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母則剛

  付六不著急回國,捷報傳回去,附上輕描淡寫一句:滯留西藩,整頓國務。 潘順安不同意了:“現在謝宇陷入魏長風的圍攻苦苦抵抗,為什麽不回去?” “你想好了,當時你接到的密旨是不要贏,現在你還敢回去見他?” “……”潘順安沒話了。 嚴修隻聽付六的話。 於是整支大軍留在了西藩,安營紮寨。 付六當了臨時的國主,按著謝宇的指使治理西藩。 國務稍有起色,某天,潘順安來問:“原本的王室怎麽辦?” “按軍令——” 付六原本想說“斬首示眾”,可她的肚子突然跳了一下,她改口: “安頓好,按原本王室規格的一半對待。” 潘順安疑惑:“軍令裏有這條?” “現在有了。”付六仗著謝宇的指令,已經生造好幾條軍令,不差這一條。 潘順安嘀嘀咕咕的走了。 付六擱下筆,溫柔地安撫肚子裏躁動不安的小生命: “安心,我不再殺生,你好好呆著,不要胡鬧。等你見到太陽,這一定是個美好的世界。” 從初春到炎夏,轉眼天又冷下來。 某天付六出門巡查,正和嚴修說著話,鼻尖一涼。她下意識去摸,手上也落下一點冰涼。 抬頭一看,是雪,紛紛揚揚打著旋兒落下來,轉眼給地麵蒙上一層潔白。 “下雪了,嚴修,抓緊回家,還能和老婆坐上熱炕頭。” 算一算快到了楊二娘的祭日,她得快回去在墳上灑一抔黃土。 說話間,她的肚子劇烈疼痛起來。 她忍了片刻,發現實在忍不住,攥著嚴修的手,從緊閉的牙關裏擠出一句話:“快,叫太醫來,記得,不要驚動任何人!” 當時替她診斷出喜脈的太醫匆匆趕來付六的寢宮。 按規矩,女眷診病回避男性,一瞬整個宮殿空得隻剩下兩人。 付六一個人躺在床上,死死咬著枕頭不讓自己尖叫出聲。 太醫是男性,不方便接生,隻能在一旁幹著急,偶爾付六撐不下去了,施針緩解她的疼痛。 外邊的第一場雪來勢洶洶,比以往西藩的任何一場雪都大。狂風裹挾冰雪敲打窗棱,劈裏啪啦,恰好掩蓋了嬰兒的第一聲啼哭。 付六獨自抱著赤條條血淋淋的小肉團,久久的,用自身的體溫感染他,叫他知道人間溫暖。 太醫幫忙洗淨了包好了孩子,他說:“我活了這把年紀,頭回幫女將軍接生——”他或許想感慨,這件事太奇妙,卻找不出合適的詞形容。 付六用奶水喂飽了孩子,戀戀不舍看他最後一眼,交給了太醫:“帶走吧。急行軍我打頭陣,不便帶著他。” 嬰兒打了個奶嗝,滿足地睡去,並不在乎抱住他的是誰。 “那,這孩子叫什麽?” 這幾個月來付六整天想著如何藏好肚子不被人發現,倒把這茬忘了。 生產耗費了大量氣力,她現在倦得隻想睡覺,昏昏沉沉地,她說: “平安。他叫平安吧。真希望他能一生平安。” 付六沒有說姓氏。 唯一知情的太醫自始至終不知道孩子的生父是誰,他隻是養著,告訴孩子他的母親是個了不起的人。 太醫不知道孩子該姓魏,魏平安,他的父親才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