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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032:嬌妻盛邀

  去年安瀾園之事, 他已經讓中宮和太後嚐到了些教訓,讓她二人不要再打林紈的主意。


  按說太後的“病”早便該好了,但皇後手段狠絕, 竟是讓太後一直沉屙在床。


  而那一月禁足的懲罰,實際上, 也並未完全實行。


  不到半月,宮中就傳,景帝因感念與皇後多年的夫妻之情,親自到皇後所在的關雎宮, 陪她用了晚食。


  這禁足令,也便自然被解。


  顧粲並不相信,他和林紈大婚之日出的這遭事, 會是皇後在幕後指使。


  因著林紈的身後是林謝兩家, 皇後並不會想要林紈的性命,除非林紈的婚事,會威脅到她和太子的地位,她才會出手幹預。


  比如,若是林紈嫁到了正懷有龍嗣的淑妃的母家——輔國公家, 因著太子與皇五子上官睿的暗中爭鬥,皇後定會想法子製止這件事。


  林涵的身份不及林紈貴重, 但因著她畢竟是林夙的孫女,是平遠侯府的嫡小姐,她與輔國公嫡次子的婚事,還是惹了皇後忌憚。


  皇後一直派人暗中盯著林涵的舉動, 終於發現了她同齊均有染,便想法子讓輔國公知曉了此事。


  林夙拉下臉麵,將林涵接回了回府。


  這事一是不光彩, 二則,輔國公到底還要給林夙這位開國功臣留些顏麵,幾經思量後,還是沒讓他的次子寫休書。


  而是派人將和離書送到了侯府,林涵的聲名也並未受損,仍能在府中過著富貴清閑的日子。他日若是再改嫁,雖說不能再擇到這麽好的婚事,但也能嫁個差不多的清貴世家。


  而那個自以為是的蠢太子上官弘,他又是動得什麽心思,顧粲一時未得其解。


  他唯一清楚的是,宮中蔣昭儀同皇後的關係更密,上官衡因著其母,很可能已經默默站隊東宮一黨,與淑妃和上官睿暗中對峙。


  上官衡身在其中,很難保持中立。


  而他雖看似性情不羈,但為人卻極為孝順,蔣昭儀選擇站隊,上官衡也隻能隨其母,與她保持一致的口徑。


  至於上官弘那個蠢東西,是時候該讓他吃吃苦頭了。


  顧粲也想親自問問他,到底為何要害他的紈紈。


  思及此,顧粲將那紙條慢慢地攥於掌心。


  紙條成團,變得褶皺不堪。


  見林紈的唇畔沾了醬汁,他伸手,拾起案上的軟帕湊近林紈的臉,為她仔細地擦拭著。


  快到傍晚,暮春這時的日頭依舊明媚。


  那日光打亮了顧粲的半身,他的眸色淺淡了幾分。


  明明他待她細心又溫柔,林紈在紫檀小案的對麵看著顧粲的眼,卻覺得如墜望不見底的深窟。


  暖日未能讓他身上的冷肅之感削減半分,反倒是被其森然的陰鬱之氣吞噬殆盡。


  眼前的男子,與前世的他完全不同。


  前世他雖不常笑,但還是偶爾會展露出明朗的少年意氣。


  他對她而言,也如其名。


  光彩燁燁,粲然若火光,照引著她灰暗的人生。


  而現在的他,仿佛屬於黑暗,而不屬於光日。


  但奇怪的是,今世的顧粲,卻並不讓林紈覺得憎怖。


  他反倒是讓她覺得心中安沉。


  而麵對前世的顧粲,她卻總是處在惶恐中。


  顧粲見林紈失神,又拾筷為她夾菜,低聲勸哄道:“紈紈聽話,再多用一些。”


  林紈回過了神,回了聲:“嗯。”
……

  入夜後,林紈半躺在床,身後靠著軟枕,正靜靜地看著手中書卷。


  她披散著如墨的長發,她側顏精致,又不失恬和皎然,眉眼半垂之際,滿溢的是能將人融化的溫柔。


  顧粲回到二人的住處時,正逢上眼前之景,頓覺,是久違的歲月靜好。


  這番靜好,都是林紈帶給他的。


  經了昨夜一事,顧粲還是喚下人再多準備了一床衾被。


  紈紈的身子沒好全之前,二人還是分衾睡穩妥。


  林紈察覺出顧粲至此,微微轉首,看向了他。


  她還是有些發低燒,臉頰是如霞的淡粉色。


  她對顧粲展顏一笑,頰邊泛起了淺淺的梨靨。


  顧粲看著她,覺得心跳似是漏了一拍。


  他故作淡然的走到四柱床前,坐於床沿後,背對著林紈,脫-解著衣物。


  林紈狀似看書,實則不時偷偷用眼,瞄向顧粲的背影。


  待顧粲換好衣物,轉身卻見,林紈掀開了自己衾被的一角,邀他入內。


  顧粲微微怔住,不明所以。


  二人成婚後,林紈並不排斥與他接觸,但是如此主動,卻是不曾有過。


  她的性子也絕非如此。


  但嬌妻盛邀,哪有不從的道理?


  顧粲唇畔勾起了一抹淺笑,還是進了林紈的鴛鴦被中,用手順勢攬住了她的腰肢。


  林紈身上因著低燒,是溫熱的。


  看著林紈泛紅的耳垂,顧粲想將那處咬上一口,品嚐於唇齒間。


  但又怕林紈覺得他輕薄,最後決議退而求其次,埋首於她的頸間,用高挺的鼻梁輕蹭著她的側-頸,嗅著她身上令人安沉的奶香味。


  短暫的親昵後,林紈的耳垂更紅了,卻仍在裝著仔細看書的模樣。


  顧粲見她看得認真,不禁開口問道:“紈紈這是在看什麽書?”


  林紈見他終於問她,眸底掩住了笑意。


  她將書闔上,將黛藍色的書封置於其上,示意顧粲自己看。


  顧粲看後,笑意漸漸僵在了嘴角。


  林紈看的書,竟是《涼州地輿全要》。


  顧粲緊了緊林紈的腰肢,問道:“怎的突然看起它來了?”


  林紈並未瞧見顧粲的異樣,將書放在身側後,柔聲向顧粲解釋道:“你自幼生長在涼州,所以我對這地界多少有些好奇,這處是皇上賞給父親的封地,將來也是你的封地,我想著,提前了解了解涼州的地方要誌,將來也好能幫扶夫君你。”


  聽完林紈這番話,顧粲全然明白了過來。


  紈紈嚐到了美人計的甜頭,便屢試不爽,現下竟然用在他的身上來了。


  她問他這些,無非要從他身上,打探他父親顧焉的消息。


  顧粲輕輕捏著她的耳垂,明知故問道:“紈紈當真是想幫扶為夫,才看的此書?”


  林紈故作淡然,點了幾下頭後,卻不忘適才心中所想的說辭:“父親雖在涼州多年,未出過其邊境,但依父親的才能,涼州也定是沃土富饒,兵糧豐足。你我二人成婚時,父親還送了厚禮過來,足可見他對你婚事的重視。”


  顧粲淡哂。


  顧焉送來這些,不是為了他。


  而是因著他與林夙交好,而他娶了林夙的孫女,他自是要送給林紈這些厚禮,


  他看破了林紈的那些小心思,心中卻覺,不能讓紈紈整日憂慮此事。


  林紈應該被他嬌養在府,無憂無慮的安度其日便好,他不想讓她因著這些來傷神。


  他既也是重生的人,這些事,就都因交給他來做。


  紈紈仍在病中,他想讓她放下這些憂慮,便又故作深思地回她:“這每年都有人傳,我父親要謀反,總有人風聲鶴唳,以訛傳訛。”


  林紈聽到“謀反”二字,頓時覺得心中一緊。


  顧粲接著對她講道:“謠言止於智者,但百姓不是智者,多數都是些愚民。那些謠言傳著傳著,就會變成真的。但紈紈放心,我父親是絕對不會謀反的。這幾日有朝臣上疏,過陣子,我父親可能會被召入洛陽。到時我會與他見一麵,定會探得他的心意。”


  林紈不解:“過陣子?是夏日的時候,父親就要來洛陽嗎?”


  她記得,前世顧焉,應該是在今年的年末,才被景帝召入洛陽的。


  怎的,這時日竟是提前了?


  顧粲看著她思忖的模樣,讓她靠在他的身上,他撫著她柔軟的發頂,勸慰道:“聽皇上的意思是這樣,不過這些朝堂之事,都交予為夫便好。紈紈不要多慮,一切都有我在,你擔心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講到這處,林紈微微擰身,抬首看向了顧粲,見他的眼神鄭重堅定,她略微放下了心神。


  顧焉的事,也隻能交予顧粲來解決。


  她至今都不知道,顧焉突然生叛的緣由到底是什麽。


  林紈隻能強迫自己相信,顧粲這一世,不再是那個不諳諸事的閑散世子,而是個真的能為自己的家族考慮,有擔當的男子。


  紈紈從自己這處套得了話,這伎倆也便不再使,二人沒再多講些什麽,林紈便鑽回自己的被子裏,獨自睡下了。


  隻肯拿後腦勺對著他。


  顧粲失笑,無奈地搖首,也準備睡下。


  入夜後,烏沉的墨空竟是突地響了幾聲驚雷,外麵的雨淅淅瀝瀝地落下,將室內的窗牖吹開。


  冷意滲進了屋內,顧粲覺出了是在下雨,便起身點燈,借著昏暗的燈火,去關窗。


  雷聲不絕於耳。


  再度回四柱床後時,顧粲發現,林紈竟是鑽進了他的衾被中。


  顧粲以為是林紈睡得迷糊了。


  前世,她偶爾也會在入睡後,就這麽鑽進他的被子裏。


  她睡得昏沉,而他卻是手足無措,手都是舉在半空,不知該將其安於何處。


  顧粲掀開被子後,決議抱著她睡。


  剛一觸及她的身體,卻發現,林紈的身子滾熱異常。


  他心中一驚。


  林紈入夜後又開始發熱,而且比今晨更嚴重了。


  他剛要再下床去取些濕帛為她降溫,卻被林紈小聲喚住。


  林紈的聲音像是幼貓,無力且虛弱,她喚了他的表字,卻帶著沙啞的哭音:“子燁……子燁……”


  顧粲聽著她喚他,心裏隱痛,他將床上的她扶了起來,讓她靠在他的懷裏,輕聲問她:“我在呢,紈紈我在,你怎麽了?”


  林紈的麵上不斷淌著汗水,其中混著鹹濕的淚水,她雙目迷離,一看便是神智不清。


  她頭很痛,適才又做了噩夢,心跳如擂鼓,像是快死了一樣。


  顧粲顫著手,為她拭著淚,林紈卻用全部的氣力推開了他的手。


  她抬首看向了顧粲,那雙凝水眸看得顧粲的心都要碎掉了。


  林紈回憶起夢境,抓住了顧粲的雙臂,語氣帶著卑求:“子燁,你告訴我,是我自作多情了嗎?”


  顧粲頓覺,自己的心髒,似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他的這句話,讓林紈苦了兩世。


  她哭得這麽可憐,到現在都沒對這句話介懷。


  林紈的眼眶不斷地湧著淚,她望著顧粲的微鬱的麵容,終於恢複了些神智。


  那是她前世的事,跟這一世的枕邊人無關,她問他這個做什麽?

  林紈無力地鬆開了顧粲的雙臂,她胡亂地為自己拭著淚,對顧粲解釋道:“是我燒得頭疼,說糊塗話了,你不要介懷。”


  話剛說完,林紈便躺回了床處,閉上了雙目,決議再度睡下。


  剛一闔上眼,他便擁住了她。


  帶著絕望,輕輕地吻著她,安撫著她。


  林紈沒有掙紮,任由淚水肆意灑落。


  顧粲鬆開她後,捧著她的臉,讓她看著他:“你不願嫁我,但我太喜歡你,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娶你。怎會是你自作多情,是我自作多情。”


  林紈哽咽地問他:“你是因為喜歡我,才娶的我?”


  顧粲的神色鄭重,回道:“我喜歡你,才想娶你,日夜所想都是你。沒娶你之前,每天都想像現在這樣,抱著你,看著你。否則我怎會不顧洛陽百姓的嘲笑和祖父的毒打,也要娶你?”


  林紈破涕而笑,她耐著頭痛,鑽進了他的懷中,小聲對顧粲道:“原是我總做噩夢,夢裏有個與你長得一樣的男子,他待我冷漠,也不喜歡我。我適才從夢裏驚醒,把他當成了你。你不是他,你待我很好,我不應該那麽問你。”


  顧粲心肝隱痛的同時,見林紈對他是如此的依賴,更加堅定,絕對不能告訴她,他是前世的那個他。


  他摸著她的發頂,低聲哄道:“紈紈是做噩夢了,那夢中的男子是假的,不是我,我絕對不會像他那樣待你。”


  林紈在他的懷中,幸福地點了點頭。


  她單純地想,顧粲是喜歡她的,他待她很好。


  那以後,她也要待他好。


  *


  林紈病愈後,洛陽已至初夏。


  府內的樹植已變得繁茂,滿眼望去,皆是綠意。


  這日天氣晴好,天如藍湖,繾綣的重雲在其上暈染開來。


  下人們按照林紈的指使,將香芸買好的書,浸了陳茶,而後又拿到府中日頭充足的地方釀曬。


  林紈這日穿了身深碧罩紗羅裙,拿著那柄玉骨紈扇,攜著香芸衛槿等人,一同來查驗。


  林紈俯身,翻了翻這些故意被做舊的書籍,又吩咐下人,將上麵故意弄出些許蟲眼來。


  一群下人不解其意,但因著是主子的命令,隻得恭敬地應了下來。


  林紈梳了單螺,卻隻在其上佩以絹花。


  絹花的顏色寡淡,但襯以她穿的這身碧衣,卻很是清雅。


  她輕扇紈扇,正專心致誌地檢查著書籍,想著如何再讓這些書看著舊一些。


  顧粲這日一早便回府,一群下人們瞧見他,剛要開口喚世子,卻見他將食指立於唇畔,示意她們噤聲。


  下人們住了嘴。


  顧粲卻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林紈。


  他見她麵上明豔了不少,想必是敷粉塗脂了。


  那欲迎還拒的柔美雙唇,竟也呈現出如薔薇般,嬌美的粉色。


  看著,就像是從畫中走出的人。


  顧粲隻親密接觸過林紈一個女子,隻覺得,她已經滿足了男人對妻子的所有幻想。


  論性情,林紈溫柔體貼,又知書達禮。


  論相貌,她生得膚白貌美,身姿窈窕。


  若要再庸俗些,論論家世,她的身份也是貴重無比。


  他有這樣的女人做妻子,感覺此生什麽都不用再圖求。


  林紈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她將視線從書挪到了那人的身上,發現是顧粲後,她停下了手中所有的活計,走到了他的身前,問向他:“你怎麽這時便回來了?”


  顧粲看著林紈,隻覺得,她著碧衣,襯得她的膚色更為白皙。


  氣質看上去,也是愈發的溫柔。


  她身上的罩紗還隱隱泛著流光,那麵料一看,便很柔軟。


  下人們都在,他耐著想抱她的欲望,回道:“今日依詔,讓左右二平將一地位極尊的人,逮捕到了廷尉所。這剛剛審判完,便想著回來陪你了。”


  林紈輕扇紈扇的動作頓了一下,又問:“地位極尊?那人是誰?”


  顧粲俯身,在她耳側小聲道:“依景帝之詔,審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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