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夜宴

  兩圓頂朱紅簾的六抬大轎,由十二名官差小跑抬近前,個個累得鬢角汗濕,氣喘如牛,紛紛跪下行禮,參差不齊喊:「草民叩見二位欽差大人。」


  容齊二人同時抬手,虛扶起了眾人。


  朱迪束手恭候,禮數無可挑剔,恭謹道:「轎子可算來了。二位欽差大人,請上轎,」


  容佑棠和齊志陽眼神對視瞬息,對坐轎均無意。


  容佑棠隨即笑道:「我等乘船數日,坐得太久了,如今倒想走一走,領略貴地的風土人情,也不枉數千里迢迢來一趟。」


  「朱大人不介意吧?」齊志陽氣定神閑問。


  「將軍折煞小人了!」朱迪連連擺手,羞窘道:「在下奉游大人命令行事,頂多算不入流的小人,豈敢稱『大』?」


  容佑棠微笑道:「能被一省巡撫委以重任,必定是人才,朱主簿過謙了。」


  由於經營布莊多年,容少爺觀察人的時候,往往看了外貌就看衣裳:


  絳紅印染墨色銅圓斑的綢袍,立起的裡衣領子柔軟熨貼,行走間露出黑色單褲,鞋面僅鞋尖有少許灰塵。


  一整套行頭估價二兩左右,中規中矩,符合他身為巡撫衙署主簿的身份。


  朱迪頗為訝異兩名欽差的融洽關係,他原以為文官武將共事時難免有齟齬。


  「愧不敢當,愧不敢當!小人不過是為游大人傳達命令而已。」朱迪十分謙遜,丁點兒口頭把柄也不留。他懇切地提醒:「此處距巡撫衙門約十里地,二位欽差大人舟車勞頓,徒步是否太疲累了?」


  「無妨,我等正需要舒舒筋骨。」容佑棠語氣溫和,態度卻強硬。


  齊志陽毫不在意,說:「十里地而已,未及軍中日常操練的零頭。」


  「但二位大人貴為欽差……」朱迪忐忑為難,欲言又止。


  容佑棠瞭然寬慰:「朱大人放心,游大人方面我等自會解釋。」


  話已至此,再勸阻就僵住了。


  「是。」朱迪見好就收,無奈吩咐壓轎的官差退避,他正要帶人朝主街方向走,卻發現對方根本不用人引領!


  「容大人,請走這邊。」齊志陽手握尚方劍,早已看好了路,大踏步進入方才竊賊衝出來的小巷。


  「有勞齊將軍帶路了。」容佑棠一本正經道,欣然跟著進入小巷,眾親衛隨同圍護。


  「哎?」


  朱迪瞠目結舌,準備帶路的手掌抬起不動,脫口呼喚:「二位大人稍等!」


  齊志陽頭也不回道:「朱大人,此乃近路,你們不知道嗎?」


  「我——」


  知道是知道,可、可……你們欽差啊!不坐轎、不騎馬、不受官差開道簇擁,竟然鑽巷子抄近路?


  朱迪咧咧嘴,無言以對!半晌,他只好吩咐官差將寬敞的六抬大轎和竊賊們送回巡撫衙門,匆匆帶領五六名官差進巷追趕。


  小巷狹窄,容佑棠和齊志陽並肩而行,禁衛前後保護。


  「齊兄好記性!」容佑棠贊道:「你只來過一次河間,就記住了路。」


  齊志陽謙道:「熟能生巧而已,算不得什麼。前鋒營將士都得熟記地形,否則會誤了大事的。」


  「此處距巡撫衙門僅十里,光天化日之下,卻有持刀盜竊團伙流竄作案?」容佑棠難以理解地搖頭。


  「雖說全天下的渡口都亂,畢竟天南地北三教九流混雜。」齊志陽嚴肅指出:「不過,像河間亂得這樣的,實屬罕見。」


  「簡直無法無天了!」容佑棠壓低聲音,痛斥道:「假如咱們只是探親訪友或經商的外鄉人,剛才豈不倒了大霉?」


  「有機會的話,去監獄轉轉就知道當地的破案能力了。」齊志陽剛說完,後面就傳來追趕的腳步聲。


  「朱大人來了。」容佑棠莞爾。


  「大人、二位大人,青石板路濕滑,請多加小心啊!」朱迪疾步追趕。他先是游冠英聘用的幕僚,后因辦事得力升為主簿,管著巡撫衙署的二三十個幕僚。


  由於前後有禁衛阻擋,容佑棠腳步不停,朗聲道:「多謝提醒,朱大人也小心些。」


  朱迪幾次想走到欽差們身後,可高大健壯的禁衛兩個並排、把前路堵得嚴嚴實實,他想開口又不好開口,只能焦急尾隨。


  走著走著,容佑棠的心漸漸往下沉:


  小巷曲折縱橫,走向毫無章法,寬窄不一。此乃城區,顯然房屋建造時官府未能妥善規整。一路皆門戶緊閉,此刻正值晚飯時分,雖有炊煙裊裊、飯菜飄香,但缺乏小巷人家應有的孩童嬉鬧追逐、大人吆喝叫嚷的熱鬧動靜。


  寂寥冷清,透出濃濃的戒備意味。


  走了片刻,前方一個獨院內傳來女人的哭罵聲:


  「……我嫁給你究竟享什麼福了?上有老下有小,天天累得直不起腰,賣煎餅一年到頭的,風吹日晒,衣裳全褪色了,穿得叫花子似的,為省錢,我扯兩尺布自個兒做身換洗衣裳不行嗎?」


  「你這是兩尺嗎?」當家漢子氣急敗壞道:「至少七八尺了都!你是有幾個身子要穿衣裳?有這錢做點兒別的什麼不好?哪怕給孩子們打打牙祭呢,敗家娘們。」


  一陣咣咣噹噹后,女人破口大罵:「呸!曹狗蛋,你真沒本事,媳婦做兩身新衣裳就跟挖了你倆眼珠子似的,我給老曹家傳宗接代做牛做馬,就得了這下場?隔壁彩娘和琴姐她們比我好命多了,銀子隨便地使、衣裳隨意地做——」


  當家漢子喝道:「他們做缺德勾當發的黑財,你不知道?掙那昧心錢,要遭天打雷劈的。」


  「難道我們清白守法的老天爺給發金餡餅了?那麼多人上山下水都平安享福,就你榆木腦袋不開竅!哼,活著先好好地活,享樂享樂,哪怕被天打雷劈也死得瞑目了。」女人相當的理直氣壯。


  容佑棠心情沉重,惟有嘆息:


  這就是河間土匪水寇盛行的根源:官府無力管束,部分百姓利益熏心、鋌而走險,甚至深切嚮往之。


  朱迪叫苦不迭,催促官差速去勸止,他尷尬道:「讓二位大人見笑了,兩口子拌嘴胡咧咧,不值一提。」


  「哦。」齊志陽不置可否。


  容佑棠一行不慌不忙,慢悠悠,在巷子里七拐八繞,細緻審視河間百姓的真實生活境況,半個時辰才走到主街。


  華燈初上,主街是一城最繁華之地,商鋪林立,茶酒食物香氣四溢,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二位大人來自京城,想必見過的街市比鄙省富庶千八倍啊。」朱迪終於得以隨侍欽差之側,熟練地奉承寒暄。


  容佑棠四平八穩道:「大成江山處處秀美,各有千秋。朱大人一定去過京城吧?」


  「曾有幸跟隨游大人入京述職幾次。」朱迪笑答。


  齊志陽狀似訝異地問:「述職啊?何處落腳的?」


  朱迪眼珠子定住瞬間,隨即從容不迫道:「因游大人在京城並無府第,故只能住客棧。」


  「堂堂一省巡撫,入京述職竟然住客棧?」容佑棠感慨之餘,順勢問:「游大人為何不尋同年或同僚呢?聽說他在京城有不少摯友啊。」


  「這……」朱迪笑臉未變,崇敬熱切地解釋:「游大人為官多年,在京城是有幾位朋友,可大人總擔心給朋友家添麻煩,故選擇住客棧。」


  「哦~」齊志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唉,住在客棧多不方便。」容佑棠嘆氣,又問:「想必游大人出門訪友敘舊時,朱大人也去的吧?奇怪了,咱們一次也沒碰見過,不知你們都去了些什麼地方?」


  「京城繁華富庶,在下人生路不熟,無緣遇見大人,實屬遺憾。」朱迪笑得臉頰酸,有些招架不住新科狀元親切隨和的閑談。


  「有緣始終會相見。比如現在,你我不就認識了?初次到訪寶地,我等也是人生路不熟,還望朱大人遇事多提醒提醒,方不枉相識一場。」容佑棠意味深長道。


  朱迪努力維持熱情笑臉,含糊說:「哪裡哪裡,二位大人貴為欽差,小人不過一跑腿的罷了。」他可謂急切地伸手一指,介紹道:

  「巡撫衙門就在前面街口右轉。」


  「好的。」


  一時間誰也沒有接話交談。


  容佑棠含笑一暼朱迪,看見對方目不斜視地前行,總算不再挖空心思地試探,遂滿意收手。


  此時此刻

  巡撫衙門後院宴廳內


  「啪」一聲,游冠英重重一頓茶杯,惱怒問:


  「還沒到?」


  「大人息怒,欽差們執意要步行,朱先生苦勸未果。」


  游冠英鼻子噴了股氣,冷笑道:「體察民情嗎?有點兒意思,挺會裝模作樣的。」


  此時,管家疾步邁過門檻,稟告道:「大人,欽差已步行至十字街口,聽說他們在巷子里迷了會兒路。」


  游冠英鼻子又噴了股氣,慢條斯理撣撣袍袖,吩咐道:「把他們直接領到這兒來。」


  「是。」


  游冠英斜睨四名打扮成侍婢的美貌女子,吩咐道:

  「待會兒好生伺候著,給老子長長臉。」


  「是。」


  片刻后,容佑棠一行抵達河間巡撫衙門,立定望了望:


  方方正正,半新半舊,一溜紅燈籠照亮青瓦白牆;門口兩尊威風凜凜的石獅子,雕工甚佳,將獅子咆哮欲攻擊的神態刻得惟妙惟肖。


  「二位大人,請。」朱迪越發恭敬。幾番試探后,他認為齊志陽符合自己想象中的武將模樣,容佑棠卻很捉摸不透——小狀元郎是涉世未深書呆傻氣?還是胸有城府精明圓滑?


  「齊將軍,請。」容佑棠伸手引請。雖同為欽差,可他資歷品級居下,故處處奉齊志陽為前輩。


  「請。」齊志陽有意控制步速,與對方并行,邁過門檻后,瞟一眼朱迪,感慨道:「剿匪時曾跟隨郭將軍來過此處,一晃已大半年了。」


  朱迪低眉順目,謹慎接話:「慶王殿下率諸將軍好漢解救河間於匪患威脅中,千千萬萬百姓不勝感激,銘感五內。」


  「殿下運籌帷幄,齊某等人聽命行事,幸不辱皇恩。」齊志陽一提及慶王,便自然而然地面朝京城方向恭謹垂首。


  容佑棠卻是初入河間。他邊走邊掃視出了名貧窮大省的巡撫衙門:


  各地官衙制式相仿,無非前堂、中庭、後院,寬闊甬道直通到底。整體房屋高敞,門窗撐柱的油漆略顯斑駁陳舊,青磚牆散發特有的幽冷氣息。夜晚時分,前堂靜悄悄,中庭一排耳房燈火通明,幕僚們正在挑燈處理各類文書。


  待行至後院時,景象豁然一變:後院乃巡撫及其家眷生活的所在。


  迎面是一個大園子,藤木婆娑、花香瀰漫、流水叮咚,高低錯落點綴許多紅燈籠,迷濛照亮假山游廊和四周的亭台樓閣。


  以巡撫的地位,眼前不算出格。容佑棠客觀地評價。


  沿雕欄游廊前行半刻鐘,前面就是宴廳,透出亮光與酒香,容齊二人剛站定,就聽見一陣爽朗洪亮的笑聲:


  「哈哈哈,欽差遠道而來,游某等候已久啦!」


  只見小廝打起門帘,一身常服的游冠英雙手背負,昂首闊步,立定,笑得腫眼泡眯成一條縫。


  雖然我們品級不如他,卻是奉皇命而來的欽差,按例,他理應先尊詢聖躬。


  「承蒙大人熱誠相邀,下官特來打攪。」


  「抱歉,讓大人久等了,我們不慎迷了路。」


  容齊二人亦立定,滿臉微笑,雙方相距一丈。


  你笑,我也笑,除皇帝親率的內廷禁衛面無表情外,其餘小廝侍女幕僚紛紛陪笑。


  僵持片刻

  游冠英如夢初醒一般,改負手為垂手,快步走下台階,問:「幾位是萬歲跟前當差的人物,不知陛下可有聖諭轉達?」


  為首的禁衛長嚴肅道:「陛下有口諭。」


  游冠英肅然起敬,立刻身朝京城方向,撩袍雙膝跪下,其餘人亦跪,他尊敬稱:


  「微臣游冠英,恭請聖安。」


  禁衛長面容肅穆,一字一句清晰道:「聖躬安。上諭:奏聞關州一案,朕心憂之,特命欽差齊志陽、容佑棠限期徹查,爾河間巡撫游冠英,務必全力協助。欽此。」


  「微臣遵旨。」游冠英磕了個頭。他微胖,起身時主簿朱迪攙扶一把。


  容佑棠趁此時機,悄悄讓齊志陽將包裹尚方劍的藍布揭去,捂到如今,終於現出劍鞘雕刻五爪龍、明黃劍穗綴明珠的寶劍,熠熠生輝,引得眾小廝侍女無聲驚嘆。


  游冠英一轉身就看見了,眯著眼睛打量幾眼,但沒說什麼,只朗笑道:「諸位舟車勞頓,一路辛苦了,薄酒已備好,請入席吧。」


  「多謝游大人費心。」容佑棠轉而掛起六品文官的謙和微笑。


  「大人請。」齊志陽不卑不亢。


  三人在門口謙讓寒暄半晌,依次邁進宴廳,又客套了兩句才入席。


  宴廳設在花廳,除四個房角厚重結實的磚牆外,三面只砌了半人高的牆、上方飾以鏤空木藝大窗,懸挂淡紅帳幔,涼爽透氣;當中一張大圓桌、圍著一圈的椅子,擺放大半桌菜肴,濃烈酒香撲鼻。


  游冠英聲如洪鐘,起身,舉杯致詞道:「諸位乃天子跟前的得用人物,今日千里迢迢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呀!本官代河間的黎民百姓,敬諸位一杯,願共事愉快。」


  容佑棠一行隨之起身,眾人皆飲盡,有兩個年輕禁衛酒量淺,悶咳不止。


  來到地方辦差,進了巡撫的衙門,接風哪有不喝酒的?

  只是,為何選用這麼烈的酒?酒杯還不小。


  容佑棠仰脖喝酒的同時,忍不住皺眉:想灌醉我們嗎?


  轉眼間,游冠英已敬了兩杯,異常熱情,自行倒酒。


  容佑棠趁對方想祝酒辭時,悄悄給齊志陽遞了個眼神,舉杯朗聲道:「多謝大人盛情款待,下官惶恐,想來查案少不了麻煩您撥冗指點,特先敬大人一杯,聊表謝意。」語畢,一飲而盡。


  「哎,哪裡的話?咱都是為了給陛下分憂。」游冠英笑吟吟,眯著眼睛看俊美狀元郎,欣然飲盡。他剛要開腔,卻被齊志陽舉杯打斷:


  「治理河間不易,游大人身為巡撫,操勞二十多年,齊某佩服,敬大人一杯。」語畢,仰脖灌盡。


  游冠英只得又陪了一杯。


  乘船途中,兩名欽差和內廷禁衛們相處融洽:容齊都是人堆里摸爬打滾擠出來的,輪流變著花樣,時常請茶飯糕點、噓寒問暖,將對方當作弟兄看待。


  因此,當容佑棠揉搓胃部、苦著臉向禁衛長投去求助眼神后,對方會意,仗義解圍,舉杯接過齊志陽的班,得體敬了游冠英一杯。


  衛隊長帶頭敬酒,其餘禁衛當然不會大刺刺端坐,他們論資排輩,輪流起身,一個不落地敬了東道主!

  期間,游冠英屢次想拉上所有人同飲,卻總被容齊二人聯手拿各種理由推了。


  朱迪陪坐末席,但屁股基本沒沾椅子,忙著給客人倒酒、勸酒——可勸得口水都幹了,也沒能讓欽差多喝兩杯!


  於是,開席的頭輪敬酒,就把游冠英喝得口鼻噴酒氣。


  正當容佑棠又要開口說話時,朱迪瞬間懸起心,他算是看明白了:


  齊將軍是常見的武將,容大人卻是罕見的文官。


  他明明是狀元、是翰林清貴,聽說才十七歲,怎的一入席就像老江湖似的滑不溜丟?

  笑眯眯的狡猾小狐狸!

  幸好,酒過一巡后,管家及時到場,在朱迪的熱切注目下,指揮四名侍女合力抬上壓軸菜:滋滋冒油,表皮焦黃的噴香烤羊。


  游冠英也暗暗鬆了口氣,他沒能推掉京城貴客的第一輪迴敬,喝得心突突跳,忙放下酒杯,趁勢吩咐:「老秋,趕緊叫人上酒,烤羊羔燙得很,小心放。」


  「是。」


  秋管家應聲,和朱迪一道,指揮四個嬌怯怯的侍女慢騰騰將剛出爐的烤羊羔放在正中間。


  侍女們統一梳丫髻,腦後一條辮子,頭上只扎了紅繩;米白對襟衫、碧色裹胸長裙,玲瓏有致,婀娜多姿。


  其實,圓桌足夠大,上菜撤碟都有位置,可容佑棠和齊志陽身為貴客中的貴客,坐席自然寬敞些,左右有餘地——四名侍女上菜后,隨後便站立兩名欽差身側,勸酒勸菜。


  「大人,婢子給您倒酒。」


  「大人請用。」


  此二女嗓音婉轉清脆,纖弱秀美,抿嘴淺笑。


  容佑棠微一點頭,面如冠玉,俊美無儔。


  圍繞齊志陽的兩名女子則明顯嬌媚成熟些,笑靨如花。


  齊志陽只吃菜不喝酒,對美人的嬌聲勸飲不以為意,*拒了。


  嗯,游大人真夠盡心儘力的,他為我和齊將軍準備了不同風情的佳人。容佑棠暗中喟嘆,婉拒之餘,仍維持讀書人的翩翩風度,談起正事:


  「游大人,不知關州現況如何?下官和齊將軍一路擔憂。」


  「奏報稱捉拿了十餘名涉事商販,不知他們是關押在關州監獄還是此處?」齊志陽開門見山問。


  游冠英一縮脖子,扭臉道:「哎,先吃了接風宴再談正事不遲,餓著肚子怎麼為朝廷效力呢?」


  「大人所言有理。」容佑棠笑了笑,話音一轉卻道:「不過,陛下限期一月破案返京,我等委實不敢拖延。若逾期未歸,將很可能連累大人,那萬萬不可!」


  齊志陽配合默契,他將尚方劍斜豎身前,狀似不經意地晃了晃明黃劍穗,嘆惋道:「可惜我們今日傍晚才到,沒船去關州,本想儘快協助大人破案的。」


  「是嗎?」游冠英的笑臉有些掛不住,只好答:「諸位放心,事發后本官已火速帶人下去鎮壓,局勢早已控制住,無需過慮。」


  鎮壓?


  容佑棠神色不變,關切問:「那麼,十餘名商販可是押上來了?」


  「沒錯。」游冠英喝得滿臉通紅,后靠椅背,擠出雙下巴,把玩著酒杯,醉眼朦朧道:「不過,他們窮凶極惡,持棍棒匕首偷襲官差,混亂中,雙方均有死傷。」


  容齊二人對視一眼,無奈想:終究沒趕得及,來晚了。


  果然

  游冠英放下酒杯,勉強坐直,沉痛地告知:「當日事發突然,本官急於穩住局面,接到州府求助便火速帶人趕去支援,同時匆忙上奏朝廷。唉,下去現場才知曉:混亂鬥毆中,暴/民、官差、無辜百姓,死亡四十三人,罪犯跑得動的俱已潛逃,被抓的全是重傷,挨了幾日便傷重不治了。」


  ——難怪你的奏報語焉不詳,原來傷亡竟如此慘重!而且,你至今還想用文字含糊粉飾!

  「下官有些不明白,請問大人:一共抓獲多少涉事商販?他們的死算在四十三人裡頭了嗎?」容佑棠正色問,目光炯炯有神。


  「這個嘛……」游冠英垂眸,狀似認真思索,實則在等待。


  齊志陽已擱筷,面沉如水。


  容佑棠忽然蹙眉,逐漸感覺口乾舌燥,氣血翻湧,下腹繃緊,異樣感亂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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