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花開
臨江第五劍,秋月寒江。
此招一出,步月大喜又大驚,第五劍的威力尚能如此,那第七劍又該如何了得!
他一時半會無法參透第五劍的招式,那樣的劍氣,那樣的銳意,撲麵而來的寒江秋意真真令人無法下手。
他每日纏著夏雲峰試劍比武,常常在清晨看那人草帽綠葉地從山中露水中行來,並不出眾的容貌卻是翩然的姿態,腰脊挺拔如峰,身後蒼翠幽幽,繁花錦繡不斷。
那些時日是步月功力增長最快的日子,即便在少時被父親與長老們輪流逼著練武也不曾像這般精進,那臨江第五劍在他眼中從開始絢爛密集的劍氣變得逐漸清晰可辨,循著劍意,迎上鋒刃的背後,一一化解每劍的變化,盾破死門,逃逸生門,一柄金煙杆在他手中可為刀為劍為槍,千變萬化,隻為那第五劍的最終破解。
青峰薄霧,綠潭美景,那光陰在劍意刀鋒中倏然而逝,初來的蝤蠐美人頸春意盎然,轉眼已是繁華落盡秋意沉。這千峰之圍的深穀中忽然一夜又綻開了繁花萬千,姹紫嫣紅好不貴氣,朵朵迎著朝霞明色,似牡丹富貴,賽海棠豔雅,胭脂盡染,筆畫難描。
步月為這忽然盛開的繁花所驚,他並非俗不可耐之人,放眼觀之,認得其中幾株是芙蓉花,其餘的卻是見所未見,尤其那大片大片的潔白花朵,鋪滿整片山腳,臨湖照影,花影相照,猶似白玉雕成般,十月霜雪來。
“這是什麽花?”他指著那半紅半白的一朵問夏雲峰,料想他也不知。
夏雲峰卻道:“那也是芙蓉。”
“你休騙我,我也曾見過不少芙蓉,紅芙蓉花色粉嫩可人,白芙蓉欺霜蓋雪,黃芙蓉如黃玉剔透,此花卻是半麵胭脂紅豔半麵冰清雪白,倒像那妖豔舞姬與出塵仙女半人半麵,怎會是芙蓉?”
“這叫五色芙蓉,生來便是半紅半白,又叫做鴛鴦芙蓉。”
“鴛鴦?”步月琢磨著兩字,一手摸著下巴笑容□□,“這般說來,竟是那舞姬與仙子磨鏡交合,才得此‘鴛鴦’二字,夏公子你說是也不是?”一雙賊亮的眼乜斜著望向夏雲峰,姿態放蕩淫邪。
夏雲峰瞥了他一眼,別開了目光去:“淫邪之人眼中之物自然淫邪,步教主不愧是聞名江湖的大魔頭。”
步月淫淫一笑,知他是諷刺,便指了另一種花道:“這叫什麽?”
“紫芙蓉。”
“這個呢?”
“步教主如此聰慧,不若自己猜猜,或可取個別致的名稱讓夏某大開眼界,也好不負那魔頭與淫邪的名號。”那語氣也是涼涼的,嘴角帶一抹譏諷。
步月那笑容瞬時僵硬,指著他大怒道:“夏雲峰!你是君子,我是小人!那又如何,用不著你對著本座冷嘲熱諷!本座是淫邪放蕩又如何,又沒對你那死木頭臉放蕩!死都不會對你這偽君子放蕩!”
夏雲峰冷笑:“莫非夏某還巴不得步教主對我放蕩不成?”
“你……”
步月拔煙杆而起,直撲那張冷笑的臉,氣勢如虹,提起了十成功力,恨不得一煙杆把那人戳成煙灰渣子!
他尋日裏作惡慣了,遇著別人的冷嘲熱罵也能笑臉相逢,實在不痛快當即取人性命便是,如今在這山穀與夏雲峰朝夕相對小半年,平日裏被挖苦卻也留著幾分情麵,如今這般遭他冷言相譏,火氣竟直燒腦袋,怒不可遏。
他這奮力一擊,夏雲峰眉頭微皺,反手拔劍取招爭鋒相迎。
碧湖如鏡,倒映了藍天薄霧,千峰齊聳,險峻如虹,百花照影破葉來,劍氣狂狷把命爭。
二人竟是從未有過的搏命相鬥,步月一口氣憋在胸中隻想著如何勝過他,招式心法幾乎是憑著本能地使出,隻覺體內氣血翻湧,七經八脈都充沛著一種神奇的力量,夏雲峰的劍氣走勢變化忽然就看得清清楚楚,用煙杆一挑一撥已卸去他所有變化,再是一掃一點,淩厲非常,隻聽“鐺”的一聲,青峰落地,夏雲峰連退數步,一柄金煙杆已停在他咽喉半寸遠的地方。
夏雲峰驚愕地看著指向自己的金煙杆,那步月一身銳氣未退,容顏清越俊朗,襯了綠湖波光繁花錦繡,更似一塊美玉光芒初綻,耀眼非常。
步月慢慢將煙杆放下,目光依然淩厲,漸漸地,又轉為迷茫,他不知自己因何發怒,說他淫邪放蕩十惡不赦的人多了去,為何從夏雲峰口中說來竟會如此憤怒?
他再看了眼夏雲峰,看見那人眼中的驚愕。這樣其貌不揚的男子,卻總會令人有種峻拔如峰的堅韌之感,此刻,那堅韌卻頹然化作風中塵埃,他敗了,敗在魔教教主的手上。
“你敗了。”
他丟下這句話,隨即離去,背影清淡,那修長的白衣早已發黃,散落的卷發垂腰扶風亂舞,偏偏衣袖兩側輕擺,說不出的意態悠然,那一刻,夏雲峰驚覺他美得太不像話,身後的萬千芙蓉繽紛絕色瞬間枯燥得再不能入眼。
然而,那隻是個背影罷了。
經過湖邊時,步月突然往那水麵看去,頓住步子,隻見那湖中之人容色煥發,宛如胭脂新染畫筆重描,越發顯得俊俏風流,英姿颯爽。
於是他牽起嘴角笑了起來,水中那絕色男子也對著他露出一個邪氣的笑,眉眼慵懶,風流入骨。
這段山穀歲月,他不僅功力大漲,便連容顏也越發俊俏風流,如此下去,一旦重出江湖,那便是……步月又漸漸露出笑意,仿佛看見無數的美人爭先湧來。
繼而踏開步子緩緩離去,留了一地的驚豔絕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