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030:發熱

  “你怎會覺得我想要報複你?”


  顧粲沒想到林紈會這麽問他, 他走到了床側,想著將床上的她抱去浴房後,再與她好好解釋。


  可林紈卻將身上的衾被裹緊, 縮在一處,拒絕他的任何碰觸。


  她的眸子水盈盈地望著他, 略帶著怯意,示為一種無聲的控訴。


  隻因一晌貪歡,竟是落到了如此的境遇,顧粲心中無奈, 同時也對自己的不知輕重而自責。


  他隻得坐在了床側,嚐試著開解林紈,他低聲問她:“那紈紈同為夫講講, 我哪處做的不好, 讓你覺得我是在報複你?”


  顧粲的問話,夾雜著多種語意。


  他深知,林紈既是認為他在報複她,那這個念頭應該在心裏存了許久。


  絕對不會是因這一次敦倫,她便起了這樣的念頭。


  林紈聽後, 咬了下唇,她卻覺得, 這是顧粲在問她適才那番的感覺。


  她強忍著身上的虛乏和不適,決議控訴一番他適才的行徑。


  但女兒家的麵子到底是薄,林紈的性子又一貫柔和,講出的話兒, 卻像是在同夫君撒嬌:“我…我求你停下時,你也不應。而且…那時若是我看不見你,我…我會害怕。”


  林紈講完後, 就用被子將自己的臉給蒙住了。


  這話雖講的支支吾吾,但顧粲心中卻明白了過來,原來紈紈不喜歡他那麽待她。


  摸清了林紈的喜好後,顧粲趁此時機,連人帶被的將林紈抱到了浴房中。


  這個時辰了,下人們的神色都有些困倦,但一看主子來,都是強撐著精神,齊喚了聲:“世子。”


  顧粲命一眾下人退下。


  浴桶內水的高度不淺,林紈先被放進去後,那水也就堪堪到她肩頭處。


  但顧粲再入其內時,那水就快要沒過她的下巴了。


  因著那年險些落入伽淮河被淹死,林紈心中有些害怕,但是四處又沒有可供她攀扶的物什。


  她心裏一急,眼裏又蘊了淚。


  浴房的燭火暖黃,充斥著絲絲縷縷的熱霧。


  眼前的人兒本是冰肌玉骨,現下因著熱水的熨燙,雪膚被浸染上一層薄薄的緋色。


  隱約可見,那幾處鮮妍的紅梅,似是從其上綻出似得,姿態天然卻又帶著幾分靡麗。


  這番風光,令顧粲一貫清冷的眸子,變得晦暗如淵。


  顧粲察覺出了她的異樣,見那水位有些過高,便道:“若是怕沉下去,就扶住我。”


  林紈在心中掙紮了一下,她怕溺水,怕得很。


  氣憤終歸抵不過恐懼,林紈還是將他做為了攀附。


  顧粲的聲音已然變得低啞:“日後為夫不會像適才那樣,定會讓紈紈你能看見我。”


  林紈聽後,心中更加難解其忿。


  她即刻鬆開了顧粲,捏著拳頭,想要往他的身上重重地砸個幾下。


  可是剛一動作,卻隻是推了些水花,絲毫未對顧粲造成什麽影響。


  顧粲任由她發泄著,見她又沉入了水裏,又扶住了她的雙臂,低聲勸道:“紈紈都沒力氣了,還是先歇歇吧。”


  林紈更加羞惱:“你不講道理。”


  到底是閨秀,都氣成這副模樣了,卻隻說了句不講道理。


  那聲音也是軟綿綿的,絲毫都唬不住人。


  她以為她是在耍橫作怒,看在顧粲眼中卻是撒嬌柔媚。


  那種美態別有風情,讓他一時失了神。


  顧粲輕輕捏住了她的下巴,微俯著身,凝視著她的眼。


  他語氣低沉,像是在同林紈商量,言語卻透著命令:“紈紈這樣的神情,不要給別的男子看。”


  林紈別著頭,不敢去看顧粲此時的神色,一時語塞。


  她怎會知,顧粲突然同她講這樣一番話是做何意。


  顧粲見她不言語,又向她強調了一遍:“隻許給為夫一人看。”


  這句話聽上去,態度強硬。


  林紈心中覺得顧粲不可理喻。


  他現在竟連她的表情,都要管。


  沐浴完畢後,顧粲怕林紈著涼,讓丫鬟緊著她伺候,林紈在折騰一番後,雖已無甚氣力,但當顧粲抱著她回四柱床上後,她卻沒有什麽睡意。


  顧粲將她放下後,又離了這處。


  再度回來後,他周身都散著寒氣。


  林紈隔著衾被,都能覺出他身上的冰冷。


  她側過臉,悄悄地觀察著顧粲。


  顧粲平躺在床上,枕著一臂,他感覺到了林紈的注視,並未側首,而是仍望著帷頂,對她解釋道:“我浸了冷水。”


  林紈聽後,倏然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隻覺得顧粲當真是瘋了,這還沒入夏呢,就要浸冷水。


  但轉念一想,他肯浸冷水,也是為了她。


  林紈能覺出,顧粲適才並未盡興。


  若他真想報複她,大可以由著自己的性子來,而不是去顧及她的想法。


  想來前世的她也不如現在這般放得開,每每見到顧粲,都總是戰戰兢兢的,別說靠近他,就連看他一眼,她都覺得要鼓起萬分的勇氣。


  之前她看顧粲,像看神祇。


  而如今,她僅是將他做為自己的丈夫看待。


  自從沒了那些女子情思,與他親近抑或是主動的碰觸他,便也不那麽困難。


  林紈想到這處,見顧粲已經闔上了雙目,卻並未扯被子來蓋,便道:“你…你不蓋被子嗎。”


  顧粲閉目,搖了搖頭。


  林紈抿了下唇,伸手輕輕地推了推他,聲如蚊訥地開口:“你…你別著涼了,我把被子分給你點兒。”


  顧粲沒有言語,仍閉著雙目,就如死人一樣,雷打不動。


  林紈無奈,隻得將溫軟的被子蓋在了顧粲的身上,見他沒再推拒,這才自己鑽入了其中,她靠著牆邊,縮成了一團。


  因他身上過冷,林紈還特意避開了稍許的距離,她還在心中暗自慶幸,好在這衾被夠大,分開些距離也沒礙著什麽事。


  因著過於疲累,林紈很快便呼吸沉沉,再度睡下。


  次日拂曉。


  顧粲到底是年輕,身體也一貫康健,就算浸了會兒冷水,次日醒來後,除卻手腳有些冰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適。


  他見林紈還睡著,也不欲擾醒她。


  上朝前,他還是想靜靜地看她一會兒,便掀開了被子的一角。


  林紈長睫微垂,睡得仍是很沉。


  可顧粲瞧著她泛紅的小臉,卻覺出了異樣,他伸出了手,試探性地摸了摸她的額頭。


  雖說他的手有些冰寒,但這一摸,他還是覺得她的額頭十分滾燙。


  顧粲心中驟然一緊,紈紈竟是發熱了。


  他心中自責無比。


  古有以冷熨婦,丈夫為了生病的妻子,不惜臥在冰上,用自己的身體給妻子降溫。


  而他浸了冷水後,卻將身上的寒氣過給了體弱的妻子,還害她得了病。


  顧粲揚聲命向屋外的下人:“來人,去請醫師過來。”


  外麵守著的丫鬟們道了聲是。


  林紈隱約間聽見了他焦急的語氣,因著頭痛,她不想睜眼,隻喃喃道:“子燁,我沒事的,隻是有點發熱,養一養多睡會兒就好了。”


  她對她的病視若鴻毛,而他卻對此如負重均。


  因著林紈身子不好,顧粲特意派下人與府外不遠處醫館的醫師許以重金,與他提前打好了招呼,如若林紈身子有恙,醫師很快便能趕往府內。


  沒想到醫師在他成婚沒幾日後,便派上了用場。


  顧粲眉宇微凝,眸中蘊著的情緒不明,林紈看不見他的神色,進屋間伺候的丫鬟們看得是一清二楚。


  尤其是鎮北世子府伺候的那些舊人們。


  他們好不容易覺得,世子成婚後,眉目清朗了不少。


  終於有了弱冠男子的青春模樣,正常了許多。


  不再似之前那般,周身都似散著陰森的寒氣,眸中如染深晦,不戾而鷙,讓人望而生畏。


  每日在這府中,都如在地府般,處處充滿著壓抑之感,讓人喘不上氣來。


  但如今,僅是世子妃病了,世子便又如之前那般,讓她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顧粲聲音冷沉,仍看著林紈,卻問向身後的丫鬟:“粥熬好了嗎?”


  這時日都快入夏了,丫鬟卻覺得身子仿若進了冰窟,她有些哆嗦地回了句:“還…還沒,奴婢這就派下人去催。”


  顧粲聲音未變,又言:“催一催,讓廚子快一些。”


  他的語氣不重,那丫鬟卻覺其言如嵌冰芒,懾人且迫人。


  她應了聲是後,幾乎是用跑的,去了庖廚處催進度。


  粥端來後,醫師已經到了。


  可此醫師,卻不是彼醫師,來人竟是林紈的閨中密友——沈韞。


  她今日休沐出宮,顧粲府外那家醫館的醫師,與他父親沈清河師出同門,她自幼便與其相熟。


  因那醫師經常能尋到一些難覓的草藥,沈韞便常來那醫館高價買下,研究其藥理。


  正逢她知曉,自己的好友剛剛與鎮北世子完婚,便想著得空來拜訪。


  可誰知,世子府竟是來了個下人,說他家主子病了,讓醫師趕快去瞧一瞧。


  那下人雖未明指病的人到底是誰,但沈韞心中還是清楚,肯定是她那體弱多病的好友病了。


  顧粲見一身黛藍素衣,背著藥箱的沈韞入內,也是有些訝然。


  他認得沈韞的身份,林紈前世便與她交好,此女醫術甚高,過不了半年,她就會成為承初宮的一品女醫官。


  隻是前世此女的下場,也是如她二人一般,過於悲慘。


  顧粲將床上的林紈扶了起來,讓她倚靠在他的懷裏,林紈沒什麽力氣,隻得任由顧粲環住了她的腰肢。


  丫鬟將魚粥遞與了顧粲,顧粲接過後,對沈韞道:“請沈醫女稍候片刻,待吾妻用些粥糜後,再請沈醫女為她診脈。”


  沈韞聽後,念及著顧粲的身份,還是頷首示意,但是眸色卻是愈發不善地打量著顧粲。


  林紈卻以為是自己發熱,產生了什麽幻覺,她艱難地開口,咽下了顧粲喂予她的粥,小聲問向他:“沈醫女?是沈韞嗎?她怎麽來了,是我在做夢嗎?”


  她的聲音很低,沈韞聽不大清她究竟講了些什麽。


  沈韞沒想到,顧粲這個陰鷙的閻羅,竟是在成婚後的第四日,就把林紈折磨成了這副鬼樣子。


  沈韞瞧著林紈的身子像是過了寒氣。


  林紈的身子是弱些,但這天氣馬上就要入夏了,早晚的天氣也很溫暖,她又怎會受涼?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