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鬥智
慕父臉上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他抬起眼眸對上了慕謙儒的眼睛，心裏暗暗的歎了口氣，這個孩子還是太浮躁，要想在短時間內把他培養出來恐怕不太可能了。
他不動聲色的說道，“我做出的決定沒有必要向你解釋為什麽，眼下你的任務是跟著楦澤學學如何在不傷和氣的前提下把拖欠的工程款盡數追回。以你的能力，現在還不足以接觸這麽大的項目。”
慕謙儒的胸膛微微起伏了兩下，歸根結底還是不信任他！他的眸光垂落下來，纖長的睫毛將他陰鬱的眸光掩蓋起來，他順從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那我先去忙。”
慕父頭也不抬的對他揮了揮手，辦公室裏重歸寂靜。他歎了口氣，翻開慕謙儒送來的文件夾，逐字逐句的翻看起來。
他提出的價格比慕楦澤低了兩個百分點，用打價格戰的手段讓自己盡快簽下合約本來也是競爭手段的一種，可是他是以慕氏的利益作為交換，他的這種行為刺痛了慕父的眼睛。
作為集團的總經理，集團的利益必須高於個人利益。可是他為了在這個項目上壓慕楦澤一頭，選擇犧牲集團的利潤……慕父眼中的暗色越來越深，他的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紙麵，發出沙沙的聲音。
他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決策是不是出了問題，是不是他逼得太緊所以慕謙儒開始不擇手段？
可是他現在已經到了一個騎虎難下的地步，於公，慕謙儒就任總經理是他親自任命的，在如今他的工作越來越熟練的狀態下把他推下去，恐怕難以服眾；於私，他心裏對慕謙儒有愧，推他下去他於心不忍。
慕父站起身來在辦公室裏踱了幾步，無論如何，慕楦澤還是爭氣的，等到他百年之後，他聽到遺囑後想必也能理解他的一番苦心。隻要他仔細引導慕謙儒，總不至於出現太大的問題。
慕楦澤回到辦公室後便連忙將資料裏的信息過目了一遍，他的心裏已經有了計較。他的手指在上麵的六個人名上來回劃動，終於在崔雪生的名字上停頓了下來，他的名字後麵掛著共成公司總經理的頭銜。慕楦澤的唇邊勾起了一個微不可見的笑意。
次日一早，慕楦澤便吩咐司機備車去往了共成公司。當崔雪生得知他親自到來的時候，連忙趕去門口將他迎了進來。
崔雪生年約三十五六歲上下，身材不算魁梧，看起來忠厚老實。他將慕楦澤讓在沙發上坐下，吩咐秘書泡了上等的大紅袍送了過來，陪著笑說道，“慕總喝茶，您今天親自過來是有什麽吩咐嗎？”
他的身上還帶著些許寒氣，他端起茶杯抿了幾口茶水，一言不發，眼眸中銳利的鋒芒讓人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坐在他對麵的崔雪生已經猜到了幾分他的來意，可是公司賬目上實在沒有多餘的資金結算工程款，他不禁冷汗涔涔。
正當他剛要開口的時候，慕楦澤緩緩說道，“崔總經理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是為什麽來的。你拖欠我公司的工程款是不是應該清算一下了？”他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敲擊著沙發的扶手，每一下都像敲在了崔雪生的心上一樣。
崔雪生愁眉苦臉的歎了一口氣，點燃了一支香煙猛猛的吸了幾口，“慕總，我的為人您應該也清楚。公司的資金全部砸在了一個項目上，現在實在拿不出錢來。您放心，隻要那個項目一結束，結了錢我立刻給您送過去，一刻也不耽誤，我……”
慕楦澤輕輕的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氤氳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我知道，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找上你來。過去這一年拖欠慕氏工程款的公司足足有六家，你隻是其中一家，隻要你配合我扇扇風點點火，幫我追討出來別家拖欠的款項，你的這筆錢什麽時候有什麽時候還，我還可以給你減免五十萬。”
“這……好，不過這五十萬就不必免了，該是多少就是多少，隻要那個項目完成，我一分不少的送到府上。”崔雪生隻稍稍猶豫了一下便一口答應下來。
三天以後，威尼斯酒店的豪華包廂坐滿了人，桌上擺著精致的飯菜卻沒有人敢動一筷子。
慕楦澤坐在首位上漫不經心的翻看著手裏的一份資料，慕謙儒坐在他身旁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其餘六個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敢率先開口。
此時此刻，就連空氣流動的速度都變得緩慢，慕楦澤指尖點燃的香煙緩慢的升騰起一層煙霧。
似乎過了許久，他才將手中的資料放下，散發著點點寒意的眸光環視著眾人，嘴角勾起了一個淺淡的笑意。
“各位不必拘束，在座的各位都是去年跟慕氏有過各做關係的甲方公司，今天把各位聚在一起，不過是為了感謝大家在過去的一年裏對慕氏的支持。”
他的話客氣禮貌，十分周到，可是鋒利的眸光卻讓人不敢有一點點放鬆。
一位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滿麵堆笑的說道，“慕總客氣了。”
“李總才客氣。按理來說，這樣的一餐飯實在有些簡陋，不過各位多多少少都欠著慕氏的一些工程款，慕氏如今的流動資金也不富裕，所以……委屈各位了。”
眾人聽到這句話便紛紛禁了聲，不敢再搭言。如果不是慕氏的地位在C市舉足輕重，這餐飯他們根本不會來吃。
他們的反應早在慕楦澤的預料當中，他給崔雪生遞了一個眼神。崔雪生會意，正要開口，卻聽那位李總搓著手，訕笑著說道，“這個……慕總啊，最近我們公司賬上的錢也不多，您看能不能寬限一陣子？”
慕楦澤的臉上看不出喜怒，淡然的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貴做的是房地產生意吧？”
“是，您這是……”
“聽說這幾年來C市對行地產行業監管的很嚴，如果各方麵的證件辦不下來是不是會對後期的銷售造成一些影響？不巧，鄙人有些朋友在相關部門工作，不敢說是一把手，不過還算說得上話。”
李總臉上的神色瞬間陰沉了下來，他在C市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沒幾個人敢這樣威脅他。
如今這個年代，欠錢的是大爺，慕楦澤既然不給他留情麵，這筆錢他也不必急著還了。更何況，他既然做這個買賣，自然有打通的關節，慕氏就算再財大氣粗，恐怕手也伸不了那麽長。
坐在一旁的崔雪生將他臉上的神色盡收眼底，他涼涼的開口說道，“李總，有您站在前麵給我們打著樣我們也就放心了。我們這幾位做的是小買賣，比不得您財大氣粗，還沒到敢拿公司的前途來冒險的程度。既然您替我們衝鋒陷陣，有事自然是您先扛著，弟弟們多謝你了。”
崔雪生的一席話讓李總的頭上冒了一層冷汗，他斜瞄了一眼其他人，他們幾乎全部低下頭來沒有開口說話，他心裏暗暗叫苦，這不經意間便把自己推上了風口浪尖。
慕楦澤雲淡風輕的接口說道，“如今我雖然隨家父經商，不過我自小酷愛文學，尤其喜歡研究中國的成語，隻要是我聽到的成語，裏麵包涵的每一個典故我都仔仔細細的研究過。我最喜歡的一個成語叫——‘殺雞儆猴’。”
他把玩著手裏精致的銀質小餐勺，骨節分明的手指跟銀色的光澤交相輝映，格外好看。
他的手一鬆，餐勺重重的砸在了瓷盤裏，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他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直視著有些坐立不安的李總。
李總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如果慕氏真要打壓他，恐怕也不是件難事。他心裏明白的很，他不過是用金錢做了疏通關節的潤滑劑，他跟那些相關部門的管理人員的關係比紙還要薄，放在利益麵前不堪一擊。
他躊躇著賠笑說道，“慕總這是什麽意思？我們公司賬上的錢雖然不多，不過也足以結算慕氏的工程款。這不前陣子手裏的事太多，太繁瑣，所以不小心給忘了。您千萬不要放在心上，您放心，等我回去立刻安排財務把錢轉到慕氏的賬上。”
慕謙儒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冷笑，他不加掩飾的嗤笑了一聲，這隻紙老虎也太沒用了。
李總顧不得考慮慕謙儒的不屑，心裏隻想著不要因為這區區幾百萬的工程款影響他的項目。
坐在一旁的崔雪生恰逢時宜的添油加醋，“李總這風向轉的倒快，既然您都要補齊工程款，那我這個做弟弟的也得回去盤算盤算，把公賬上能動的錢給慕氏送過去了。”
其餘的四個人相互對視了一眼，他們不舍得把這筆錢拿出來，可是又不敢明目張膽的跟慕氏抗衡，當初壯著膽子拖延了這筆工程款不過是打著能晚一天便算一天的算盤。
原本想著這次有李總敢為人先衝在前麵，慕氏的刀子無論如何也得先落在李總頭上。可是萬萬沒想到三言兩語他便敗下了陣來。
他們暗中交換了一下眼神，紛紛開口承諾會盡快補足工程款。
慕楦澤滿意的點了點頭，臉上這才帶出一絲有溫度的笑意。“各位動筷子吧，希望明年各位能對慕氏多多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