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失

  喬羿猛地向崖邊撲去,卻連曲阮的一片衣角都沒抓到,隻徒勞地攏了一手空氣。


  “回來!阿阮!”他往前掙紮幾步,竟是準備一同跳下去,眾人見勢不對,紛紛衝過去將他攔下。


  “王爺不可……”


  蒙麵人一擊不中,早已偷馬遁走,隻留下一頂青蓬小車孤零零地立在原地。


  喬羿雙目通紅地站起身來,他的眼前是一片茫茫迷霧,而他在霧中怎麽也走不到盡頭。


  所有人的臉在他眼裏都變得模糊不清,隻有腳底的深崖,宛如一隻張著血盆大口的巨獸,無言地嘲笑著他的無能。


  曲若玉不知什麽時候也跟了過來,正抱著死嬰,嘴巴一張一合地在說著什麽,可他仿佛失了聰,什麽也聽不清楚。


  一切的感知都離他而去了。


  “送安逸公主回府……”他機械地說著,宛如一縷遊魂從曲若玉的麵前飄過。


  “王爺!請王爺給妾身一個公道啊!”曲若玉哭喊著,將孩子遞到他麵前,又急又快地道,“王爺,你看看,這是我們的孩子,他是被曲阮那個賤人害死的!”


  公道?他的阿阮沒了,誰又來給他公道?

  喬羿看著她,又像是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帶回去好好安葬吧。”


  曲若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喬羿繞過她,徑直跨上自己的戰馬,勒緊韁繩。


  他的心仿佛也跟著死了一遍,不論什麽事都無法掀起漣漪了。


  馬蹄聲起起落落。


  後方傳來傳來幾聲驚呼,似乎是曲若玉暈過去了,可是這又與他何幹?


  這個孩子,本就源於一場算計,是各方勢力角力的後果,如果不是看在老王妃年事已高,又苦苦相勸,他是怎麽也不會娶她進門的。


  悔恨如同滔天巨浪,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行差踏錯,萬劫不複。


  ……


  半個月後,王府書房內。


  喬羿端坐在椅子上,整理一遝書信,這都是他在北疆曆練的那些年,曲阮和他互通的信件,每一封他都取出來仔細抹平,疊好。


  “酒菜都備好了?”他抬起頭,看了一眼隨侍。


  “回王爺,已經在門外候著了。”他一揮手,早已等在門口的小丫鬟連忙將手裏的食盒呈上。


  喬羿收好了信,提起食盒,一騎絕塵,往那斷崖去了。


  這些天,他每日都要去崖邊守著,大量的兵力被他派下斷崖,可是崖壁陡峭,眾人遲遲都沒有找到下去的路,以至於連曲阮的屍體都沒尋回。


  崖邊衰草連天,他靜靜立了一刻,才把食盒放下。


  “今天是我生辰了,你什麽時候回家?”喬羿將飯菜和酒擺開,繼續絮絮叨叨,“往年都是你來操辦……”


  說到這,他已是哽咽難言,把他日日如一放在心上的那個人,不在了。


  “我哪裏會不想要一個屬於我們倆的孩子,可是你身體不好,性子又強,若是懷上了,定是要拚死生下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會為了一個孩子,拿你的命去冒險嗎?”喬羿幾瓶烈酒下肚,話也漸漸多了起來。


  不一會兒。


  他臉色潮紅地躺在崖邊,望著天邊彎月如鉤,直鉤得他心肝破碎。


  “近日我總想起你我少時,十五六的模樣,你總是跟在我背後轉來轉去,像隻小狗兒。”喬羿短促地笑了一聲,他知道自己醉了,應該早些回王府去,可曲阮的眼神,總在他腦海裏打著旋。


  她最後看他那一眼,教他夜不能寐醒不得安。


  “我便隨你去了吧。”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向下望了一眼,崖底的冷風卷得他一激靈。


  這世上沒了那個知冷知熱的人,甚是無趣。


  喬羿閉上眼,縱身而下。


  山風在他耳邊呼嘯,他努力地睜開眼,企圖尋找曲阮的蹤跡。


  她那時候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很希望自己能夠救她?幾粒碎石刮破了喬羿的臉頰,陣陣刺痛使得他慢慢清醒起來。


  “崖底……也有一個月亮?”隨著這一聲疑問,他重重地砸進了崖底的深潭裏,巨大的衝擊力拍得喬羿頭暈目眩。


  好不容易浮到岸邊,伴隨而來的,是一股狂喜。


  喬羿撲打著水麵,放聲大笑起來。


  崖底是水潭!這是不是意味著,阿阮很有可能沒死?


  可是她既然沒死,為什麽不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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