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出征
朝政?
大皇子精神抖擻, 不由自主腰背一挺,面色如常,卻悄悄屏息側耳,頗為得意地想:哼,我自年滿十五歲開始為父皇分憂處理朝政,若論經驗, 哪個兄弟比得上我?
「瑞雪兆豐年。」趙澤雍邁下龍椅高台, 緩慢踱步,太子服飾莊嚴華貴,襯得他尤其高大挺拔,氣勢如虹, 不怒而威,沿途官員本能地垂首,下意識敬畏。趙澤雍負手昂然, 步履從容,沉穩道:「天佑大成, 想必今年將是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故天氣格外寒冷。」
嗯?
所以太子殿下您究竟屬意誰代為掌管朝政?
猶如百爪撓心的文武百官猜疑不定, 豎起耳朵傾聽。
「隆冬寒意刺骨,竟致使二位皇兄病倒了,真有些麻煩。」趙澤雍站定長兄跟前,雙目炯炯有神。
兄弟面對面,大皇子竭力掩飾憤懣屈辱感,高高懸起心, 顧不上假裝疾病。
「本王斟酌再三,原本打算推舉二位皇兄聯手、在元老大臣的協助下、暫時代為管理朝政,只可惜,大哥和二哥雙雙身體不適。」趙澤雍十分遺憾地指出。
「不——」大皇子頓感不妙,急欲解釋,卻自幼氣勢鎮不住強悍尚武的弟弟,被對方冷靜打斷:
「皇兄咳嗽得如此厲害,理應儘快請醫調養,切莫拖延,以免疾病漸深。」
「其實——」
趙澤雍不疾不徐,自顧自又打斷說:「還有廣平王。他星夜兼程、千里迢迢從南境奉旨回京,送了老平南侯爺最後一程,疲累哀傷,眼下正卧床靜養。」趙澤雍搖搖頭,掠過長兄,行至現平南侯楊盛平身畔,關切問:「本王的二皇兄如何了?」
「回太子殿下:您安排的御醫為廣平王診脈開了方子,病情已經穩住了。」楊盛平顧慮重重,索性靜觀其變。
「那就好。」趙澤雍欣慰點頭,忽略長兄的急切緊張眼神,最終停在瑞王和五皇子之間,抬手握住兩個弟弟的肩膀,鄭重其事宣布:
「皇兄們病體難支,思前想後,在本王出征期間,朝政只能暫且交由你們管理。」
「三哥!」毫不知情的五皇子雙目圓睜,當頭被焦雷擊中。
「可我的精力一向不大好。」瑞王不慌不忙,歉意表示。
「無妨,凡事你和五弟商量著辦,再者還有魯大人等元老從旁教導,想必萬無一失。」趙澤雍溫和鼓勵。
什麼?!
大皇子猛地扭頭,呼吸急促,當眾挨了一耳光似的,臉頰火辣辣,不遠處的韓太傅火速遞了個眼神,暗示外孫鎮定。
「諸位大人,可有異議?」趙澤雍高聲詢問,他轉身返回龍椅,昂首闊步,袍角生風。
「太子殿下忠孝赤誠、果敢勇猛,下官佩服得五體投地!」吏部尚書裴卞陽咬咬牙,率先表態。
「殿下用兵如神,名震天下,若親自出征,西北戰局一定能扭轉,邊境太平指日可待。」刑部尚書江勇謙恭地奉承。
「太子貴為儲君,得天庇護,自然戰無不勝。」
「區區西北蠻族,豈是殿下的對手?」
「太子親自上陣,是否太危險了?」
……
霎時,朝堂上炸開了鍋,議論聲四起,部分人讚不絕口,部分人驚疑不定、面面相覷,其餘如容佑棠等知情者,皆凝重沉默。
「肅靜!」
內監總管李德英大聲告誡:「請諸位大人遵守朝堂規矩。」
趙澤雍返回龍椅高台,坐定后雙手握膝,雷厲風行地吩咐:「既然諸位大人沒有異議,那就請勠力同心,共渡難關,待本王回京,一定據實向陛下請封賞或責罰!」頓了頓,他威嚴道:
「齊志陽?」
「末將在!」齊志陽畢恭畢敬,舉手投足間滿是忠誠果敢。
「軍情緊急,糧草必須源源不斷地供應,你曾兩次負責押送軍械前往西北,較為熟悉戰地,此番可願意協助傅維押運糧草?」趙澤雍沉聲詢問。
「陛下有旨,令太子掌管朝政,您的命令,文武百官自當遵從。」齊志陽一心擁護太子,忍不住意有所指,聲如洪鐘,激昂道:「請太子殿下放心,末將必定全力以赴,儘早把糧草給西北的弟兄送去,若有差池,罪該受任何懲罰!」
「你有盡職為公的心,實屬難得。」趙澤雍滿意頷首,隨即催促:「既如此,事不宜遲,糧草數量龐大,你們這就出發吧,想方設法加快押運行程,不得有誤。」
「是!」
單膝下跪的齊志陽抱拳,敬重垂首,緊接著起立,即刻執行命令,高大個頭俯視傅維:「傅大人,請。」
「唉,哎,下官遵命。」眾目睽睽,傅維低眉順目,半聲不敢反對,暗中叫苦連天,腿軟著告退離去。
眾多官員一愣一愣,眼珠子悄悄掃來掃去,困惑迷茫。
「對戰如救火,不容絲毫耽擱,本王明早啟程趕赴西北,京城就交由諸位了。」趙澤雍眸光沉靜,喜怒不形於色,又議事片刻后,便宣布退朝。
不多時
心急如焚的五皇子一路追趕兄長至乾明宮,壓低嗓門,口乾舌燥地勸阻:「三哥,你千萬別親自出征!」
「你明知道我從未沾手朝政、毫無經驗,突然委以重任,我、我不敢接。」
「咱們親兄弟,大可說敞亮話,眼下父皇病重,你若離京,萬一有個意外,局勢大亂,後果將不堪設想。」
……
趙澤雍腳步未停,簡要解答:「五弟,你一向是最睿智洒脫的,委屈你幫忙扛一陣子,我會銘記這份手足之情。」
「可是我壓根沒接觸過朝政啊!」
「不必擔憂,我已安排妥當,屆時魯老他們會鼎力相助,只要你們齊心協力,朝堂會安穩的。」趙澤雍會意地寬慰。
「並非我推脫,怕就怕……」五皇子欲言又止。
「別怕,郭子琰會留京統領北營,作為你們的堅實屏障。」趙澤雍心如明鏡。
「你不帶上郭達?!」
五皇子震驚,呆了呆,極力反對:「那怎麼行?三哥,你是儲君,安危至關重要,請三思而後行!」
「我已經考慮清楚了。」乾明宮前,趙澤雍止步,轉身拍了拍弟弟肩膀,懇切叮囑:「澤琛體弱,將主要負責侍奉父皇,朝政還需你多費心。五弟,假如真有意外,你要盡量穩住局勢,等我回京后,親自處置作亂之人。」
戰場兇險……假如你回不來呢?
沉思半晌,五皇子沉重嘆了口氣,誠摯道:「只盼天佑大成,保護我朝太子早日平安凱旋。」
趙澤雍笑了笑,說:「走,咱們去給父皇請安。」
「唉,好。」
兄弟倆並排時,五皇子自然而然,無意識地落後半步。
不多久后
明黃龍床的側方,圍屏內新設一矮榻,供宋慎休憩,他不敢遠離病人半步。
瑞王換了輕便常服,擰乾熱帕子,正在為昏睡的父親擦拭雙手,聽見動靜回頭,忙起身招呼:「三哥、五弟。」
「辛苦四哥了。」五皇子快步走向龍床,跪在腳踏上,湊近打量昏迷不醒的父親,小聲呼喚:「父皇?」
枯瘦的承天帝仰躺,雙目緊閉,毫無反應。
「父皇,兒臣澤雍,給您磕頭請安。」趙澤雍一如往常,端端正正叩首。
淺眠的宋慎早已被驚醒,他身穿寬袍大袖,未戴冠,探頭與瑞王對視一眼,而後盤腿吐納。
兄弟三人默契配合,侍奉病危的父親擦拭臉、手、脖子,並遵照大夫囑咐輕輕揉捏其全身,忙碌一通后,行至外間書房議事。
「無論外界如何猜測議論,都不必理睬,嚴守宮門,暫時隱瞞父皇病情。」趙澤雍嚴肅囑咐。
「目前只能如此。」五皇子點點頭。
瑞王隱晦問:「如果有人強硬要求面聖呢?」
「我已明確吩咐禁軍曹統領:凡武力硬闖乾明宮者,一概以謀逆罪論處,殺無赦。」趙澤雍眼神冷硬,一字一句道。
「明白了。」瑞王緩緩頷首。
午後·慶王府
「正月二十齣征,幸好已經吃了元宵。」容佑棠微笑著,打起精神,雙手遞過對方慣用的佩刀,輕聲問:「早朝時宣布明日出征,估計禮部正在安排壯行的儀仗,結果殿下說走就走,此乃何意?」
「兵不厭詐。到時瑞王他們會以軍情緊急為由對外解釋。」趙澤雍接過佩刀,他已脫下繁複華美的太子服飾,輕便鎧甲外罩披風,雄姿英發。
為避免對方擔憂,兩人均按下離愁別緒。
四目對視,來不及多說幾句話,門外便傳來親衛的催促聲:「啟稟殿下,隊伍已齊整!」
「稍後啟程。」趙澤雍揚聲應答,匆匆親吻對方額頭一下,耳語告知:
「你有個東西,落在花瓶里很多年了。」
「什麼花瓶?」容佑棠顫聲問,強忍喉頭酸澀,思緒一片空茫。
趙澤雍卻不答,重重摟抱對方瞬息,旋即放開,低聲道:「我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是你出征,你才更要珍重!無數人盼望太子平安。」容佑棠立即囑咐。
「會的。」趙澤雍手握刀柄,笑了笑,倒退幾步。
容佑棠下意識抬腳跟上。
「站住!」趙澤雍正色阻止:「小容大人,就此別過,不準送。」
「為什麼?」
「你在後頭看著,戰馬跑不快。」倒退的趙澤雍目不轉睛,於書房門檻前轉身,頭也不回,大踏步離去。
徒留容佑棠獨站,他選擇目送,泥雕木塑一般,目送得眼眶發熱。
良久
容佑棠仰臉,長長吐出一口氣,四處觀察,最終凝視角落半人高的敞口花瓶,塵封的往事頓時如潮水般湧上,他慢慢走過去,暗忖:
我想起來了!
當年,容佑棠的假身份被拆穿,慶王震怒,把對方不慎摔碎的玉佩扔進花瓶,拂袖而去。後來不知何故,誰也沒再提起。
容佑棠蹲下,小心翼翼放倒花瓶,試探著倒了倒:
只聽見「啪嗒」一聲,瓶里掉出一個淡藍荷包袋,非常眼熟。
容佑棠拾起打開,袋內卻不是記憶中碎成兩半的玉塊,而是完好無損的子岡牌,但背面雕琢的姓氏已從「邱」變成「容」。
紋飾如舊,仍是竹報平安式樣,玉質溫潤無暇,細膩潔白。
殿下……
美玉,上好的羊脂暖玉,瞬間燙傷了人的眼睛。
容佑棠改蹲為坐,背靠花瓶,雙手合十握緊玉佩,手抵住額頭,劇烈顫抖,咬緊牙關沉默。
頃刻后,他珍惜地把玉佩收進懷裡,霍然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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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