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流星
大概過了十幾分鍾左右,一顆流星劃過天際,劃破了寂靜的夜空,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將黑絲絨布裁成了兩半。燦爛的光芒短暫的停留過後便消失在了不知名的角落裏,點綴在天邊的幾顆細碎的星辰依然閃爍著微弱的星光,似乎剛剛璀璨的一幕不過是一場幻覺。
就在蘇向晚有些惋惜的歎了口氣時,密集的流星鋪天蓋地的墜落下來,一明一暗之間,山頂上已經褪去了綠葉的樹木都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她驚喜的看著眼前的景象,眼睛眨也不舍得眨一下,生怕錯過每一顆流星的墜落。
許瑋庭看著她臉上像孩童一般純真的笑容,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意,“晚晚,許願啊。”
她慌忙點了點頭,雙手合十,微微閉上眼睛,心裏虔誠的祈禱著。
第一個願望,希望爸爸媽媽安息;第二個願望,希望哥哥迷途知返;第三個願望,希望她跟慕楦澤能有一個好的結局。
她微不可聞的歎息一聲,睜開眼睛側過臉來看著同樣雙手合十的許瑋庭,纖長的睫毛覆蓋住他眼瞼位置,深邃溫和的眼眸被覆蓋住,額前細碎的頭發在他的額間投下零星的暗影,臉龐的輪廓被黑暗掩埋有些看不真切。他的雙眼緩緩睜開,眼眸裏燦爛的眸光幾乎要讓流星黯然失色。
“哥哥許了什麽願?”
他神秘的眨了眨眼睛,“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蘇向晚裹緊了身上的大衣,看著流星一顆顆留下短暫的光芒後墜落,它們就像一個個前赴後繼的勇士。“在我的印象裏,你應該是不信這種哄小孩子的東西的,為什麽也會許願?”
他輕輕皺了皺眉,認真的思索了片刻後才說道,“或許是需要一個寄托吧。就像有的人信佛一樣,他們都知道危難麵前永遠慈悲拈笑的佛是不會救他們脫離水深火熱的,可是每年還是有那麽多善男信女虔誠的念經祈禱、磕長頭朝拜。
我也是個凡夫俗子,有時候需要一個寄托、一個信念讓我能再堅持一陣子。”
蘇向晚回過頭來定定的看著他,被風吹得淩亂的發絲擦過她的臉頰隨意飄散著,她一開口,吐出一片白色的哈氣,“其實你可以活得更輕鬆一些,之所以會感覺疲倦,是因為你選擇的那條路本來就艱險重重、荊棘叢生。”
許瑋庭的心髒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她清透明亮的眸光似乎直直的落在了他心裏不為人知的陰暗角落裏,他有些慌亂的把眼睛移開,落在光輝燦爛的流星雨當中。
他不置可否的牽強的笑了笑說道,“無論走到了哪條路上,總要走到盡頭才知道是什麽結果。我不怕過程辛苦一點,隻希望最後的結局不要辜負我的付出。”
蘇向晚沉默下來不再多言,她知道她已經跟許瑋庭背道相行在兩條不同的道路上漸行漸遠,他們誰也回不了頭,隻能固執的繼續走下去。爸爸媽媽的死已經成了紮根在她心裏的一根刺,她永遠不會原諒許瑋庭,她會像一名勇士一樣,鏖戰到最後一刻。
很快,流星雨漸漸停了下來,幾顆稀疏的星星孤寂的掛在遙遠的天際,隻有遠處城市的燈光依然不知疲倦的亮著。
蘇向晚脫下許瑋庭的衣服塞到他的手裏,轉身鑽進車裏,將手伸到暖風口感受著溫熱的溫度,身上的寒意一點一點被驅散。
隔著透明的車窗,她看到許瑋庭將外套搭在手上,從西服內側的口袋裏拿出一支香煙緩慢的點燃。他的背影與繁華的燈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看起來有些孤單。灰白色的煙霧剛剛升騰出來便被夜風吹散,一時間好像什麽都不剩了。
片刻後,許瑋庭帶著冬天寒冷的氣息和淡淡的煙草味回到車裏坐下。他搓了搓手,轉動著方向盤往山下駛去。
蘇向晚側過臉來看著他一如既往溫潤的麵孔,低聲問道,“為什麽帶我來看流星?”
他歪著頭思考了片刻,眉眼上染上了一層輕柔的笑意,“可能是小時候那次沒能跟你一起看流星一直覺得很遺憾吧。
昨天刷到新聞說今天會有流星雨,恰巧北山是最好的觀賞地,所以特意帶你來。你看,一切都像一個輪回一樣,十幾年前的北山和如今的北山似乎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蘇向晚微微點了點頭,沉默不言。
其實他們心裏都清楚地很,雖然看上去沒有發生任何改變,可是與十幾年前早已大不相同。
或許他們腳下的塵土早已不是多年前的那一片,眼前看到的高樓大廈也不是當年的那一座,縱然身邊的人沒有變,可是他們之間已經畫上了一條無形的三八線。
回到蘇宅後已經將近晚上十二點鍾了,羅姨早已煮好了濃濃的紅棗薑茶在餐廳裏等候。
紅棗軟糯的香甜稍稍減輕了薑汁的辛辣,一口喝下去身上的寒意便被驅散了大半。蘇向晚裹著一條厚厚的羊絨毯子窩在沙發裏優雅的小口抿著濃鬱的薑茶,時不時抬起眼來看一眼坐在一旁的許瑋庭。
他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回過頭來輕輕笑了笑,“早點休息,明天我安排司機陪你和茉莉逛街。”
蘇向晚點了點頭,放下杯子轉身往樓上走去。
許瑋庭坐在沙發上默默的喝著薑茶,視線落在旁邊空了的沙發上感覺心裏像是被刺穿了一個小洞,凜冽的寒風將他吹了個透。今天看流星的時候,蘇向晚的話似乎意有所指,他聽得出來。
結合起司機失蹤的消息,他的心裏更加忐忑不安。他猜得到蘇向晚應該已經察覺到了什麽,可是他並不知道她了解到了多少。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轉動著手中溫熱的水杯,眉心漸漸皺在一起。不能再拖了,一定要速戰速決。
如果事情的真相被蘇向晚得知,他一定沒有勇氣麵對她質疑和怨恨的眼神繼續跟慕楦澤分個高低。雖然他自認沒有做錯什麽,可是他也深知傷害到了她。
等到所有的事情得到圓滿解決後,他願意用一生的時間向她贖罪,給她世界上最幸福的生活,彌補對她造成的傷害。
許瑋庭摸出手機翻了一下通訊錄,撥通了慕謙儒的電話,可是剛剛摁下通話鍵,他便立刻掛斷了。這個合作夥伴著實沒用!
一而再再而三的給他創造機會讓他分散慕楦澤的注意力,可是他卻什麽都辦不好。他不得不懷疑慕謙儒跟他合作的誠意。
他的身子微微向後仰,倚靠在沙發椅背上,抬起眼來看著花白的天花板和折射出炫目的光澤的水晶燈,暗暗歎了口氣。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相信的隻有自己。
次日一早,許瑋庭吃過早飯後便驅車去往顧家。
顧茉莉上車後看著他輕微的黑眼圈和青色的胡茬,嘴角微微勾起,一邊攏了攏圍巾一邊說道,“看來許總經理最近很辛苦,睡得不好嗎?”
“工作的事比較忙。抱歉,今天又要麻煩你去陪陪晚晚。”
她滿不在乎的鬆了鬆肩,輕鬆的說道,“沒事。不過倒是你……睡得不好是因為良心難安嗎?”
許瑋庭的眸光一沉,眼中儒雅的光芒被銳利的鋒芒所替代,他側過臉去緊盯著顧茉莉的眼睛,沉聲說道,“希望你在麵對晚晚的時候不要這樣口不擇言。”
“當然,我不會給自己增添無謂的麻煩。我隻是作為你的前未婚妻,為你的現狀表示擔憂。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最近你跟慕楦澤的關係很緊張吧?
你們兩個呢,無論才智、手段都不相伯仲,隻是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勝利女神總是青睞正義的一方?”顧茉莉雲淡風輕的說道,眉眼中帶著些許笑意。
許瑋庭不屑的冷哼一聲,發動了車子往蘇宅駛去。“正義?這種可笑的詞還真是比較容易出現在你們女孩子嘴裏。如果真的有所謂的神和正義存在,我的父母就不該死,慕氏和蘇氏也不該成為C市的支柱企業。”
“許總經理,你充滿怨恨的目光……很醜。”
他聞言微微一怔,隨即朗聲一笑,似乎聽到了什麽很可笑的事情。“是嗎?那我告訴你,失敗的樣子才是最醜陋的。茉莉,我們沒有必要做這種無意義的爭論。
既然你把晚晚當作朋友,那就辛苦你今天陪她逛逛街。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跟她說什麽不該說的話,也不要讓她見不該見的人。”他的聲音越壓越低,低沉的聲音卻充滿磁性。
“你現在跟我說這些也沒有任何意義。從你上次帶我跟晚晚見麵就證明你是相信我的,所以不需要對我說這些警告或者提醒的話。”
顧茉莉不甘示弱的回道,眉眼中依然帶著溫婉的笑意,鬢角垂下的兩縷發絲將她臉頰的輪廓襯托的更加柔和。
許瑋庭揚眉輕笑,“抱歉,是我失言,那今天就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