手背上,她哽咽道:“奴婢是真的將翁主當做主子,從未想過要害翁主……”
林紈的眸中閃過一瞬不忍,複又很快消弭。
屋內的異樣很快就驚動了外麵的下人們。
她們隻知香芸犯事,被林紈訓斥,但究竟是因何原因,她們自是一概不知。
香芸將發髻上的銀簪拿下,她留戀地看了那簪子幾眼,隨即又向她重重地叩了幾下首。
林紈看著她的舉動,頓時明白了過來。
她忙揚聲喚屋外下人:“來人,攔住香芸!”
香芸剛要將那簪子刺入自己的頸脖中,書房外就湧進了數名丫鬟,紛紛製住了她的手臂。
香見看出了香芸這是要自盡,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所有人都不知香芸和林紈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元吉也聽曉了動靜,趕忙跑了過來,當他看見地上落的銀簪時,也明白了發生了什麽。
他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對林紈道:“世子妃,您且息怒,您想必是誤解了什麽事,等世子回來後…等他回來後……”
——“元吉。”
林紈喚住了他。
元吉跪在地上,回道:“小的在。”
林紈微微仰首,閉目調整了下呼吸繼續道:“你看好香芸,不要讓她死了,待世子回來後,也要想法子向他求情,如此,你可明白?”
書房內還有旁的下人在,林紈有些話自是不方便去明說,但這些言語元吉聽後,卻能完全明白林紈的意圖。
元吉抬首:“那…那世子妃您……”
林紈的聲音變得有些無力:“我想回去歇一歇。”
她親自將地上散落的紙張拾起,重新歸攏至螺鈿木匣後,將其放在了翹頭條案上。
顧粲若是回來,看見這個,也就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香見隨林紈回到了寢房,她不敢多問半句,也不知香芸到底犯了何事,令她駭然的是,那個一貫活潑的小丫頭竟是要選擇自盡。
林紈這時開口道:“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香見回道:“都按翁主所言布置好了,奴婢讓車夫將馬車停在了西小門處。”
林紈頷首,又道:“不必驚動任何人,叫上衛槿,你們隨我回侯府住上一段時日。”
一段時日?
香見不解:“翁主回府不與世子商量嗎?而且…您要回去住多久?”
林紈的麵容冷若冰霜,她也不知道要回去多久,隻是現在她真的是無法麵對顧粲這個人,現下林夙雖不在府上,但顧粲也不好去侯府直接將她硬帶回來。
她想回去好好理一下思緒。
如果理不通,有可能就不回來了。
待衛槿和香見飛快地收拾好自己的行囊後,林府的八名侍從已站在西小門處侯著了。
他們恭敬地道了聲:“翁主。”
林紈衝那八人頷首後,同香見和衛槿上了馬車,車夫揚鞭,眾人往平遠侯府奔去。
*
酉時。
寒涼的夜風幽咽,府內的燈火映著溶溶而落的白雪,彎月初顯於鴉黑的天際之上。
顧粲恰時歸府,因著天寒,外罩了墨黑的貂氅,他在軒車中閉目小憩,車帷縫隙處鑽入的燈影不時劃過他俊美斂淨的容顏上。
從軒車下來後,來迎他的並不是尋常的提燈的小廝,而是元吉。
元吉喚小廝為顧粲遮傘,顧粲行了幾步,卻在影壁處駐足,見元吉明顯麵色有異,便詢問道:“府中今日發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