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失聯
慕楦澤刀削斧鑿一般棱角分明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緊,慕父威嚴的神情顯示著不容拒絕的堅定。
他沉下心來,眉心緊鎖,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慕父的考慮沒錯。如果在這種時候他跟蘇向晚走的太近,他的一舉一動必然會備受掣肘,無論是對慕氏還是對她都百害而無一利,可是出於情感的考慮,他實在不忍心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時候因為利益跟她疏遠。
知子莫若父,慕父一眼便看穿了他心底的猶豫。他沉沉的歎了口氣,“楦澤啊,許瑋庭如今手裏有多少股份我不知道,可是老蘇的家底大部分已經轉到了蘇向晚名下,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掌控蘇氏的局麵,恰恰說明這孩子的能力不可小覷。
不過想想,老蘇一手調教出來的孩子有這種能力也很正常。他必然會對慕氏出手,你們兩個人一旦鬥起來,慕氏雖不至於傷筋動骨,可是一定會受到不小的衝擊。
剛才我也點了他幾句,不知道他聽不聽得進去。我希望你能以大局為重,畢竟隻有你鬥贏了許瑋庭,才有可能把蘇氏歸還到蘇向晚的手裏。”
慕楦澤的眉心越皺越緊,他沉聲說道,“我會考慮的。”
“你必須答應我,一旦你落於下風,局麵被許瑋庭掌控住,就算我把股份轉讓的事告訴蘇向晚,這些股份能不能在她手裏起到最大的作用也是個未知數。無論出於哪點考慮,眼下最要緊的,是你一定要立於不敗之地。”這是這些年來,慕父少有的嚴厲和鄭重。
慕楦澤一言不發的站起身來,拿出手機走到長廊裏撥通了蘇向晚的電話,電話那端響了幾聲盲音便被轉接到了語音信箱。他的雙眸微微眯起,心裏湧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立刻又撥通了她辦公室的電話,卻被陳若告知,許瑋庭宣布小蘇總身體不適在家休養,短時間內不會參加集團的任何工作。
他麵沉似水的掛斷了電話,骨節分明的手握成了一個拳頭,重重的砸在牆麵上。是他的錯,如果在分別前他提醒蘇向晚提防許瑋庭,現在大概還不至於淪落到跟她失去聯係的境地。現在他的心裏就像澆上了一層熱油,他焦灼的想要知道她的近況,可是卻無能為力。
他壓抑住心底的情緒,起身回到慕父麵前坐下。“我知道了,我會聽從您的安排。不過我希望您能答應我,在這場風波過後,請您不要再反對我跟晚晚的婚事。”
慕父一言不發的端起茶壺,親自斟了一杯熱茶推到他的麵前,升騰氣來的水蒸氣在空氣中慢慢飄散不見。
自從大病一場以後,他的身體大不如從前,鬢角的白發似乎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長著。他也曾很多次問自己,執著於反對他們的婚事到底是為了什麽。
平心而論,蘇向晚跟慕楦澤門當戶對,她在C市的名媛裏也算得上出類拔萃,他的阻攔不過是為了平息他對亡妻的思念,不過是因為對她的死找不到一個合理的宣泄口。他對蘇向晚,何嚐公平過?
可是他是慕父,是一手將慕氏從一家小作坊推到C市支柱企業的商界傳奇,他不能錯。對他而言,麵子比裏子更重要。
但那天接過蘇父的電話以後,沒過多久便聽聞了他的死訊,這件事對慕父的心裏也產生了不小的震動。人活一世不過匆匆數十年,能坦然的承認自己錯過,或許才是真正的坦蕩灑脫吧。
慕父的心裏千回百轉,偌大的客廳裏寂靜的可怕,隻有煮沸的開水不斷翻滾著。終於,他緩緩的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慕楦澤沒想到慕父竟然會如此輕易的應允他的要求,他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滑過一絲詫異,隨即便恢複如常。“那孟思柔……”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他點了點頭,又向保姆詢問了慕父近日來的吃飯和服藥情況後,這才匆匆離開禦山墅。
聯係不上蘇向晚讓他心裏十分焦灼,他眉頭緊鎖開著車子在公路上飛馳著。他思前想後,腦海中顧茉莉的名字一閃而過,他一個急轉彎調轉車頭,往顧家去了。
他在顧家的門前停下車子,撥通了顧茉莉的電話,她對他會打來電話似乎絲毫不感到驚訝,她的聲音沉靜如水,“慕總,什麽事?”
“我在你家門前,方便見麵談嗎?”
顧茉莉沒有過多猶豫,掛斷電話後不過五六分鍾便從樓上走了下來。
她身上裹著一件酒紅色的羊絨大衣,裏麵穿著一件寬大的針織衫,長發在腦後隨意的梳成了一束垂落下來,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淡淡的光澤。一陣寒風吹來,她不禁裹緊了大衣,緊走幾步拉開了車門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顧茉莉的眉眼一如既往的溫潤,舉手投足之間透露出濃濃的書香氣息,隻是她看起來似乎消瘦了幾分,隱隱帶著些許憔悴。她一眼便看穿了慕楦澤眼中的憂慮,她輕輕笑了笑,“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可是沒想到你來的這麽快。”
他顧不得客氣寒暄,直入主題的說道,“我聯係不上晚晚了,你有什麽辦法嗎?”
顧茉莉聞言也吃了一驚,她沒想到許瑋庭竟然會做到這種地步。不過想想也不足為奇,他的手上已經沾滿了鮮血,控製蘇向晚跟外界的聯係也在預料之中。
她沉吟著抬起頭來,“我會想辦法到蘇宅看看晚晚,有什麽消息我立刻告訴你。”
“現在許瑋庭離喪心病狂已經不遠了,我以為他的計劃不過是謀奪蘇家的家產罷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竟然敢做出這種事來。”他眸光定定的凝在一處,散發出來的冷意讓人感覺周圍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度。
“我也沒想到,現在說這些好像也沒什麽意義了。”
“方才他到禦山墅向家父提出解除蘇慕兩家的婚約,我想,近幾天來他一定會親自來你家登門拜訪。”他的唇角向上勾了勾,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意。
顧茉莉沉吟了片刻,暗自思忖著,“慕總也不必太擔心,就算他退了婚並且解除了你跟晚晚的婚約,他也不敢在這種時候大張旗鼓把他對晚晚的情感擺到明麵上來,無論如何他也要藏一陣子。”
“總之,晚晚那邊的情況就麻煩你了。不知道她的處境如何我始終有點安不下心來。”
顧茉莉輕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不用跟我道謝,將來記得請我一杯喜酒就夠了。”
慕楦澤有些煩躁的點燃了一支香煙,夾在指尖一明一滅,他重重的吐了一口煙霧,聲音略有一絲低啞。“他提出退婚,會不會對你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畢竟你們已經公開舉辦了訂婚儀式,眾口鑠金,還不知那些好事的人會說出什麽話來。”
她秀氣的眉輕輕上挑,“慕總不用擔心我,我們顧家好歹也算是個世家,不是那麽好欺負的。他無緣無故的提出退婚,家父必然會給他一些苦頭吃。至於我……”
她的唇畔浮起一絲有些苦澀的笑意,“我先是顧家的女兒,隨後才是我自己。我的婚姻注定是一場跟利益糾纏在一起的政治婚姻,娶我的人也不過是看上我的家世而已,有沒有被退過婚誰會在意呢?”
慕楦澤沒想到她看的竟然如此通透,安慰勸解的話此時看來都無比蒼白。他感激的看著顧茉莉,“多謝你幫我跟晚晚,以後有用到我慕楦澤的地方,我絕不推辭。”
“慕總客氣了,我說過,將來記得給我一杯喜酒就夠了。”說完,她對慕楦澤微微頷首,推開車門一步一步的走回了顧家。一陣刺骨的寒風吹過,她嬌小纖弱的身體將大衣裹得更緊。
慕楦澤悶悶的猛吸了一口香煙,灰白色的煙灰順著他的指尖彈落在車載煙灰缸裏,細細小小的一截煙灰散落開來。
而另一邊,蘇向晚對許瑋庭登門禦山墅退婚的事還一無所知。父母驟然離世的消息直到現在她還難以接受,她不吃不喝的躺在床上,整天都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當中,每一次合上眼睛之前,她都在默默祈禱這是一場噩夢。
可是每次當她重新睜開眼睛,都不得不重新接受一次父母離世的消息。
短短一天的時間,她看起來就憔悴了許多。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水潤柔軟的唇也起了些許幹皮,明媚的雙眸黯淡了許多。她懶洋洋的看著窗外的日升日落。
看著夜色漸濃,看著房間中的光線逐漸暗了下來。這些天來,她的淚水似乎早已流幹了,眼眶幹澀幹澀的,想哭又哭不出來的這種感覺就像胸口壓了一塊碩大的石頭,讓她喘不過氣來。
蘇向晚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雙眼微微發脹,可是就是哭不出來。她用力咬著柔軟的枕頭,有種想要大聲哭喊出來的衝動。如果上天能給她多一點憐憫,就把她一起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