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5:醉吟釀
《世子寵妻錄(重生)》/嫵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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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紈一時沒弄懂顧粲的話意。
孩子怎麽不是女人自己生的?
它先是長在女子的肚子裏,然後隨著月份慢慢變大,最後在穩婆的幫扶下, 才會降臨到這個世上來。
因著生孩子的暗房滿是血汙,多數男子都嫌晦氣。
女子這時是在鬼門關徘徊, 男子則站在暗房外守著,直到孩子被女子生下來了,他才會進屋去看一眼。
顧粲則低首看著林紈的小腹。
這個小女人怕疼得很。
少有的幾次雲歡,他都是待她如薄瓷。明明他已經很克製自己, 可這嬌氣的小人兒還總是嚷著疼。
這樣的她能生孩子嗎?
顧粲在心中不免有些擔憂。
到時她若是被肚子裏的東西折騰得沒了半條命,噙著淚無助地看著他,他又該怎麽辦?
這對於顧粲而言, 是個絕境。
這世上的一切, 他在意的隻有林紈一人。就算林紈有了孩子,有了他的親骨肉,那他二人的孩子也奪不走林紈在他心中的地位。
林紈永遠是位於首位的。
現下,林紈的心思都放在了他一人的身上,眼中無他。
但若是有了孩子, 定會將她的心思分走一部分。
若要是個女孩,生得像林紈些, 他可以接受被她分走林紈的心思。
但若要是個男孩……
顧粲心中登時生出了些許的異樣情緒。
林紈看著顧粲的神色不大對。
他看她的肚子時,明顯眸光不善,全無了適才的溫和。
就想她肚子裏麵長了個妖怪似的。
雖說自己還未懷孕,但林紈還是下意識地捂了捂自己的肚子, 現下的顧粲神情有些陰鬱,她決議躲遠些。
林紈走到偏廳後,元吉已經在羅漢床處擺好了小案。
菜並不是府內庖廚做的, 而是元吉和小廝在附近的酒樓食肆和飯莊叫的。每家市店的吃食種類不同,因著酒樓涵蓋的食物不全,所以他們跑了不隻一家食店。
因著天氣炎熱,除卻魚鮮蟹螯和葷食,元吉還在閑散攤販處買了甘草冰雪涼水和荔枝膏。
林紈卻沒對那些清甜的湯水感興趣,反倒是對元吉在伽淮的雪腴樓買的醉吟釀產生了興趣。
她十幾歲便開始借酒澆愁,後來或多或少染上了些許的酒癮。因著已經嫁為人婦,已經有幾月都未沾過酒了,現下聞著那暗紅酒壇裏泛出的酒香,多少犯了些饞癮。
林紈剛要喚香芸給她斟上一杯,顧粲卻製止了香芸的動作,而是轉而讓香芸給林紈舀了碗甘草涼水,美名其曰:“天氣炎熱,紈紈今日參宴疲憊,飲一碗甘草水,正好能降暑消熱。”
香芸將白瓷碗端到了林紈的麵前,林紈用羹匙攪了攪那淺褐色的湯水,卻是意興闌珊。
飲了幾勺後,林紈看著對麵專心用食的丈夫,決議再同他爭取一下飲酒的機會,便道:“其實我有些酒量的,一般男子的酒量都不敵我,雖然我身子弱些,但是喝些小酒卻是怡情,斷不會傷身的。”
顧粲咀嚼食物的姿態優雅。
成婚前,他見過林紈爛醉如泥的模樣,就如一個無知單純的幼童,他那時想將她誘拐回府,差一步就要得手,林夙卻尋了過來。
顧粲聽著林紈的要求,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命元吉將醉吟釀從紫檀小案處撤下。
林紈的視線一直隨著那酒壇走,就像是得不到糖吃的小孩,她看著不為所動的顧粲,將食指立起,又問:“就飲一杯,一杯也不行嗎?”
顧粲一貫是個麵冷心更冷的人。
但看著林紈隻是為了討一杯酒吃,竟是如此央求他,心終歸是軟做一團,漸漸鬆動。
他無奈,故意沉了沉聲音:“隻許飲一杯。”
見林紈眼神帶著渴求,重重地點著頭,疏的高髻有些微散,那可愛的小模樣著實讓人忍俊不禁。
顧粲終是繃不住笑意,側過頭用拳掩住了唇,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林紈如願得到了醉吟釀,影木窗外已是雲舒霞卷,風光醉人。
醇酒入喉,沁入心肺,卻有不速之客至此。
廷尉所出來人,說是有件要案,奏讞掾遲遲拿不準主意,特派其主簿來詢問顧粲的看法。
顧粲便讓林紈自己先用晚食,讓小廝引主簿到書房處候著他。
他覺得林紈會是個乖巧守約的。
應了他隻飲一杯,就隻會飲一杯,斷不會說話不作數。
待忙完公事,送走主簿後,天色已暮。
顧粲再度折返偏廳後,卻發現醉吟釀的酒壇空了。
林紈和丫鬟們也都已不在偏廳內,隻有元吉一個人守在小案的一側,看著滿桌都未怎麽用的飯食。
見林紈還是酗酒了,顧粲神情略有些不悅,他向元吉詢問了林紈去處。
元吉回道:“世子妃……貪飲了幾杯後,便說要出去尋世子您…小的看她有些醉了,便讓香見和香芸跟出去了。”
顧粲隻得陰著臉去尋貪杯的妻子。
府內的西府海棠開得正盛。
其旁有一顆巨型奇石,上麵可以坐人。
林紈卻沒坐在石頭上,而是坐在了青石板地上,落花墜了她滿身。
她用手環著那顆巨石,嘴裏卻在不停地喚著:“子燁,子燁,子燁……”
一旁的香芸和衛槿想將她從地上拽起來,卻怎麽都拽不住,因著怕冒犯到林紈,她們也不敢使多少力氣。
見顧粲至此,她們自覺地屏退了一側。
顧粲將林紈從地上抱到了懷中,想著責備她幾句,卻怎麽也狠不下心來。
林紈蜷在他的懷中,麵色卻帶著憂慮,她似是自言自語,用手數著年份:“今年是太武四年,明年是太武五年,我上輩子是太武六年死的。父親是在太武五年發起的雍涼之叛,離現在也沒剩多久了。”
顧粲沒有言語。
雖說林紈現在意識不清,但保不齊明早就會憶起今日之事。
林紈的眼中蘊了淚,繼續對他道:“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讓你入獄,可是父親的想法,你我二人都不知道。”
顧粲聽到她說不想死,停住了腳步。
他低首看向了懷中的女人,語氣堅定:“你不會死,我也不會下獄,我絕對不會讓你死,也絕對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林紈醉得意識迷離。
她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前世的顧粲,還是今世的丈夫。
但聽到顧粲這樣說,她覺得眼前的男子好像是前世的那個人,她的神情不由自主地帶了幾分敵視:“顧粲,我這一世過得很好,我嫁給了當朝的廷尉,他長得雖跟你一樣,但是比你要對我好多了。”
顧粲知道她是醉得糊塗了,笑意有些苦澀地登上了曲橋。
林紈繼續在他懷中向他炫耀著今世夫君的好,“他會抱我,還會親我,還給我買點心吃。他手上的公事雖然繁重,但卻會將公事挪到府裏來做,他每晚都會陪著我。還有啊,他還會同我愉悅。”
林紈說道愉悅二字時,竟是笑著咬住了手指,她又問顧粲:“你知道愉悅是什麽嗎?”
顧粲聽到這話,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
他無奈,回她:“不知道。”
林紈臉上還掛著淚痕,唇角卻是揚著的:“你肯定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訴你,不過你肯定不會同我愉悅。”
顧粲心中百味紛雜。
這一刻,他仿佛是在同自己吃醋。
林紈突然在他懷裏掙紮了起來,顧粲怕她從他懷中摔下來,隻得將她放在了地上。
待雙足著地後,林紈順勢環住了顧粲,她的身量剛剛到他的肩頭處,她依偎著他,聲音喃喃:“可我怎麽還是忘不了你呢?明明他待我那麽好,可我還是會時常想起你。其實你也待我很好,隻是不喜歡我而已。”
顧粲聽到這話,呼吸似是都要滯住了。
林紈恰時抬眸,望著顧粲的眼,神情是迷離的醉態,但卻又透著幾分堅毅:“我會忘記你的,其實我早就應該把你給忘了,你什麽都不如他,我為何還要記著你?今夜你便從我心中消失吧,我日後隻會想著我現在的夫君,再不會想起你。”
顧粲的眸色微鬱,他將林紈往懷中擁了幾分,輕吻著她柔軟的鬢發,聲音艱澀地回道:“那你就把他忘了吧,隻記住為夫便好。”
林紈又將臉埋在了他的懷裏,點了點頭:“嗯,子燁我答應你,我以後隻喜歡你一個人。”
她沉溺於他懷中的溫暖,不願起身。
林紈似是想起了些什麽事,她不放心地又同顧粲交代道:“子燁,你不要那麽真心地為皇上做事,他不是好人。”
景帝是什麽樣的君主,顧粲身為臣子,自是最清楚不過。
隻是他心中一直不解,前世,林紈到底是怎麽向景帝求的情?她一個弱女子,什麽都沒有,景帝又因何會同意放了身為罪臣之子的他。
顧粲輕輕推開了林紈,見她輕咬著下唇,雙眼也都哭得微腫,便伸手為她拭去了眼角的淚漬,“紈紈,你前世是怎麽救的那個人?能告訴為夫嗎?“
林紈心中知道,現在的丈夫定是見不得她對其他的男子好,便探尋地問他:“那我告訴你,你能不生氣嗎?”
顧粲頷首應下。
林紈的語氣帶著稍許的自豪:“我可是軍家女,我祖父是將軍,還是掌軍權的太尉,我父親也是將軍。我身為將軍的女兒,自是能救他。”
顧粲在獄中時,也曾聽見過獄卒的閑談,說林家牙門軍的將領紛紛請辭,不欲再為景帝做事。
想必林紈便是說服了那些人,這才讓景帝同意放他出獄。
顧粲剛要再度向林紈詢問救他的細節,卻看見林紈突然以手覆麵,嗚嗚地哭出了聲來。
那哭音帶著深深的無力和痛苦,顧粲忙問她:“紈紈想起什麽來了?告訴我好嗎?”
林紈哭得太厲害,以至於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隻不斷地抽噎著一個字:“鸞…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