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白月光
天色漸漸陰沉下來，宣示著一場滂沱大雨即將降臨C市，窗外遙遠的地平線和翻滾著的烏雲似乎要將這座高樓林立的城市吞沒，路上的行人抬起頭來看看天色匆匆加快了腳步。
果然，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瓢潑大雨如約而至，雨滴衝刷著這座繁華下隱藏了無數灰暗的城市，空氣似乎變得清新了幾分，不再是單純的汽車尾氣味道和濃濃的商業氣息。
安瑞緩步走到公司樓下，司機便連忙從車裏衝了出來，在他頭上撐開了一把黑色的雨傘，他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感謝，不急不緩的往車裏走去，隻有幾滴雨滴濺在他昂貴鋥亮的鱷魚皮鞋上，渾身上下沒有一點被打濕。
車子一路往莫氏駛去，到達樓下的時間恰恰是五點三十分，車子剛剛停穩，便看到莫然撐著一把透明的雨傘緩緩走了出來。她身著一件Di當季最新款的鬥篷外套，高貴的灰色將她襯托的格外優雅。
安瑞親自下車為她撐傘，她柔媚水潤的眸子比大雨衝刷下的樹葉還要晶瑩透亮，她仰起臉來輕輕一笑，“辛苦你了。”
他紳士的點了點頭，“我的榮幸。”
安瑞吩咐司機往食味走去，這是安澤萬家旗下的一家中餐廳，以裝潢獨特、菜品精致和價格昂貴著稱，每一份食材都經過精心挑選，連一根普普通通的青菜都是有機蔬菜。
還不到用餐時間，餐廳裏沒有幾位客人，就算每一桌都坐滿也不過區區十桌，食味的服務宗旨就是服務人員永遠要比顧客多。
他帶著莫然往最裏麵的一間包間走去，這是內部招待客人的專用包間，四周陳列著價值不菲的古董花瓶，放在拍賣會上定然會壓軸出場。
安瑞熟練的點了幾道特色菜，茶藝師煮好一壺普洱後便識趣的退了出去，房間裏隻留下兩個含笑相對的兩個人，和散發著濃濃茶香的普洱茶。
莫然稍稍向上挽了挽袖子，露出一小截潔白的手腕，她抬手從分茶器裏倒滿兩盅茶水，輕輕的將一杯推到安瑞的麵前，閃亮的眸光跟桌上透亮的水晶杯散發著一樣的光澤，她小口小口的抿了幾口茶水，緩緩說道，“為什麽忽然要請我吃飯？”
“沒有為什麽，想而已，另外還有……”
“還有些問題要問我，對嗎？”她依然笑得溫婉和煦，自然的將他有些難以說出口的話接了過來。
安瑞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開了口，“是你做的，對嗎？”
“對。”她沒有猶豫沒有分辨，幹幹脆脆的承認了，他們心照不宣的知道對方所指的是什麽事。
“為什麽要這麽做？”安瑞冰塊雕刻一般俊朗的臉上流露出一抹少有的難以置信。
“你是要指責我嗎？”她眨了眨眼睛，柔軟纖長的睫毛在空中劃出一個柔美的弧度，透著水光的眸子無辜的望著他。
“你在利用我做損人不利己的事，你有沒有想過你把慕氏的廣告策劃放出去有可能會對安澤萬家造成影響？”他強壓著心裏的怒氣，喉嚨裏像是被塞滿了冰塊一樣，有些呼吸苦難。
“當然，不過我想你一定有最恰當的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事實證明你一定解決的很好，至少到目前為止，我沒看到慕氏或者蘇氏對安澤萬家發出律師函。”
她溫文爾雅淺笑微微的樣子像一隻溫順的綿羊，可是眼神中偶爾露出淩厲狠辣的目光讓人難以將她跟‘善良’兩個字畫上等號。
“莫然，我的重點不在這裏。這麽多年來我一直對你念念不忘，我的心意你一點也感受不到嗎？”
“我當然感受的到，你對我的好我都看在眼裏。”
“那你為什麽還要利用我？”他用低啞的聲音低聲嘶吼著。
莫然直直的看著他，似乎過了良久才緩慢的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微笑，“如果你愛我，為我做一點犧牲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你被我利用，恰恰證明你是被我依靠的不是嗎？”
安瑞麵對她這一套理直氣壯的歪理邪說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的心裏忽然有一個龐大的建築物轟然倒塌，殘垣斷壁散落在地麵上拍起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他第一次感覺這個朝思暮想了多年的女人如此陌生，她斯文柔和的笑臉此時在他看來滿滿的都是算計。他有些不甘心的問道，“你不擔心會傷害到我嗎？”
“你身為安澤萬家的總裁，在你手裏安澤萬家一步一步走向新的輝煌，你怎麽會被我輕易地傷害到？”她甜美的笑容、帶著蠱惑意味的語調像童話故事裏惡毒的皇後。
安瑞有些頹敗的低下頭來，明亮的水晶燈光將他的臉映照的如同雕像一般棱角分明，他的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意，已經湧到喉嚨裏的話最終還是被他吞了下去。他沉默的歎了口氣，“我讓他們上菜，你多吃點。”
聽到他這句話，莫然藏在衣袖裏緊緊握住的拳頭才鬆開。
這一場博弈似乎是她險勝一招，她在賭安瑞對她的感情有多深，如果賭對了，她的身後將永遠站著一個對她不離不棄的強大後盾；如果賭錯了，她不但失去了一個助力也少了一條退路。
至少在她看來，她贏了。
精致的飯菜被裝在青花瓷碗碟裏陸續端上了餐桌，香味鑽進了鼻腔。
吃飯的這段時間裏，安瑞一如既往的在莫然麵前保持著少有的溫柔的一麵，他體貼的幫她布菜，幫她挑去不愛吃的香菜和薑，幫她杯子裏倒滿溫熱的奶茶。
吃過晚餐後，他親自駕車送莫然回來莫宅，車子在樓下停了良久，就像不久前第一次送她回家一樣。
那時候他滿懷久別重逢的喜悅，身為安澤萬家總裁的他心裏第一次有了顫抖的感覺。他沉默的坐在車上，點燃了一支香煙。
煙霧在車子狹小的空間裏彌漫散開，直到他有種窒息的感覺，他才摁下車窗重重的吸了一口外麵雨後清新的空氣，他將煙頭丟了出去，一腳踩下油門，車子絕塵而去。
他心裏的白月光終於還是抵不過世俗和利益的打磨，變成了桌上的米飯粒。
不知不覺，車子在醫院門口停了下來，他找到蘇向晚住過的病房，可是裏麵已經住上了新的病人，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這裏，隻是突然很想看到那張倔強的笑臉。
次日一早，蘇慕兩家已經擬出了針對安澤萬家廣告方案的合作合同。
合同簽署成功後，三家同時召開了新聞發布會，慕氏廣告涉嫌抄襲和蘇氏采取不正當手段競爭的消息都搖身一變成了廣告宣傳的一部分，記者們的閃光燈啪啪作響，鋪天蓋地的新聞讓這一個反轉變得聲勢浩大。
穿著真絲浴袍一邊擦拭著頭發一邊看著現場直播的新聞發布會的莫然，一把將手裏的遙控器摔得粉碎，她原本溫柔的麵孔變得扭曲，她恨恨的咬了咬牙，她不相信幸運之神會一直眷顧著蘇向晚！總有一天，她會把她踩在腳底下！
許瑋庭原本要起訴那幾家媒體的律師函剛剛擬好便被扔進了碎紙機裏，他對於這所謂的精妙的廣告設計裏的內幕了然於心，他慶幸蘇向晚和蘇氏成功的從困境中走了出來，卻又惱恨做到這一切的人是慕楦澤。
他看著一張張完整的A4紙變成了一塊一塊的條狀物，溫文爾雅的麵孔變得冰冷，他撥通了心腹的電話，吩咐他們加快計劃實施的速度，他已經等不及要把他的晚晚光明正大的擁進懷裏。
這些天來，莫然在安澤萬家的出入頻率越來越頻繁，安瑞對她的態度似乎沒有什麽變化，隻是他的眼神已經不再熱烈，反而帶著一絲祭奠似的落寞，不過對她的關心依然無微不至。
安澤萬家的員工已經把她當做了未來的總裁夫人對待，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怠慢。
時間的指針滴滴答答的向前撥動著，廣告的反響極好，蘇慕兩家都在為了線下的推廣活動忙得不可開交，安瑞正坐在辦公室裏通過視頻會議跟蘇向晚溝通著進度，辦公室的門卻被猛地推開，他不悅的皺了皺眉，抬眼往門口望去。
門口站著一位年齡不過二十歲上下的年輕女人，臉龐稍顯稚嫩，隻是裝扮的有幾分成熟的味道，可愛的娃娃臉上掛著一絲不滿，嘴唇微微嘟起。跟在她身後的秘書慌忙解釋道，“安總，我實在攔不住俞小姐……”
安瑞掛斷了視頻電話，對她淡淡的揮了揮手，秘書如釋重負的退了出去。
他站起身來走到那個女人麵前，眉心隆起了一道皺褶，“俞可欣，我們已經結束了，你三番兩次的鬧到公司來還有完沒完？”
俞可欣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大顆的淚水順著眼角滴落下來，“瑞，你別這樣，我會乖乖的……”說著，她伸出手來抓住他的衣袖來回搖晃著。
安瑞一把將她甩開，煩躁的皺起眉來，冷漠的看著她，“情人是什麽意思你聽不懂嗎？大家都是成年人，無非是為了滿足生理需要罷了。”
“可是……可是人家的第一次都給了你，你不能這樣對我。”
他的嘴角勾起一個冷淡的弧度，“幾乎每一個跟我上過床的女人都是這樣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