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饑荒之下的母親（13）
“李娘子暫住城內驛館，陛下有空會召見你的。”
車夫將她送到驛館便將車拉走了。
傾九包袱裏有驛館的通行令牌，她並沒有急著去驛館，而是轉身去了城裏最大的成衣鋪子，置辦了一身行頭。
布料還是平民的粗布，卻也有裁剪的樣式，至於首飾什麽的，戴一根銀簪就好。
一直等了三日，皇帝才恍然想起有她這麽個人，便派了人宣詔她進宮。
“民婦李氏九娘拜見天元皇帝陛下。”
入鄉隨俗，傾九能屈能伸。
“平身。”
傾九抬頭掃視了一眼這個天元皇帝，原本以為會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沒想是個三四十的男人。
長得到還算周正，不過這與她無關，她的目的是完成任務。
“你有何可獻？”皇帝隻瞧了她一眼，看起來像個普通婦人，就沒再給她眼神了。
嗯？獻！
“民婦多年以前就在苦心鑽研糧道，如今初顯成果，大將軍幾日前來找民婦問民婦是否願意造福萬民？可將軍不懂農事，民婦想皇帝陛下心係萬民，一定不會看著自己的子民受苦受難，再體驗要次十幾年前那場毀滅性的旱災了吧？是以民婦求見了陛下，陛下開口便問民婦有何可獻？民婦縱然有那個心思，也不能有任何的不負責任之行為。”
“好個不負責任，你倒是說說你將良種奉上，得了那些金銀財寶足以揮霍一生，何談不負責任？”皇帝本來以為這個婦人定然與大多數婦人一樣唯唯諾諾，可沒想到上來就是個炸。
“負不負責任還請陛下聽來，各地風情不同，南北主糧不同，土質也有所區別，如果貿然將民婦的高產良種種下去，豈不得南生橘而北枳？因此須得實地考察之後，對症下藥，更何況僅憑借糧種根本無法種植出高產糧食，民婦自有一套種田耕作技術，豈是簡單就能學會的？”
傾九不信皇帝能耐她何？
帝王之心深不可測，但在她這裏，嗬嗬！誰還沒踢掉個帝王自己上位呢？
皇帝看傾九的眼神都出現了變化，這個婦人想要的怕不簡單啊。
“那你說該怎麽辦？”
“我知朝廷設有農政司，其位大司農，民婦不動大司農的位置，願做個副手，將民婦的一套理論傳下去，民婦知陛下懷疑民婦是個半吊子，但民婦有證據。”
傾九從攜帶的包福裏拿出本書來，上寫“農政要術”，“這本《農政要術》乃是民婦多年考察所集，上記載躬耕之術，適用於南方湖水廣博之地。”
內侍官接了書呈送給皇帝。
皇帝拿起翻開一看，立刻心頭一突，上頭的字他都認識，但術語他沒幾個能看懂。
作為帝王，應當有帝王的顏麵，他絕不會承認看不懂這個書的。
所謂術業有專攻，他不得不承認此婦人有幾分能耐。
“好，朕就破格賜你大司農輔度一職，擇日便可前往大司農政事處上任，官服和官邸不能立刻到位，許你便衣而行。”
“多謝陛下，民婦在覲見之前已經委托大將軍將民婦帶來的主糧傳遞至禦膳房，陛下可以嚐嚐。”
皇帝擺了擺手，道：“你去吧，有什麽事情找大將軍幫忙就是了。”
“是。”傾九又行了一禮。
傾九走後，皇帝又將大司農一班子人叫到南書房裏。
“這米可真香啊，粒粒飽滿，竟然還能夠回味。”
“是啊，老夫幹農事多年，吃盡了天下米也沒吃過這麽香的。”
“不知陛下叫我們來所謂何事，陛下吩咐下來，臣下好去辦理。”
大司農吃完碗中的粥飯，將碗交給旁邊的宮女。
“覺得這碗粥如何？”皇帝吃了三碗才給大司農一杆子人吃的，如今看他們這副模樣，自己又饞了。
“還未入口，便有清香撲鼻，入口顆顆飽滿，竟然還能感受到嚼勁，若是再煮會兒，晶瑩剔透，粥之極品呢。”大司農如實回答道。
“不錯，這乃京外百裏處某山村一婦人種出來的，取名為香米。”
“竟還有如此能幹的婦人，陛下當獎勵。”大司農心裏卻想著如何將稻種收過來。
“是該獎勵，因此朕讓她來你們農政司做事，以後她就是你的副手。”
“什麽？陛下，自古雖有女子如朝為官的例證，但也不能因為一尋常婦人種出了香米而給高官的呀，這讓天下士子怎麽想？”農政司水利官在一旁反對道。
“是啊，陛下，婦人怎麽能因此為官呢？”大司農也附和道。
“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皇帝抬手示意安靜。
“她可不止這個。”皇帝眼神示意內侍將那本《農政要術》拿給他們看。
大司農接過書，眼底的震驚越發的明顯。
“這……這樣的耕作方式我咋沒想到呢？”大司農迫不及待將裏麵的東西和身旁之人共享。“你看這兒，說什麽土壤肥力維持平衡才能連耕不斷，田壟除溝蓄水，隻是治標不治本……”
一群農政司的在書房裏吵嚷開了，完全忽視了他這個做皇帝的存在。
“……”
“來人，把他們轟出去，順便下旨給大司農輔政準備官服和官邸。”
朕倒要看看你這個小婦人有多大的能耐。
“陛下，大將軍求見。”內侍匆匆來報。
“讓他進來。”
皇帝心底閃過一絲不悅，天天往宮裏跑，什麽求見求見的，最後還是逼著他見，真不把他放在眼裏！皇帝上下牙左右擦了擦，磨出了拉鋸子一般的聲音。
“微臣參見陛下，聽聞陛下給了李娘子大司農輔度一職，是否有些過於器重了？”塗滿邢麵無表情，抱拳說道。
他沒想到這個李九娘的目的是入朝為官，這簡直出乎意料。
女子為官最終隻會成為禍害，況且李九娘本就不是個善茬兒，那一身怪異的本事他至今沒弄清楚，怎麽能讓她入了朝廷，那樣豈不是天天給他添堵？
不行，堅決不行。
“陛下，還請陛下收回如此荒唐的想法，這實在是難以服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