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不眠

  「哈哈哈, 簡直天助我也!」


  原二皇子府已更名為廣平王府,興奮激動的廣平王昂首挺胸,負手踱步,暢快道:「父皇原是吩咐本王元宵后回南,可如今西北恐有戰事突發,鬧不好老三得出征, 誰叫父皇偏寵他?哼, 授予北營指揮使一職就算了,還裝聾作啞多年,令其兼任西北軍統帥!」


  「殿下息怒。」留著三撇鬍鬚的李乘年近花甲,他是趙澤祥自年少時就供養著的謀士, 可算左膀右臂。李乘捻須沉吟數息,繼而冷靜提醒:「倘若陛下因為顧全大局而長留您,那最好不過, 但眼下尚無任何跡象,老朽不得不斗膽勸您靜觀其變。」


  「唉。」因為是親信心腹, 鬱鬱寡歡的廣平王並不隱瞞,憤懣道:「自母后和外祖父去世后, 本王幾乎像被流放邊境一般鎮守廣南數年,痛定思痛,愈發了解父皇。」


  李乘認真聆聽,深知憋屈已久的主子此刻需要傾吐苦悶。


  「父皇得以穩坐龍椅大半生,一向深諳制衡之術。」廣平王慢慢落座,面色凝重, 微帶嘲諷地說:「本王兄弟雖多,但有能力角逐寶座的,不過三四人,除去老五生性洒脫不羈,僅剩三人。初時,兄弟們都在京城,三弟卻突然被父皇打發去西北,一走十年,不少人以為他這輩子已定局,豈料峰迴路轉,三弟硬是憑戰功率先封王!父皇隨即又賜封四弟為瑞王,慶王和瑞王均未划封地,只享王爵俸祿,令人摸不準父皇用意。可輪到本王時,父皇卻按祖制分封地,並圈定種種嚴苛條例,明顯想讓本王終生鎮守廣南!李乘,你還不明白么?!」


  「老朽大約明白。」李乘低眉順目。


  「父皇偏心!」廣平王喘著粗氣,抬袖掩面,用力按了按眼睛,而後抬頭,眷戀掃視熟悉的富麗堂皇擺設,惆悵落寞地說:「從前總以為他屬意長子,如今看來,他更偏袒三弟。」


  「慶王堪稱經歷過大起大落,十分令人意外。」李乘直言不諱,侃侃而談:「當年他遠赴西北時,是失去生母籌劃和外祖父扶持的三皇子,結果沒幾年就獲封親王爵,其為人城府必定極深,且工於謀略,實乃不容小覷的對手,請殿下務必小心堤防。」


  「那是自然,眼下誰還敢小看他啊。」廣平王窩在椅子里,眉頭緊皺,怨恨得咬牙切齒,冷笑道:「本王敢肯定:為避免三弟離京后皇兄趁機獨霸朝堂,父皇必將留下嫡子牽制長子!他這一套把戲玩到老,且病體每況愈下,想來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了。」


  「但願如您所言。」李乘也欣喜,眼神熱切,躊躇滿志地說:「只要陛下在位一日,殿下便仍有希望,眼下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假如運用得當,一切皆有可能!」


  廣平王難得舒展眉頭,重重道:「打吧打吧,此仗必須打,而且規模要大,否則父皇不會派老三出征,咱們就沒有機會了。」他話音剛落,書房門忽然被親信敲響,侍衛畢恭畢敬地通報:


  「啟稟殿下,世子和二公子進宮給陛下請安回來了,給您帶了口諭。」


  「哦?」廣平王精神一震,眼神發亮,即刻起身吩咐:「傳!」


  「是。」


  李乘屏息,睜大眼睛,緊張等候。


  須臾,趙旻衡、趙旻裕小哥倆先後邁進門檻,齊齊端正行禮:「兒子拜見父親,給您請安了。」


  「快快起來。」廣平王眉開眼笑,慈愛非常,一手扶起一個兒子,關切問:「怎的去了那麼久?」


  「祖父留我們用了一餐點心,又叫玩了一會子鸚哥。」趙旻衡恭謹解釋,趙旻裕則習慣性站在兄長背後,有些茫然,戳一下才動一下。


  父子分別多年,難免生疏,雙方均在努力適應中。


  「好。」廣平王滿臉堆笑,讚賞地摸摸長子腦袋,繼而又拍拍次子胳膊,寵愛問:「旻裕還聽話吧?進宮淘氣了不曾?」


  「我沒有淘氣。」胖乎乎的趙旻裕大幅度搖頭。


  「這才乖!」父慈子孝一番后,廣平王暗中深吸一口氣,狀似隨意地問:「你們祖父讓帶了什麼聖諭啊?說來聽聽。」


  背後的弟弟正把玩自己的腰間玉飾,趙旻衡責無旁貸,認真轉述:「回稟父親,祖父說:您離京數載,他甚是惦念,著您自明日起、得空了入宮伴駕,他想仔細問問您在封地的情況。」


  ——我回京多時,父皇屢屢尋理由拒見,故意冷落疏遠,如今卻吩咐常入宮伴駕,且期限模糊,這就是變相留人了!


  廣平王登時狂喜,和李乘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由衷鬆了口氣。


  「原來如此,為父知道了,明早就帶你們進宮請聖安。」廣平王滿心歡喜,興緻勃勃,當場拿住揪扯長子玉佩的次子,佯怒教導:「旻裕,抬起頭來,你是大孩子了,不準過於依賴兄長!旻衡,別太慣著弟弟,先生告知為父,這小子昨日的功課又偷懶沒完成,真是調皮。」


  「我、我知道錯了。」趙旻裕紅著臉,掰著手指支支吾吾。


  「父親息怒。其實旻裕昨晚的功課完成了大半,但他後來困得睜不開眼睛,一覺睡醒又遲了,所以少寫兩張大字。」趙旻衡立即為弟弟解釋。父母不在身邊,小哥倆尷尬留在京城,可謂相依為命,同坐同卧,感情特別深厚。


  廣平王寬和大度笑道:「為父並非責怪他,不過是督促你們認真讀書罷了,咱們這樣的人家,雖不要求子孫考取功名,可也不能太沒學問,以免將來惹人笑話。」


  「父親教誨得是。」


  「兒子下次不敢了。」


  「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你們正是讀書的年紀,不得貪玩。」廣平王威嚴下令:「時辰不早了,別讓先生久等,讀書去吧。」


  「是。」小哥倆躬身告退,手拉手離開書房。


  目送兒子走遠后,廣平王剎那喜上眉梢,用力一揮拳,得意道:「你瞧瞧?果然不出本王所料!」


  「殿下英明。至少西北危機解除前,陛下不會讓您離京。」李乘亦笑逐顏開。


  廣平王眼神晦暗幽深,一甩袖子,大馬金刀落座,催促道:「機不可失,必須儘快定個穩妥對策出來,主要對手是本王那好皇兄!」


  與此同時

  皇宮·寶和宮


  「啪啦」一聲脆響,上等薄瓷蓋鍾應聲而碎。


  「哼,白白便宜了廣平王!」韓貴妃柳眉倒豎,氣急敗壞。


  「母妃,消消氣,生氣也沒用,父皇已確定暫留祥弟了。」大皇子無可奈何地勸解。


  「該不會西北戰事一日不平、陛下就一日留著澤祥吧?」韓貴妃焦頭爛額,急得寢食難安、口苦咽干,剛想喝茶潤潤嗓子,偏偏茶鍾剛被自己砸了,頓時心頭火起,怒而「呯」地拍桌!繼而抬手扶額,她咬緊牙關,眼尾皺紋密布。


  「估計是。」大皇子臉色陰沉沉,他謀划多年、等得快不耐煩了,憤怒指出:「父皇他是特地防著我啊!」


  「皇兒,切莫灰心喪氣,帝王貴為九五之尊,豈有不護著龍椅的?無論換作誰,都會時刻防備的。」韓貴妃蹙眉寬慰,率先打起精神,語意森冷地分析:「皇后已死、平南侯府沒落,澤祥手中無權,區區廣平王,沒什麼威脅,頂多給人添堵,假如咱們較真對付他,豈不中了陛下制衡的圈套?」


  「還是您清醒明智。」大皇子逐漸冷靜,贊同頷首:「咱們旗鼓相當的對手是老三,絕不能被父皇牽著鼻子對付澤祥!」


  「這話很對。」韓貴妃欣慰微笑,眼神冷漠,直白耳語道:「倘若慶王在戰場上英勇為國捐軀,那樣就省事多了,待平定戰亂后哀悼追封即可。」


  「這……」大皇子語氣遲疑,眯著眼睛,垂首作沉思狀。


  「龍椅只能由一個人端坐呀。」韓貴妃喟然長嘆,指甲染著紅蔻丹,鮮艷欲滴,心不在焉地敲擊扶手,幽幽提醒:「至關要緊的時刻,皇兒,你若是心慈手軟,咱娘兒倆和整個太傅府,就都沒有活路了。」


  大皇子渾身一凜,凝重點頭:「我明白。」


  西北國境不安穩,有人歡喜有人愁。


  深夜時分

  「唉。」乾明宮內響起嘆氣聲。


  「陛下,夜深了,您請歇息吧。」李德英日夜伴駕。


  「此刻西北也不知是個什麼情況。」承天帝嗓音滄桑老邁,出神地盯著檀木雕松鶴延年圍屏,冥思苦想。


  李德英努力寬慰:「有您坐鎮宮中親自督促,且慶王殿下熟知西北一草一木、曾屢次擊潰敵軍,加之文武百官出謀劃策,勠力同心,大成國必勝!」


  承天帝板著臉,慢條斯理道:「朕並非質疑慶王能力,只是眼下他在京城,西北遠在數千里之外,一旦開戰,邊境百姓難免惶恐,朝廷必須儘快平息戰火。」


  「陛下聖明。」


  「如今朕只盼西北再太平數月,好歹、好歹……」承天帝的尾音消失,他沉吟半晌,轉而喃喃說:「澤雍深受西北百姓信賴,倘若戰況緊急,朕不宜臨時更換主帥,多半得派他出征,堅守住大成每一寸國土。」


  李德英欲言又止,雙膝下跪,字斟句酌地說:「老奴三生有幸,得以侍奉聖主大半輩子,陛下英明神武,所作決策必經深思熟慮,自然是妥的——」


  「不必拐彎抹角,朕知道了。」承天帝威嚴一揮手,難得懊惱道:「今日魯子興他們幾個也提了諫言,朕觀察考驗諸皇子數十年,原本打算年後宣布的,可誰知道呢?西北突然傳來戰報!」


  「這……確實是難以預料。」李德英兩手緊緊交握。


  「罷了,靜觀其變吧。」承天帝緩緩躺倒,隨手拉高被子,疲憊道:「明兒一早再召集眾臣商議。」


  李德英默默為皇帝掖了掖被子。


  另一處


  寂靜深夜裡,「梆梆~」幾下響亮打更聲,隱約傳進慶王府。


  「什麼時辰了?」昏暗中,容佑棠抬頭看了一眼床帳外。


  「亥時中。」趙澤雍懷裡摟著人,右手一下又一下,親昵撫摸對方光滑的脊背。


  容佑棠點點頭,繼續刨根問底:「殿下,草原起風當真那麼可怕嗎?」


  「嗯。」趙澤雍頷首,低聲解釋:「西北草原非常遼闊,一望無際,颳風時缺乏山坡樹林的阻擋,威力驚人,它打著旋兒扭動掃蕩前進,厲害的時候,能輕易將人、馬、帳篷、牛羊等物品卷上半空。」


  「活物掉下來豈不摔死了?」容佑棠從未遠出邊塞,無法想象風暴場面。


  「難免有倒霉的。」趙澤雍嘆息。


  「據書中記載,洛倫河被北方游牧民族尊為聖河,源自極北之地的雪山,每逢開戰時,敵人時常輾轉河灣伺機偷襲我**民,是嗎?」容佑棠又問。


  「彼此彼此而已,人離了水不能活。」趙澤雍耐性十足,沉穩告知:「草原上的水源分佈極零散,且許多是季節性乾涸的,洛倫河縱貫南北,既能飲用,又便於指向,自然被大加利用。」


  事後溫存時問來問去,終於問到了底。


  容佑棠閉著眼睛,摸索慶王胸膛上的幾處傷疤,內心五味雜陳,凝重問:

  「如果戰況緊急,殿下得出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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