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們的盡頭
在空蕩的醫院，消毒水的氣味讓人覺得有些窒息，柏白頹廢一般的背靠在雪白的牆壁之上，她現在正處於病房之外的走廊，四周零零散散的有那麽幾個人，各自想著各自的事情，有愁容不展的也有從容不迫的
她從口袋裏掏出了煙，然後很是熟練的點燃了香煙，橘紅色的火光綻放開來，深深的吸上一口，橘紅色的亮光更盛，煙霧從口鼻息處緩緩溢出
“小姐，醫院不能吸煙的”
柏白趕忙想要掐滅煙，卻發現無處可掐，隻得暫時放到了身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抱歉”
那提醒的人見柏白態度還算恭敬誠懇，便也沒再多言，隻是眼中流露出的神情多多少少夾雜了一些鄙夷，女孩吸煙，這或許並不是一個多麽好的習慣，總會讓人聯想到不怎麽正經這樣的詞匯
待人走遠之後，柏白發呆一般的看著手中的煙，忽然間又想到了南玖，每每想到她都會覺得胸口堵塞般的難受，因此不太願意去想她，為了壓製這些奇怪的感覺，一個人跑到了醫院的天台，又一次將煙給點燃了，一根兩根三根……重複的機械的
手機突然響了一聲，是短信的鈴聲，劃開手機之後發現是一條進賬的短信，而這些錢柏白基本不需要疑惑，很快就猜到了是誰打過來的，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難受感，頓時又一次的湧了上來，最近似乎變得極度的易怒，所以她此刻控製不住的，一把將手機摔在了地上，瞬間四散的手機零件坐落在水泥板地之上
這邊剛收到錢，那邊打錢的人也立馬就接到了電話，南玖似是不想接這一通電話，考慮了那麽一小會還是接了起來，果然，對方的語氣是惡劣且興師問罪的
“你應該知道我給過她錢了吧”
“知道”
南玖無所謂的這樣回答著
“知道你還又給她轉錢”
忍耐，南玖正處於忍耐的邊緣，盡力平和了情緒說道
“你給的那些錢就隻夠付手術費”
“你是閑我給她給得少了，你是白癡嗎？她為了錢把你給賣了，你還跟個蠢貨一樣一次又一次的給她錢，你就這麽缺人喜歡嗎？是個男的就算了，還tm是個女的，我警告不要再和她有任何聯係了……”
一段話裏充滿了各種辱罵，不堪入耳，不過南玖似乎是已經習慣了，並不在乎的繼續以溫和的口氣說道
“爸，我還要工作呢，先掛了”
“我沒跟你說笑呢，我警告你，要是再和她有什麽牽扯，小心我打斷你的腿，就像我當初打斷你的手一樣”
說到此處，南玖嘴角勾出了一絲笑意，不合時宜的笑，看起來有些奇怪，她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右手，將手舉在了半空中，處於她的眼前，這手明明都已經好了，但是依舊還是會隱隱作痛
“爸，因為這手我沒辦法再彈鋼琴了，您……知道的吧”
為什麽罪魁禍首一點愧疚都沒有，為什麽要將這些傷口一次又一次的揭開，直至鮮血淋漓也不肯罷手
“就那破玩意你彈它做什麽，你手是不能用了嗎，不用得挺好的嗎！要不是老子隻有你這麽一個女兒，我早一腳踹死了，整天就知道給我丟人”
南玖深吸了一口氣，沉默良久
“我還真是慶幸自己喜歡的是女孩呢，要是遇到像爸您這樣的男人，我怕是一頭撞死都閑不夠了，不過經過這件事情之後我也發現了，其實男女都一樣，糟糕的東西就是糟糕的，哪有什麽男女之分，隻是恰巧都讓我遇到了而已”
對麵的人聽到這樣的話，瞬間語調抬高了好幾個度，當然抬高的語調並不是因為高興，而是怒氣更盛了
“你說什麽屁話呢，不要以為你翅膀硬了，你沒了老子什麽都不是”
南玖似是不在願意聽這些瞎吼一般的話語，寥寥幾句話之後掛斷了電話，麵無表情的將手機放在了辦公桌上，緊接著辦公室的門被很有禮貌的敲了三下，敲門的手法很緩和也很拘謹
“進來吧”
一身材高挑的女孩踩著高跟鞋緩緩走了進來，說道
“南總，柏小姐在外麵，說是要見您”
那秘書表情有些微妙，可能是疑惑於柏白這個一直都沒什麽禮貌的人，這次居然守規矩沒有直接衝進來，而是在外麵安靜的等待了
南玖點了點頭，依舊沒有什麽情緒的流露
“叫她進來吧”
很快，柏白便走了進來，依舊是那一身休閑的裝扮，帆布鞋牛仔褲外加上T恤，倒也幹淨利落
柏白當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但這此卻異常的拘謹，不苟言笑的樣子和她其實不太搭，這拘謹感或許是因為，南玖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表情讓人萌生了一些陌生吧，但是柏白知道，眼前的那個女子看似疏離，實則容易，極度的容易，無論你如何對她，她都會站在那兒等你，如同傻子一般，不過她越是如此便越是不忍再傷害下去
“手術結束之後我就會離開了”
南玖看起來十分的忙碌，忙著自己手上的事情，左翻翻又看看，時不時的還敲擊一下鍵盤，似乎根本就沒怎麽在意柏白說的話，隻是簡單的嗯了一聲
“很忙嗎？”
南玖抬起了頭看著柏白，溫和的笑容又一次掛在了她那張清冷的臉上
“不忙”
聲音停頓了一下，轉而又繼續說道
“隻是想讓你這樣認為而已”
柏白聽著這些話不知該做什麽表情，索性就單刀直入主題，不再說其他
“我欠你一個合適的道別，今天來，是打算將這個好好的道別補上的，雖然晚了點”
柏白抬起了頭，直視著南玖，很久她都沒有這般看過南玖了，那眼神中終於是沒有愧疚也不再躲閃
“這段時間很感謝也很抱歉”
南玖嘴角仍是掛著那溫和的笑容，稍微點點頭，算是回應也算接受這次“好好”的告別
“那我走了”
說著柏白轉身，推開了辦公室的門，木質的門把手之上印刻著竹葉的紋路，柏白也曾就這個問題問過南玖，問她為何如此的喜歡竹葉，無論是名片上那帶有觸感的黑竹也好，還是這把手上之上的雕刻也罷，都無一不告訴著眾人，南玖是多麽的喜愛於它
門隨著手上的力度，打開了一個口子，然後擴大，門外嘈雜的鍵盤敲擊聲以及鼠標時不時點擊的聲音隱隱傳入了人耳，就如同是兩個世界，隔著這一扇門，門外忙碌門內閑散，門外吵鬧門內靜謐
那靜謐的門內，在柏白要離開之時，傳來了聲音，從容不迫的語調
“走之前去樓下喝杯咖啡吧？”
南玖很是隨意的這樣詢問著，似隻是隨口說出的一般，猶如老朋友之間的對話，柏白沉默幾秒，就在南玖以為她會拒絕的時候，她卻開了口
“也好”
這也好二字沒有給邀約之人帶來欣喜，自然也沒帶來傷感，隻是有些惆悵而已
南玖依舊是按照以往的習慣，選擇了那個她經常會坐的位置，靠在玻璃牆邊，位置似是恰好，有陽光照射進來，但卻不會讓人感覺有刺眼的不舒適感，倒是牆外的風景有些掃了意境，沒有樹木更沒有花草，就隻是車水馬龍急速穿梭而過的汽車與巴士，汽車鳴笛之時甚至隔著玻璃也能夠聽到
“看來你挺喜歡這的，每次都是坐在這裏”
柏白四處打量著，目光環視著四周，應是在此處找到了曾經的一些回憶吧，畢竟之前在這工作了差不多半年有餘
南玖伸出了手，白皙的手指指向了一處，是收銀台的位置，笑著說
“沒有發現什麽嗎？”
柏白不解的順著所指的地方看了過去，表情微微一怔，下一秒頓時醒悟
“南玖”
柏白有些難過的這樣呼喊著她，那語氣中充斥著了滿滿的無奈，南玖並沒有去追究這些東西，而是目不轉睛的看著那收銀台處，曾經南玖也是坐在這個位置，也是如此出神一般的看著那收銀處，隻是此刻看的是位置，而之前是在看站在那的收銀員，那收銀員名喚柏白
來過很多次的南玖，當時在一番研究之下，發現這個靠著玻璃牆的位置，倒是極好的，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楚柏白的所有動作以及表情
“一定要走嗎？你知道的，我不想再等你了”
柏白聽著這些話，內心早就沒有了任何波瀾了，平靜如死水，就算是你用力朝其投擲石子也終究激不起過多的水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