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窺破

  「是嗎?」容佑棠面色如常,禮節性地微露好奇,悄悄審視三公主的神態。


  閨中少女某些時候極度敏感。


  趙宜琪不敢對視,羞澀垂眸,揪玩絲帕,輕輕點頭:「是啊。小時候經常玩捉迷藏,跟著的人誰也找不到我哥,除非他自己願意出來。」


  「原來如此。」容佑棠頷首,順勢感慨:「下官正準備去蘭苑一趟,沒想到還有近路。」


  「有的!」趙宜琪抬頭,十分確定,大眼睛撲扇撲扇,雙眸水亮,語氣輕快地告知:


  「你別沿著荷堤走,上鹿坡去,自半腰風景亭后穿行小路,下山即為太清池,曲橋對面就是蘭苑。」


  容佑棠事先已看過御花園勘划圖,他快速琢磨片刻,立即意識到那確實是便捷直路!普通人遊園時,往往會沿著工匠精心鋪設的甬道、游廊等前進,只有戲耍捉迷藏的孩童、或別有用心的人,才會放棄正道沿途的絕美景緻,選擇翻山抄小路。


  趙宜琪見對方低頭、沉默不語,誤以為自己沒表達清楚,遂歉意問:「你可記住了?沒聽明白嗎?」


  「哦。」容佑棠忙抬頭,感激答:「聽明白了,多謝公主指點。」


  八殿下那般刁鑽刻薄,萬萬沒料到,他的親妹妹竟如此文靜溫柔,不像高高在上的金枝玉葉,倒像養在深閨二門不出的小家碧玉。容佑棠由衷感慨。


  「不用謝。」趙宜琪淺笑,緊張感逐漸消褪,說話略放開喉嚨,輕聲哀傷道:「大皇姐突然被害,我們都嚇壞了,希望你儘快破案,抓住兇手,請父皇嚴懲之,還皇宮太平清靜。」


  「望公主節哀順變,陛下明令協助慶王殿下破案,在下定當竭盡全力。」容佑棠正色表示。對比已逝的長公主,他不由得對小公主心生好感。


  王昭儀幼時因為家境貧寒,被父母賣給牙行,輾轉進入韓太傅府為婢,待終於掙出了一雙皇姓兒女時,娘家已不可尋,她也不肯尋。所以,三公主沒有機會接觸外男,她第一次跟年齡相仿的溫文爾雅年輕人面對面交談,感覺十二分的新奇有趣。


  趙宜琪像得了漂亮珠釵一般,臉頰微紅,兩眼亮晶晶,靦腆問:「那,你們可以抓住兇手嗎?那人實在太可怕了,嚇得我們日夜懸心。」


  「公主不必懼怕——」容佑棠客套性地寬慰,身後卻突然傳來厲聲喝止:


  「容佑棠,你放肆!」


  八皇子趙澤寧大踏步從議事帳篷方向走來,面若寒霜,堪稱氣勢洶洶,一陣風似的,急速刮到胞妹跟前,用力剜其一眼、瞪得妹妹畏縮後退,緊接著二話不說,揚手重重一耳光,「啪」的清脆響亮,扇在三公主奶娘臉上!


  「無知蠢婦。」


  趙澤寧惱怒訓斥:「公主乃金枝玉葉,何等的尊貴,豈能被陌生人靠近?養著你們究竟有什麼用?為何不勸誡公主或者打走外人?簡直該死!」


  「老奴知錯,殿下息怒,饒命吶。」奶娘抖若篩糠,臉頰紅腫,卻不敢捂臉、更不敢辯解是三公主自發靠近,撲通跪下,拚命磕頭求饒。


  「殿下饒命!」


  「奴婢知錯了。」其餘宮女太監霎時跪了一地,俱深知八皇子的嚴厲冷酷,爭先恐後哀告求饒。


  「哥,哥,你別生氣,不關賈嬤嬤的事,是我——」趙宜琪鼓足勇氣,想為自己的人說話,卻被胞兄一個凌厲眼神瞪得閉嘴,沒敢頂撞,揪緊絲帕,忐忑垂首。


  容佑棠又退後了些,安靜旁觀,充耳不聞八皇子意有所指的冷嘲熱諷。


  「妹妹,你來做什麼?」趙澤寧威嚴質詢。他並未聽見之前的談話,只是遠遠發現容佑棠厚顏無恥靠近胞妹,登時便怒氣填胸。


  「皇後娘娘叫我給哥哥們送糕點來,她讓你們好好兒地為父皇分憂、為大姐姐討回公道,擒拿刺客。」趙宜琪怯生生地解釋,低頭看自己的裙擺。


  哼,皇后可惡得沒邊了!她明知眼下御花園亂糟糟,卻打發宜琪來慰問,怎的不叫其他人來呢?專會欺凌弱小!


  「哦。怎麼就你一個?」趙澤寧狀似隨意地問。


  「其他人沒空。好些娘娘嚇得病倒了,二姐姐他們忙於侍奉長輩。」趙宜琪耳語告知,她趁機挽起奶娘,催促道:「你們快將剛出籠的糕點給送進去,涼了就不好吃了。」


  「是。」下人們戰戰兢兢,如蒙大赦,恭敬捧著食盒。


  趙澤寧生性多疑,他揭開幾個食盒蓋子,逐一查看,半晌,才板著臉一揮手:


  「快去。送完了你立刻回棲霞宮,近期不得踏進御花園,此處亂糟糟的,甚麼人都有。」


  趙宜琪欲言又止,最終妥協點頭:「好,我這就去。哥,你不要生氣了。」她率眾走去議事帳篷,經過容佑棠時,歉意瞥了一眼。


  可惜,容佑棠正低頭沉思,心潮澎湃,並未察覺。


  八皇子、八皇子……他從小在御花園玩耍,熟悉每個犄角旮旯——


  「容大人,你可知罪?」趙澤寧冷不丁靠近問。


  「下官不知何錯之有,請殿下明示。」容佑棠不卑不亢答。


  「哼。」趙澤寧冷笑,傲然昂首,不屑一顧嗤道:「你真以為自個兒貌比潘安了?仗著一副皮囊,勾引了三哥,還敢糾纏我妹妹?一旦捅到御前,看你如何狡辯!」


  容佑棠難以理解的皺眉,義正詞嚴道:「八殿下,請慎言。下官剛才在此處推測昨夜案發時的襲擊過程,公主問話,豈能不答?眾目睽睽,公主只是詢問破案進展而已,絕無其它。您即便捅到御前,下官也是這番話。」


  簡直可笑!你要是捅到御前,損傷的究竟是誰的名譽?

  趙澤寧無意識地鞋尖輕踹地面,冷冷道:「沒事最好。你和我三哥到底怎麼回事,你心裡最清楚,何必惺惺作態?本殿下懶得管閑事,但決不允許你覬覦我妹妹!」語畢,帶著一身霜風,轉身返回帳篷。


  徒留「厚顏無恥之徒」容佑棠站在原地。


  「唉~」


  容佑棠搖搖頭,不怒反笑,暗忖:原來,八殿下如此疼愛妹妹,關照保護有加,三公主跟陌生人說兩句話,他就惱怒不堪。


  不過,難道我看起來像浪蕩登徒子嗎?


  豈有此理,八皇子總是刻薄可惡!


  容佑棠也昂首,不屑一顧地返回案發荷堤,來來回回尋找線索。


  片刻后,慶王與五皇子並肩而來,嗓音低沉渾厚,遠遠地招呼:

  「小容大人,過來,去瞧瞧禁衛篩查出來的其他疑犯。」


  「是。」容佑棠拍拍手,快步跟上,一行人趕去探查昨夜曾進出御花園、又尚未自證清白的宮女太監們。


  「唰啦」一聲,五皇子習慣性地打開摺扇,動作急促地扇風,煩悶道:「九月份了,怎的還這麼熱?」


  「秋老虎啊。」容佑棠心不在焉,隨口答。


  「是嗎?」五皇子亦心不在焉,蹙眉道:「三哥,依我看,那些太監宮女昨夜雖然進出了御花園,但多半身負掌燈之類的差事,他們哪裡有膽子殺害公主呢?」


  「話雖如此。」慶王正色指出:「但緝兇並非易事,排查疑犯不可避免,就怕大意放走了真正的兇手。」


  「那些個禁軍,生怕罪名落到自己頭上,該不會動大刑了吧?屈打成招?」五皇子疑道。


  慶王搖頭,沉聲道:「我事先囑咐過曹統領,不得隨意動刑。無論能否抓住兇手,禁軍都難逃懲戒,畢竟內廷安危由他們戍衛,宜琳出事的半刻鐘內,明顯是巡護換防安排欠妥,被兇手抓住了作案時機。」


  「嘖,如此看來,主動告老的前任統領卓志陽算逃過一劫了?失職失察的罪名,只能現任統領扛。」五皇子唏噓撇嘴。


  慶王昂首闊步向前,餘光卻不時掃向容佑棠,正想問對方為何沉默寡言時,容佑棠沒頭沒腦地問:

  「殿下,宮廷畫師何時能將粗布上的掌印指紋處理出來?」


  五皇子識趣地閉嘴搖扇子。


  慶王答:「他們稱精細複雜得很,使用修復前朝古絹畫的法子,至少需要兩日。」


  容佑棠毅然決然,又問:「那,昨夜出席家宴的都有誰?」


  慶王不由自主地停頓,若有所思,低聲問:「你怎麼想起來問這個?」


  「我、我好奇。」容佑棠含糊解釋。


  五皇子隨口答:「嗨,還能有誰?無非帝后、皇子公主、部分妃嬪。」


  「一定還有許多宮女內侍吧?」


  「那是自然。」


  容佑棠點點頭,扭頭看著慶王,小心翼翼地提議:「等畫師修復兇手的掌印指紋后,能不能……?」他點到為止,並未說破。


  「你想查宮女內侍容易,其他有點兒困難。」慶王據實以告,並叮囑:「五弟,容大人年輕魯莽,說話沒輕沒重,望你擔待一二。」


  「行吶。」五皇子無意識地禮貌回應,隨即領悟,震驚問:「容大人,莫非你想挨個兒地試?出席家宴的人個個有頭有臉,宜琳是公主、是親人,要求我們按掌印指紋自證清白……確實難啊。」


  「我只是隨口一說,具體還得殿下們做主。」容佑棠忐忑道,他也知道自己的提議必定觸犯眾怒,可惜別無辦法,左右環顧一眼,慶王會意,揮手屏退隨從。


  容佑棠嚴肅指出:「二位殿下請想:皇室家宴雖然固定每月一次,但被害者並非每次散席后都遊園,她是臨時起意。那麼,假設兇手是仇殺,他如何及時得知被害者進了御花園呢?我懷疑——」


  「咳咳!」


  慶王突然咳嗽示警,容佑棠立即打住,迎面看見下了早朝的大皇子帶人大步走來,眉眼間露出一兩分得意,似乎強壓狂喜。


  「大哥。」


  「早朝順利嗎?」


  大皇子負手駐足,精神抖擻,親切回應兩個弟弟的問候,說:「一切順利,為兄剛從御書房出來。你們哪兒忙去啊?」


  「去瞧瞧被禁軍篩查為疑犯的宮女太監,清白的給放了,以免積壓生怨。」慶王簡要答。


  五皇子心知肚明,故意問:「大哥,父皇果真親自審問貪污黨首游冠英了么?」


  「君無戲言,當然是真的。」大皇子情不自禁地微翹起嘴角,暢快愉悅。


  「游冠英那廝,貪得無厭,欺上瞞下,勾結土匪謀害欽差,他還有什麼臉面聖呢?直接砍頭便是。」五皇子慷慨激昂地斥責。


  大皇子努力繃緊臉皮,端著長兄的高架子,諄諄教導:「五弟,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與貪污亂黨往來的朝廷命官,興許也不幹凈,難得欽差們九死一生查獲游黨作惡的鐵證,怎能不順著往上查?必須徹查!嚴懲貪官,肅清吏治。」


  「也對,還是大哥有見地。」五皇子頷首,內心卻止不住地湧起對皇家手足親情的懷疑:宜琳停屍待殮,兩位兄長均漠視為妹妹討回公道,只顧爭權奪利、趁機打壓政敵,巴不得置對方於死地而後快……唉!


  慶王深吸了口氣,問:「大哥,父皇身體如何?」


  「放心,太醫們就候在御書房外,為兄本想陪伴的,可父皇宣布秘審,只得作罷,趕來看看你們的情況。」大皇子堪稱春風得意,幾次強壓下險險露出來的笑臉。


  「原來如此。」慶王乾巴巴答腔,說:「那您自便,我們先去辦案。」


  「行,去吧。」


  雙方別過,背向走遠。


  「唉~」五皇子有感而發,懨懨地搖了搖扇子,第無數次生髮遠離冷血無情帝王家的念頭,小聲嘟囔:「所以,我更喜歡遊山玩水,無拘無束,逍遙自在。」


  慶王正色提醒:「總要家中平安無事,你才能放心寄情山水。」


  「我明白。」五皇子苦笑頷首。


  此時此刻

  承天帝在御書房內親審貪污黨首游冠英。


  「你有臉求朕寬恕?」


  「做夢!」


  「朕出於信任,將河間一方百姓交予你巡撫,多年來,賑災賑濟從未間斷,竟都被你中飽私囊!游冠英,你好大的膽子,欺上瞞下,貪婪無恥,連朕派下去查案的欽差,你也敢勾結土匪謀害?」承天帝雷霆震怒,猛地拍桌,一揮手,打翻一杯參茶,茶湯四溢,迅速打濕龍袍衣袖。


  「陛下息怒,您千萬保重龍體啊。」李德英好言相勸,很是擔憂,忙不迭上前收拾狼藉。


  「罪臣自知辜負了您的隆恩厚望,萬死不足以抵罪。」


  游冠英痛哭流涕,與月前判若兩人:富態肥肉在刑部天牢已熬幹了,十分清瘦,臉色蠟黃,因著面聖,獄卒們特意給洗涮一遍、換上乾淨衣物,但洗不凈無形的腐臭死氣。他「砰砰砰」地磕頭,懺悔道:


  「陛下乃古往今來第一仁慈聖主,罪臣臨死前有幸得以面聖,必將感激生生世世。罪臣得到您的信任,被委以河間巡撫重任,頭幾年日夜銘記聖諭,一心只想實實在在地干出一片功業來,並不懼清苦貧寒,更從未動過貪污的念頭。」


  「哼,悔之晚矣。」


  承天帝黑著臉,端坐龍椅,怒不可遏,高聲痛斥:「若非朕派了欽差去關州查案、順帶揪出你來,你今日仍高居巡撫之位,欺凌百姓魚肉鄉民!你最初為人如何,朕深知,故委以重任;但外放地方后,你卻沉迷酒色金銀,自甘墮落,早將『為國為民』四字拋之腦後!今日爾等瀆職貪污亂黨下獄,鐵證如山,還有什麼可辯解的?」


  「罪臣、罪臣不敢辯解。」游冠英瘦得眼眶凹陷,額頭重重磕地,半晌,悔恨哭叫:

  「陛下,我是有苦衷的呀!假如當年沒有送出第一份孝敬,我根本不用千方百計地搜刮金銀財寶。」


  果然……嗎?


  承天帝一顆心漸漸往下沉,握拳,拳頭縮進袖筒,不動神色,威嚴問:「貪污作亂,你有什麼苦衷?莫非有人拿刀逼你?」


  ——這個問題,老皇帝其實心裡有數,但為了維持穩定大局,更為了保全某個皇子的臉面、維護皇家尊嚴,本來決定做兩案處理:貪污案先判決,受賄案日後擇機處理,以免朝廷過份動蕩。


  但長公主出事後,接二連三爆出家醜,承天帝受到巨大刺激,痛定思痛,最終改變了主意。


  游冠英涕淚交加,先是點頭,繼而搖頭,神智混亂。下獄受審多時,他的精氣神盡毀,精力不濟,但求生保命是人的本能,所以他極力為自己辯白,哽咽透露:「陛下有所不知,您雖然給欽封了巡撫,但河間自古出了名的貧苦,與其它富庶之地的同級無法相比。年年入京述職,期間,地方官哪能不走動?走動哪能空手?一旦激惱京官,罪臣回到地方辦事就難了,只能硬著頭皮打點關係。初時只是孝敬地方土物,後來……」


  貪污黨首和盤托出,承天帝后靠椅背,別開臉,遙望窗外一角藍天,彷彿側耳傾聽,又好像怔愣出神。


  「……去年中,罪臣偶然聽到消息,獲悉二皇子殿下正高價採購好玉、雕琢后給您賀壽,罪臣該死,動了獻殷勤討好的心思,絞盡腦汁,托何爍四處尋找,得到一塊好料,上京述職時,以重陽節禮的方式,孝敬給了二殿下——」游冠英絮絮叨叨,竹筒倒豆子,臨死之前說了個酣暢淋漓。


  「節禮?當日都有哪些人送了?就你一個?」承天帝面無表情問,餘光一暼,隨侍的刑部侍郎會意,立即提筆蘸墨,開始記錄。


  游冠英癱軟跪坐,搖搖欲倒,神情恍惚,自嘲苦笑:「怎麼可能?年年送節禮,都得用心吶,二皇子府賓客盈門,人多著呢。朝中無人難辦事,我進不去大皇子府的門,慶王府的門更是沾不得,只能攀住二殿下,期望他遮掩遮掩河間。」


  此人必須死,而且當誅九族。


  承天帝眼神肅殺,索性敞開了問:「皇長子和慶王拒收你的孝敬?」


  「大殿下不屑理睬窮省的巡撫,估計嫌有*份吧。」游冠英輕笑,受過牢獄刑罰的軀體包裹在寬大衣袍里,形銷骨立,頻頻搖頭,懊惱嘆道:


  「慶王則一貫不近人情,戰場上打出來的親王,冷冰冰,之前在西北,無緣親近,近一年留京也特立獨行:不辦節禮和生辰禮,叫人想孝敬都沒借口。聽說他武藝高強,一言不合,當場便斬殺朝廷命官——」


  「胡說!」


  「你是何處聽來的謠言?慶王何曾肆意殘殺過朝廷命官!」承天帝皺眉,憤慨呵斥。


  苦苦哀求多時,游冠英自知死罪難逃,但應會有大批同僚陪葬,算值了。生平第一次,他大大方方正眼打量皇帝,直言不諱道:「慶王在西北時,不是斬殺了一批押糧官嗎?據說還扣留了屍體,鞭/屍泄憤。」


  以訛傳訛,荒謬至極。


  承天帝無可奈何,正色駁斥:「休得胡說八道,慶王分明只斬了一個貪污軍需物資之人,堂堂親王,怎麼可能鞭/屍泄憤?」


  「哦。」游冠英表情獃滯,兩眼無神。


  「游冠英,你若是能仔細供出行賄權貴的官員們,朕饒你凌遲之苦,改為斬首,如何?」承天帝不疾不徐問,鐵了心,決定下狠手肅清朝堂。


  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游冠英一想到就怕得想自盡逃避,只是捨不得早死一刻,此刻聽見皇帝允諾改為痛快斬首,不假思索,當即點頭如搗蒜:「遵旨,罪臣叩謝陛下寬宏大量!」語畢,他冥思苦想,供出一連串熟悉的、共同悄悄行賄的同僚。


  御書房內暗潮湧動,許多人提心弔膽;御花園內同樣不得太平。


  此刻,荷花池後方的鹿坡半山腰。


  「哎,這山坡我從小到大翻了幾百遍,但從沒走過這條道。」五皇子驚奇慨嘆。


  「小心。」慶王回手攙了一把,「多謝殿下。」容佑棠借力跳下陡坎,厚道的沒供出三公主,避重就輕解釋道:


  「當局者迷。殿下們走慣了既有的道路,自然不會費心思抄小路。」


  數名口風緊的禁衛隨同護衛,警惕戒備。


  樹林茂盛,雜草叢生,慶王一馬當先,走得很慢,縝密審視小徑沿途,凝重指出:


  「此路明顯新近有人走過,足跡清晰可見。」


  「是不是花匠或工匠們留下的?可能他們懶得繞正道。」五皇子合情合理地提出。


  「回頭一查問便知。」容佑棠的心突突亂跳,愈發震驚,不由自主地猜測:

  長公主之死,有可能是骨肉相殘!


  五皇子「嗯」了一聲,他隱約有猜疑,但鑒於太過驚世駭俗,無憑無據的,半個字也不敢說。


  前行的慶王忽然停頓,蹲下,他從草叢裡拾起個什麼東西,半晌沒吭聲。


  「殿下,有何發現?」容佑棠緊張激動,疾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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