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婦
“你說什麽?!”曲阮騰地跳起來,她光著腳,仰起頭望著喬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喬羿的臉背光,一半都在陰影裏,曲阮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說,我要迎娶安逸……”他的頭往後一仰,躲過了曲阮砸過來的湯婆子,“你發什麽瘋?” “我發瘋,我是瘋了!”曲阮扶住床柱,竭力使自己不要抖得那麽厲害。 一陣陣眩暈感逼上心頭,她惡心地直想吐。 “喬羿,我還沒死。”曲阮把淚意逼下,“你這就等不及了嗎?等我死了,埋了,爛在泥地裏,你再娶新人,我會攔你?你非要讓我不痛快!”她聲調高得破了音。 喬羿按捺住胸腔內突如其來的一陣心悸,沒有說話。 “說要娶我的是你,說愛我護我,不教我受半點委屈的也是你,我堂堂安國長公主,還要和別的女人共侍一夫……可笑,可笑啊。”她聲音漸漸小了,剛剛那幾句發泄,耗盡了她的力氣。 “安逸公主雖然是庶出,但也是正兒八經的慶朝公主,請長公主慎言。”一道蒼老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老鎮北王妃拄著龍頭拐杖,身後還跟著幾個老嬤嬤,小小的暖閣內頓時顯得逼仄起來。 剛嫁進這府裏頭兩年,婆媳關係尚且算作融洽,可一年又一年過去了,她的肚子始終沒個音訊,老王妃嘴上不說,心裏的不滿已經到了極點。 兒媳婦身份尊貴,好,那就讓兒子再娶個同樣尊貴的,總不能讓喬家的香火就這樣斷了! 幸好聖上聖明,給喬羿賜了這麽一門婚事,老王妃高興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允許曲阮再給兒子吹枕頭風? “老身年紀大了,想抱孫子,公主身體金貴,生不得孩子,承不了祖宗的香火,總不能讓羿兒後繼無人。”這話說得刺心,曲阮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怒還是該笑。 她今日何苦來這一遭,折騰這一出戲,連帶著自降身份。 “如果我說不呢?喬羿,我不讓你娶,你待如何?”曲阮發起狠來,這屋子裏,他們娘兒倆才是一條心,她就像是個外人,單薄地和他們對峙著,維護自己可笑的尊嚴。 “我現在就去稟報皇兄,讓他取消這門婚事。”曲阮鳳眼圓睜,死死盯著眼前這對母子。 老王妃哪見過曲阮這般烈性的樣子,一時間氣得說不出話來,隻顫巍巍指著她:“好!很好!”又用拐杖抽了喬羿幾下,“這就是你求來的好媳婦!” 喬羿連忙扶住老王妃,為她拍背順氣,連看都不願再看一眼曲阮:“你若回宮去,就不要回來了!” 曲阮眼前一黑,天旋地轉。 …… 再醒來時,已經是翌日清晨,金釧見她睜眼,連忙倒了杯水遞到床邊:“公主,你怎麽樣?” 曲阮沒有伸手去接,她擁被坐著,神情茫然:“我聽到嗩呐,鑼鼓的聲音了,你聽見沒?” “我們大婚時,他答應我這一生隻有我一人,如今……” 喬羿牽著如花似玉的新夫人,一步一步,從角門走進了王府。 而曲阮卻如同被抽幹了水汽的花朵,再也鮮活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