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險灘

  我怎麼了?

  容佑棠眉頭緊皺,疑惑摸了摸小腹,最初沒多想,還以為是空腹喝了烈酒身體不適。


  可漸漸的,下腹異樣感瘋狂亂竄半晌后,翻騰的氣血竟然逐漸朝要害部位涌去!

  被下藥了?


  容佑棠驚疑不定,倏然抬眼,難以置信地望向游冠英,眼神明明白白地質問:

  你乾的?

  嘖,果然生得好俊俏模樣,眼睛黑白分明滴溜溜含水,哪怕是個男的,也勾人得緊。真想按住扒光了玩一玩……


  游冠英肘部擱在桌面,眼睛眯成一條縫,傾身探頭,噴著酒氣問:「容大人沒事吧?怎麼臉紅得那樣?你也沒喝幾杯啊。」


  容佑棠臉紅耳赤,眸光水亮,唇潤澤,他準確從罪魁禍首眼裡揪出兩分得意輕佻,霎時怒得面無表情,淡漠道:


  「巡撫衙門的酒別有滋味,三五杯就讓外地人醉了。」


  游冠英呆了呆,繼而臉上十分掛不住,他混跡官場半生,沒想到對方會直接捅破——按常理,京官不是更喜歡打嘴皮官司嗎?哪怕恨得吐血,也會沉住氣端穩架子。


  「醉了?」齊志陽不動神色問,他凌厲掃視游冠英、朱迪等人的表情,立即眉頭緊皺,不輕不重「啪」的一頓酒杯。


  席間氣氛登時變了,鴉雀無聲。


  「啊,呵呵呵。」游冠英笑著打圓場:「容大人酒量未免太淺了吧?兩三杯就醉倒了!男人得能喝,要不今後怎麼做大事呢?」


  容佑棠渾身發燙,越來越熱,熱得衣領汗濕緊貼皮膚,極不舒服,很想脫掉衣袍,但神智還清醒。他意味深長道:「游大人有所不知,下官在別處再多喝幾杯也沒事,醉倒睡一覺即可。但此處不同一般,以下官的酒量,真是很難扛得住。」


  「無妨,醉倒睡一覺就行了!酒量嘛,誰都是喝出來的,容大人還年輕,只要勤練練,將來必成海量啊。」游冠英笑吟吟,狀似慷慨大方地鼓勵,話中有話卻叫人挑不出錯。


  手段下三濫的老狐狸!

  容佑棠眼神肅殺,微笑道:「閑暇醉倒睡一覺可以,但公務繁忙時不可。此行乃陛下欽派重任,豈能因醉酒誤事?游大人一番好意為我等接風洗塵、洽談公務,豈能肆意喝醉?」


  齊志陽按捺怒火,剋制冷靜地提醒:「容大人少年高中,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郎。酒量一時半刻是練不出來的,還望游大人海涵諒解。」


  容佑棠感激地朝同伴笑笑,抬手撐桌,彎腰撫摸腹部,皺眉隱忍異樣的火燒火燎感。


  「哦,哈哈哈。」游冠英暗罵對方不識抬舉,皮笑肉不笑,拍掌道:「沒關係的,不能喝就少喝幾杯嘛,都是同僚,斷無強迫灌酒的意思。唉,游某久居地方,一見京城來的貴客就歡喜得什麼似的,正愁破案缺人手呢。來來來,吃菜吃菜,哎喲,也不知合不合諸位的口味。」說著他親自起身,拿匕首片了一小碟子香酥烤羊肉,遞給容佑棠,笑得兩顴骨肉高聳,說:

  「容大人,嘗嘗?此乃河間坡地爬山吃草長大的羊羔,鮮美得很。」


  巡撫。只要陛下不撤換,他就是河間省的土霸王。


  容佑棠極度厭惡對方渾身的油膩市儈氣息,可欽差凡事應以大局為重,不宜摻雜過多個人好惡。他定定神,起身,接過那碟子烤羊肉,擱在一邊,一塊也不想吃。


  下了那種葯,他居然坐得穩穩的?他就不難受?


  游冠英十分納悶,悄悄觀察容佑棠:臉紅耳赤、脖子和手也泛紅,明顯藥效發作了,他卻毫無欲/火焚身的饑渴模樣……難道藥量不足?

  「游大人,」齊志陽晃晃尚方劍,再度發問:「請問究竟一共抓獲多少涉事商販?他們的死算在四十三人裡頭了嗎?」


  容佑棠強迫自己忽略不適,化情/欲為憤怒,假借醉意,立即逼問:「難道死了成千上百人?」


  「怎麼可能?!」


  游冠英斷然否認。席間數他喝得最多,醺醺然,腫泡眼一瞪,駭笑搖頭:「若是死了成千上百人,本官應奏請陛下派大軍前來救援,而不是只來了兩個欽差。」


  「傷亡究竟如何?」齊志陽沉聲問,緊握尚方劍,徹底冷落左右的美貌侍女。武將最不耐煩拐彎抹角了,他接連追問數次無果,難免將實情想得越來越糟糕,隱現怒意。


  「關州堪稱河間的富庶之地,游大人不是親自下去視察了嗎?莫非傷亡至今沒能算清楚?」容佑棠驚奇問。他的下腹綳得越來越緊,某處漲得難受,焦躁煩亂,心悸感難以言喻,忍不住想起之前被慶王壓在桌面時……胡思亂想!容佑棠心裡大力捶了自己兩拳。


  「唉,河間不比別處,天災*尤其的多!」游冠英放下酒杯,顧左右而言他,大倒苦水:

  「關州那事兒是上月發生的,本官一接到通知就以最快的速度趕去探查,足足忙了三日三夜,還沒完呢,就接到瓜州發現水寇藏匿窩點的消息!本官只得安排知府等人妥善處理,匆匆押走十九個膽敢對抗官府的暴/民,準備親自審問。可誰知道呢?等搗毀瓜州水寇窩點返回后,他們畏罪自殺的自殺、病逝的病逝,當然,絕大多數是傷重不治。這些你們去關州街頭打聽打聽就知道了,當天的暴/亂,逆賊瘋狂殺人,血染紅半條街,三名英勇犧牲的官差被亂棍亂刀傷得沒了人樣,下葬時遺體都拼不齊呀!」說到最後,游冠英哽咽,抬袖捂住眼睛,肩膀抖動。


  「大人請節哀。」主簿朱迪忙上前寬慰:「您已經儘力了,誰也沒料到逆賊那般無法無天。」


  「逆賊該死,居然敢跟朝廷新政對著干?全天下黎民百姓都規規矩矩遵守,就他們跳出來聚眾鬧事!游某失職呀,辜負了陛下的隆恩厚望,未能及早察覺意外。」游冠英嗚咽,淚流滿面,萬分自責。


  ——你還是在遮掩,話里話外為自己辯解,推諉叫屈。


  真正的傷亡不敢想象。


  容佑棠心裡堵得慌:游冠英透露死亡四十三人,十九個「傷重不治」的涉事商販多半沒算進去。


  那麼,至少死亡六十二人。


  街頭混戰,六十二條人命,其中必有無辜路過的百姓!陛下知情后,不定如何震怒……


  「所以,游大人所知的死亡是六十二人?」齊志陽震驚,倒吸一口涼氣。趕路途中,他們不停設法打聽關州之亂,卻基本沒探到什麼內情,想必當地官府下了封口令。


  游冠英充耳不聞,悲憤拍桌,「砰砰砰」之餘,似乎喝得發酒瘋,痛心疾首道:「陛下!陛下!微臣失職呀,微臣、微臣怎麼就沒能及早察覺刁民的險惡意圖呢?」


  「大人,大人請保重身體。」


  「您身為一省巡撫,從早忙到晚,哪能天天只盯著關州?河間那麼多州縣呢。」


  秋管家和朱主簿輪流勸慰,一唱一和,極為默契。


  容齊二人和八名禁衛冷眼旁觀。


  「老季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本官信任他才舉薦其做關州知府,為何出了這麼大的岔子?」游冠英無可奈何地皺眉。


  朱主簿嘆道:「季大人的高堂相繼患病,上省城求請了好幾回名醫,忙得一塌糊塗。」


  哼,拚命撇清干係還不算,你們還想將責任悉數推給底下州府?容佑棠心裡止不住地冷笑。但憤慨之餘,他漸漸坐不穩了,呼吸心跳失常,某處尷尬得無法啟齒,幸虧穿了件寬鬆偏長的對襟背心,勉強遮住了。


  此時此刻,兩側的清麗侍女依然柔聲勸酒勸菜:


  「大人,請用。」


  「大人,婢子給您——」侍女抽出香氣襲人的絲帕,想為俊美欽差擦拭鬢角的汗,卻被毫不留情劈手揮開。


  「不必!」容佑棠偏頭一躲,揮開對方的絲帕,他對她們的步步逼近已忍無可忍了。


  「哎呀……」侍女嬌聲驚呼,雖然毫髮未損,卻蹬蹬後退兩步,茫然無措,忽然「撲通」跪下,泫然欲泣道:

  「大人息怒,大人恕罪。」


  我又沒怎麼著你,你跪什麼跪?你們哪個給我下的葯?小容大人惱怒得咬牙,*道:

  「你起來。」


  女子只是哭,而且迅速變成兩個並排跪著哭,彷彿即將要被容佑棠喝令拉出去砍頭。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容佑棠橫眉立目。他身心煎熬,雙拳捏緊袖口,臉皮紅漲,熱汗涔涔。


  東道主游冠英卻一副醉酒癱軟的模樣,歪靠椅背喋喋不休,哽咽向承天帝訴忠誠。秋管家和朱主簿倒是抽空訓了幾句:


  「秋月、秋雨,你們是怎麼伺候的?」


  「容大人請息怒,鄉下小丫頭不懂規矩,您別生氣,小人定會教訓她們的。」


  齊志陽豁然起身,漠然道:「游大人喝醉了,你們送他去休息吧,改日再談。」


  氣氛尷尬凝滯,宴飲難以繼續。


  「是。」朱迪狀似無奈地聽從,指揮小廝們攙扶「不勝酒力」的巡撫回屋。


  游冠英借酒裝瘋,從頭至尾滑溜溜,讓人憎惡厭煩卻無法撕破臉皮唾罵。他大著舌頭,手舞足蹈地掙扎喊:

  「放、放開!本官還要招待欽差,還、還得談正事……」他一路嚷著被架出花廳,漸行漸遠。


  「抱歉,實在抱歉!巡撫大人酒量淺,求欽差大人見諒。」管家點頭哈腰地賠罪。


  「下去吧。」齊志陽揮揮手,厭惡地別開臉。


  片刻后,花廳內只剩欽差一行和四名侍女、兩個小廝。


  容佑棠汗濕重衫,無法啟齒的部位愈發難受,脹疼得有些恍惚,努力板著臉端坐。花廳內高低錯落點燃眾多蠟燭,晚風穿透輕薄紗帳,將燭光吹拂得搖搖擺擺,斑斑點點,晃得容佑棠眼花繚亂。


  恍惚中,花廳角落倏然一閃,竟現出慶王的身影?!

  高大挺拔的慶王身穿親王常服,沉穩可靠,低聲道:「過來,本王有幾句話告訴你。」


  殿下,什麼事?


  容佑棠喃喃動了動唇,鬼迷心竅似的,全無理智,情不自禁扶著桌子站起來。


  夜深了,「呼」一陣清涼晚風吹來,襲擊容佑棠汗涔涔的後背,登時激得他猛然顫抖!


  嗯?

  容佑棠雙目圓睜,指甲掐進掌心,定睛望去:


  原來,對角立著一尊漢白玉底座嵌銅柱的四季平安絹燈,修長雅緻,卻並未點亮,隱在牆角帳幔間。風吹起,花廳內物品的燈影匯聚交織,千變萬化。


  哈哈哈,我竟然出現幻覺了!


  如果被殿下知道,他很可能會嚴肅訓我:沒睡好?又背著本王折騰什麼了?整日胡思亂想。


  然而,此時的狀元郎在外人眼裡明顯不對勁:露出的皮膚通紅、滿頭大汗、雙手撐桌、時而恍惚失神、時而愉悅微笑。


  「容弟?容弟?」齊志陽見狀,早已疾步近前,連喊了好幾遍,卻駭然發現對方無知無覺!


  「容哥兒?」齊志陽略揚聲,彎腰探頭觀察對方神情,不敢胡亂動手拍打。


  「容大人?」


  「沒事吧?」


  「大人覺得如何?」八名禁衛七嘴八舌問,他們也嚇住了。畢竟共事一場,又關係融洽,自然盼望同來同歸、平安凱旋。


  兩名小廝見狀不妙,腳底抹油溜去報信;四名侍女驚慌失措,不敢吭聲,面面相覷半晌,也悄悄離開了。


  頓時,花廳內只剩下欽差一行,滑稽又荒唐。


  「容弟?容佑棠?」齊志陽急切呼喚,咬咬牙,使勁一掐對方虎口。


  「啊!」容佑棠痛得大叫,魂魄歸位,他扶著桌子,抬頭問:「齊兄?」


  「你沒事吧?」


  「容大人何處不適?」


  「那王八……」最年輕的禁衛黃立險險打住對游冠英的痛罵,提議道:「齊將軍,我們去請個大夫吧?」


  容佑棠卻皺眉擺手,喃喃道:「不可。泄露出去不定被傳成什麼樣,世人會認為欽差一來就跟巡撫鬧不和。」而且,明顯只有我一個人被下藥,同伴們無恙,就更不好外傳了,我不想背負「貪杯好色」的名聲。


  「可是……你忍得住?」齊志陽隱晦問。


  「還、還行。」容佑棠尷尬點頭,他窘迫地彎腰遮掩,咬牙恨道:


  「明日一早咱們就去關州!」


  「好。」齊志陽反感嫌惡,黑臉道:「今夜諸事,真是鬧得夠了!」


  不消片刻,朱迪聞訊匆匆返回,硬著頭皮,謙恭拱手道:「對不住,實在對不住。游大人前幾日剛從瓜州擒拿匪徒回來,操勞疲累,本一心想招待諸位大人,卻力不從心地醉倒了——」


  「我們有公務在身,不便多喝,接風宴到此為止吧。」齊志陽冷淡打斷。


  指甲狠狠掐進掌心,尖銳刺痛,容佑棠極力維持清醒,微笑道:


  「朱大人,多謝你的盛情款待。」


  朱迪擠出為難的乾笑,含糊道:「容大人客氣了,小的就是一跑腿的。」


  恐怕不止跑腿,還得動手吧?否則游冠英憑什麼重用你?八面玲瓏,想兩面討好?門都沒有!

  春/葯確實是朱迪奉命安排侍女下的,份量和藥效他心知肚明。此刻看著狀元郎被情/欲折磨得臉頰脖頸潮紅的模樣,他也怕出事,忐忑不安。


  齊志陽強硬道:「既然游大人醉倒,席已散,我等就不打擾了。」


  容佑棠昏昏沉沉,竟然還能禮貌性地點頭致意:「不多打擾了,就此別過。」希望將來有機會回請,叫你們也吃一場鴻門席!

  而後,齊志陽與禁衛長聯手架起容佑棠的胳膊,直接懸空帶人走。


  「不,不是,諸位大人稍候!游大人安排了客房,請隨小的來。」朱迪再度傻眼,急忙追上去挽留。


  為顧全大局,齊志陽忍辱負重,目不斜視,隨口道:「真是不巧,我們已經定了客棧,使的是朝廷的銀子,浪費不得。」


  胡說!你們剛出渡口就被我接著了,一路同行,何時定了客棧?


  「是啊,浪費不得。」容佑棠下意識地幫腔,煩躁不堪。


  一行人執意告辭,主簿和管家苦留無果,氣得頓足。


  兩刻鐘后

  欽差一行入住客棧,依舊要了四個緊鄰的房間。


  容佑棠呼吸粗重,坐靠床頭,屈起一膝,腰以下蓋著被子,垂首默念:沒什麼,春/葯其實也沒什麼。


  「容弟,你、你還好嗎?」齊志陽愛莫能助,他刻意站得離榻三米遠,寬慰道:「再忍忍,大夫馬上到了。放心啊,小山他們都懂,必定辦得妥妥的,不會影響咱們的公事和你的官聲。」


  半晌

  「嗯。」容佑棠模糊應聲,難受得眼睛都紅了,瀕臨崩潰。


  齊志陽見對方一動不動,像是無計可施,他醞釀了很久,才尷尬提醒:「你用手試試?弄出來就好了。」


  容佑棠抬頭,眸光水亮,茫然朦朧,一聲不吭。


  「難道你自己沒弄過?」齊志陽嘴角抽動,緊接著火速解釋:

  「抱歉!我以為你年紀小,又刻苦讀書考了狀元,家裡不給分心。」這也正常,讀書應考的人家對兒子管束尤其嚴格。


  豈料

  被藥性折磨得神志不清的人竟誠實點頭!

  「你——」齊志陽瞠目結舌,饒是他成熟世故,此時也無言以對。


  毫無徵兆的,容佑棠突然談起正事:「姓游的太心虛了,我懷疑他會阻攔咱們明早去關州。」


  齊志陽哭笑不得,用力抹一把臉,贊同道:「多半會。那廝手段下作,估計還陰毒,十九個涉事商販死得不明不白。他蒙誰呢?老子戰場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命說脆弱也脆弱、說硬也硬——他們要真是重傷,當天就很難熬得住,怎麼押回巡撫衙門就全死了?」


  「正是!」容佑棠異常憤慨,失控地慷慨激昂道:「我懷疑他們死於非命!」


  「好好,你冷靜些,別激動。」齊志陽忍笑,搓著手掌來回踱步。


  容佑棠垂首沉思許久,凝重道:「陸路土匪、延河水寇,不過沒關係,咱們人多,亮亮刀劍估計就能安全通過。」


  「明早先去渡口找船,實在不行就騎馬,無論如何明日要抵達關州。」齊志陽正色表明。


  「姓游的隻手遮天,名副其實的土霸王。」容佑棠艱難喘息,慢慢躺倒,蜷縮著,嘀咕道:


  「我猜:巡撫把責任推給州府,州府多半把責任推給山賊水寇,最後隨便逮幾個土匪應付了事。」


  「哼。」齊志陽冷冷道:「朝廷的決策下發到地方往往就變味了,甚至變質!導致怨聲四起,民不聊生。」


  「強龍難壓地頭蛇。」容佑棠唏噓道:「他們要是狗急跳牆,說不定會喪心病狂得讓咱們也『意外死亡』。」語畢,他實在忍不住了,痛苦皺眉,手顫抖伸進被子里,本能地往下探。


  「膽敢謀殺欽差?查出來要掉腦袋——」齊志陽餘光一掃,戛然停止商議,忙不迭轉身,邊走邊說:

  「你弄著,我出去了,有事就喊。」


  容佑棠梗著脖子,眼睛發直,說不出話。他側身蜷縮,咬牙,忽然拉高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蓋住!

  黑暗有效地緩解了他的困窘羞恥感。


  兩刻鐘后,禁衛們請來了大夫。


  足足忙碌至深夜,他們才筋疲力竭睡去。


  翌日清晨

  容佑棠可謂怒氣沖沖地起床,一陣風似的穿衣穿鞋洗漱吃早飯,同伴們隻字未提,紛紛作若無其事狀,怕少年臉薄掛不住。


  卯時正,他們趕到延河渡口,意外看見了巡撫衙門的人。


  朱迪疾步相迎,恭敬行禮后,關切問:


  「二位大人昨夜休息得如何?游大人本想同去關州的,無奈公務纏身,特命小人前來聽憑差遣。」


  「哦?」容佑棠負手逼近兩步:「聽憑差遣?」


  「是的。」朱迪屏息垂首。


  「既如此,倒不好辜負游大人的好意。」容佑棠微笑頷首。


  齊志陽問:「船備好了?」


  「是。」


  容齊二人對視一眼,齊志陽緩緩道:「帶路。」


  「請隨小的來。」朱迪暗中鬆了口氣,忙躬身引請。


  不消片刻,欽差一行十人、巡撫衙門二十餘人,登船啟程,沿水路赴關州。


  與此同時

  延河中游的一處險灘,左岸怪石嶙峋,右岸三丈高的筆直峭壁,緊挨林木蔥鬱的深山。


  峭壁上方,幾十個精壯漢子簇擁一位鬚髮灰白的瘦削老人,嚴密監視河道。


  「何老,您退後些吧。」仇豹擔心地上前提醒。


  「無妨。」何爍站在懸崖邊沿,死死盯著下方湍急河水,陰惻惻道:


  「我兒死不瞑目,血海深仇,老夫豈能退後?」


  「何老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保證做得漂漂亮亮的。」仇豹躍躍欲試,興奮道:「弟兄們都沒見過欽差、也沒見過尚方寶劍,好奇著呢。少爺死得慘,咱一定要給他報仇!」


  「仲雄臨死前指認得清清楚楚:年初押糧去順縣時,是慶王麾下的容佑棠設計誘供。姓容的多管閑事,該千刀萬剮!」何爍恨意滔天,臉龐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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