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謝謝支持正*版哦
陛下注意到我了!
周明傑屏住呼吸,心如擂鼓,緊盯身前綉五爪金龍的明黃袍角,激動狂喜之下,想當然地把鮮花舉得更高了些,靜候皇帝的讚賞。
但,沒有。
承天帝駐足片刻,沉默俯視周明傑手捧的七朵荷花,毫無表示,抬腳往前,繼續觀看其他進士獻上的荷花。
明黃龍袍一閃,旋即消失。
為什麼?!
胸有成竹的周明傑震驚呆愣,滿臉不敢置信,情急之下罔顧禮法,抬頭望向走遠的皇帝背影,嘴巴微張。
愚蠢,唉!你還不趕緊低頭?
平南侯恨鐵不成鋼,極力朝周明傑使眼色。幸虧他身居高位,站位靠前,氣得快七竅生煙的時候,終於吸引了對方注意力,立即以凌厲眼神喝止外孫繼續犯錯。
為什麼?尋花賽,難道不是數量取勝嗎?
周明傑茫然無措,趕忙按照外祖父指令安份垂首,瘋狂翻湧的亢奮情緒緩緩平復,忐忑不安捧花等待。
慶王高大挺拔,穩站如松,身邊緊挨著幼弟。九皇子正踮腳,小聲懇請兄長:「哥,划船摘花看起來真有趣呀!是嗎?」
「並不覺得。」慶王嚴肅道:「潮濕悶熱,荷花池裡的蚊蟲種類繁多,若叮咬在你傷口上,後果難以預料。」
「也是。」九皇子遺憾點頭。孩子生□□玩,他特別想下去划兩圈,心裡好奇得痒痒。
承天帝負手踱步,面沉如水,顯然對結果並不滿意。他下令辦尋花賽,並非為難新科進士、並非喜看激烈粗蠻的爭奪,而是想趁機觀察岸邊、水上兩處人遇事時的言行舉止。即使參賽無所獲,只要進退有據、應對得當,他也會酌情給予適當讚賞。
紙上得來終覺淺,困難最能磨礪人。
思及此,承天帝對許多新科進士的表現很失望。他沉思緩步,走到容佑棠、徐凌雲跟前,心情總算好轉了些,威嚴打量:
只見狀元摘得三朵荷花、榜眼一朵,他們的青色官袍汗濕大半,漆黑官帽都透出濕潤汗漬,筋疲力竭。但腰身依舊筆挺,儀態端正。
其中,容佑棠因體力好些、較徐凌雲熟悉划船,一直在前開路引領,累得幾乎脫力,露出的皮膚曬得紅彤彤,沾滿各式碎屑,灰頭土臉。
承天帝眯起眼睛,板著臉,不滿地訓誡:「雖然你們是文官,可也應該適當地鍛煉鍛煉身體,朕不要求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但至少要強健!稍微划兩圈船就累成這樣,今後政務繁重時如何支撐呢?」
眾參賽進士參差不齊地應諾:「微臣/學生謹遵陛下教誨。」
承天帝始終停在狀元跟前,皺眉問:「容卿、徐卿,你二人是否不識水性?」
依照品級,理應狀元先答。
容佑棠坦言表明:「回陛下:微臣少時曾溺水,險些溺亡,故如今正在嘗試學習游水。」
「徐卿,你呢?」
徐凌雲硬著頭皮,困窘解釋道:「回陛下:微臣愚拙,只顧埋頭讀書,雖生在魚米之鄉,卻不識水性,慚愧至極。今日幸得陛下教誨,微臣回去必定下功夫鍛煉身體、學習游水!」
「唔。」承天帝滿意頷首,語重心長道:「學海無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方可不斷曾益己所不能。」
眾進士又是一番山呼叩謝。
「容卿、徐卿,你們是如何發現隱蔽水路的?」承天帝頗感興趣地問。
徐凌雲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書呆。此刻,他先答道:「陛下,此乃容大人所察,微臣只是隨同。」
「陛下,微臣與徐大人聯手才找到的水路入口。」容佑棠謙遜道,並簡明扼要地講述自己的推斷。
承天帝挑眉,掃視一眼內廷禁衛:「你說看見假山上的禁衛袍角沾有些許泥點?」
「是。」
「即使判定是禁衛負責系的綢帶,你為何猜測荷花在那一片區域呢?畢竟荷花池方圓數畝。」承天帝追問。
容佑棠恭謹道:「實屬僥倖。陛下,微臣賽前站在東園高處欣賞美景,尤其喜愛月牙形的荷花池,故多看了幾眼。划船尋花時,微臣除了猜測中部應有供花匠養護使用的水道外,突發奇想,憶起偶然聽說過的『偃月陣』,估測大部分荷花可能位於月牙內凹的底部,其餘分佈在兩翼月輪。」作為迷惑我們的誘餌。
好小子!本王說過的,你都記得。
慶王莞爾,心情大好,垂首整理幼弟歪斜的衣領,引得九皇子抬頭,見兄長開懷,他也笑眯眯,第無數次扶扶帽子。
此時,周明傑的一顆心不斷往下沉,焦躁興奮如煙消雲散,完全無法接受承天帝的偏袒!
「偃月陣?」承天帝訝異,隨即問李德英:「誰負責布置的賽場?」
李德英忙稟明:「回陛下:老奴領命后,緊急邀內廷禁衛東園錢亮大人協助。」
「錢亮?」承天帝揚聲問。
隨駕護衛的禁衛小頭目應聲出列,主動答道:「啟稟陛下:末將行伍出身,布置賽場時,確實依據荷池地形選用了『偃月陣』。」
「唔。」承天帝虎著臉,語調平平問:「容卿,你竟還懂行軍布陣?」
容佑棠略一思索,恭謹解釋道:「回陛下:微臣之前在北郊大營任伙夫,有一次趕車運送菜蔬回庫房、途徑北營湖,遠遠地看見慶王殿下在湖邊教授陣法,有幸聆聽幾句。可惜微臣愚笨,只會生硬銘記,沒想到今日竟然胡亂蒙對了。」
承天帝眼裡滿是笑意,餘光暼向皇三子。
慶王眸光清明堅毅,狀似正在迷茫回憶,微皺眉,繼而剋制守禮地垂首。哪怕是親父子,重大場合也不能直勾勾對視皇帝,那是不敬不孝。
「哼。」承天帝沒再負手,他左手自然垂放,右手搭著腰封,淡淡問:「你就沒想過朕可能命人將二十朵花無序地散放在荷池各處?」
這種問題怎能正面回應?倘若二十朵荷花雜亂無序藏匿,皇帝豈不有意讓新科進士出醜?絕無可能,帝王言行會被載入史冊,只有昏君才隨心所欲濫用皇權撒氣。
容佑棠當機立斷,鏗鏘有力答:「陛下聖明仁慈、愛民如子,微臣三生有幸才得以追隨效命。」
馬屁精!
周明傑暗中痛罵,心急如焚又無計可施,憋得整個人僵著。加之一直跪捧七朵荷花,本就疲累,手臂酸得微微發抖,騎虎難下,只能拚命支撐。
「哈哈哈~」承天帝龍顏大悅,低笑出聲,佯怒道:「朕明明見你尋獲十數朵,為何只摘三朵?」
「賽前陛下有旨,微臣不敢擅自增減。」容佑棠老老實實道。
眾目睽睽之下,承天帝終於伸手,接過狀元敬獻的三朵荷花,並攙扶其手臂一把,和藹道:「起來,都平身吧。」
「謝陛下。」容佑棠渾身一凜,絲毫不敢借皇帝的臂力,自行站起。
此時,卻聽得突兀「啪啦」幾聲——
容佑棠驚詫,下意識隨眾人扭頭:
起身時,周明傑手臂酸脹得劇烈顫抖,苦不堪言,神智已無法控制四肢,失手把荷花撒了一地!
七朵荷花,新鮮水嫩,清香四溢,此時卻滾落在地,粉白/粉紅花瓣沾滿灰塵。
可惜了。
周明傑撲通跪下,慌忙道:「陛下恕罪!學生因筋疲力竭,一時酸軟失手,並非有意,求陛下寬恕。」
承天帝轉身,面無表情,慢慢走向周明傑。
平南侯臉色青紅交加,最後黑如鍋底,強作鎮定,咬咬牙,幾步近前,作勢欲下跪:「陛下恕罪,老臣教導無方。」
「愛卿何罪之有?快快平身」承天帝卻一把虛虛托住,隨即鬆開,笑吟吟道:「尋花賽是為了給進士宴助興,娛游而已,無需較真。」隨手,他漫不經心吩咐周明傑:
「難得祖父子同席游賞東園,小周,你把花兒給楊侯吧。」
「是。」周明傑窘迫得臉紅脖子粗,撿花時十指哆嗦,冷靜回神后,極度悔恨。他抱著花,膝行轉身,將沾了灰塵的荷花獻給祖父,難受得說不出話,滿眼祈求。
備受矚目的祖父子對視片刻,平南侯笑得嘴角抽動,牙關緊咬接過荷花,無可奈何說:「老臣惶恐,叩謝陛下開恩厚愛。」依禮法,他又作勢要跪。
「免禮。」承天帝再次和氣抬手,他手握三朵荷花,翻來覆去地賞玩,臨回龍椅前,淡淡對周明傑說:「下次拿不動就少拿幾朵,別累壞了。」
「是、是。」周明傑聲如蚊吶,羞憤欲死,臉爆紅,抬不起頭。
眾人看在眼裡,心裡都炸開了鍋:有同情的、有鄙夷的、有幸災樂禍的……
宴遊至今,已是申時中。
承天帝落座后,低聲吩咐李德英幾句,後者隨即安排小內侍將十五份賞賜呈上來,唱宣道:
「陛下有旨:尋花賽結果有目共睹,現賜賞優勝者:周明傑數量居首,賞金如意一柄、南珠兩串;其餘參賽者各賞文房四寶一套、扇墜一枚。欽此。」
優勝者?究竟是誰?
容佑棠跟隨同伴叩謝聖恩,正沉思間,承天帝悠然開口道:
「按律,金榜一甲授官后當進入翰林院學習。不過,朕看狀元應有餘力,年輕人理應多為前輩分憂。」
容佑棠垂首,屏息凝神。
眾臣側耳傾聽:
「這樣吧,」承天帝拍拍龍椅扶手,親切問:「吳裕,你不是總反應戶部諸事繁瑣么?」
戶部尚書吳裕出列,目不斜視,慚愧道:「老臣無能,請陛下責罰。」
「愛卿已儘力而為,朕俱看在眼裡。只是,戶部長期事多人少,將於社稷不利啊。」承天帝憂心忡忡,威嚴掃視眾臣。
「這……」吳裕為難皺眉,垂眸,餘光不露痕迹地飄向平南侯,有心想說:
哪怕是狀元,也得先在翰林院學習一段時日,以熟悉政務處理流程和為官之道。
但,皇帝的意思非常明確了,誰也不會直言提醒。
中庸之道,明哲保身。
康陽湖邊鴉雀無聲,慶王十分清楚父親用意,可惜他不宜開口。
平南侯今日間接丟了個大臉,滿腔鬱憤,看也沒看一眼外孫,幾番張嘴,卻沒說出話。可他清楚自己應該儘快開口,展示開闊心胸和大度氣量。
期間,太傅韓飛鴻仍是少言寡語,喜怒不形於色,鬚髮雪白,謙恭從容。現場除諸皇子外,只他們幾個重臣有座位。
「嗯?」承天帝尾音上揚,不輕不重一頓茶鍾,笑意逐漸淡去。
「老臣斗膽,求陛下賜人才協理戶部繁瑣事務。」吳裕無奈道。
平南侯坐不住了,深吸口氣,起身拱手,艱難開腔,澀聲提議:
「陛下,依老臣淺見,今科狀元才思敏捷,應屬可栽培之材。」
「是嗎?」承天帝復又笑起來,轉而板起臉,挑剔嚴苛道:「容卿,今有楊侯力薦你入部歷練,可你毫無理政經驗吶。」
容佑棠強壓緊張忐忑,出列拱手道:「下官才疏學淺,楊大人謬讚了。陛下,微臣駑鈍,確實毫無經驗,但絕不辜負您的厚望,無論效力何處,必將鞠躬盡瘁,竭盡全力。」
「既如此,」承天帝不容置喙命令道:「朕記得戶部直隸空了個主事的缺,由你補上。」
戶部直隸主事,屬正六品。
「謝陛下隆恩!微臣遵旨。」容佑棠立即叩謝,難掩激動欣喜。
——寒窗拼搏多年,容佑棠今日以六品官職入戶部,同時兼任修撰,習從翰林院前輩。
為什麼?
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散席后,周明傑渾渾噩噩,失魂落魄離開東園,行屍走肉一般走出皇宮,衣袍凌亂臟污,兩眼發直。
忽然,他身邊停下一輛高敞馬車,平南侯的心腹疾步拿乾淨外袍裹住周明傑,低聲道:「公子快上車,大人有請。」
周明傑如夢初醒,飛快登車,撲通跪在軟椅前,面對自小敬仰的外祖父,委屈得眼眶一熱,脫口而出:「祖父,容佑棠他——」
「住口!」
平南侯斷然喝止,臉拉得老長,疾言厲色訓斥:「明傑,你今日到底怎麼回事?粗魯莽撞,有勇無謀,貽笑大方!」
「我、我……」周明傑忿忿不平,嫉恨得五官扭曲,傷心解釋道:「我只是想贏得比賽。既是比賽,難道不應該全力以赴嗎?我光明正大,憑自身實力摘花,何錯之有?」
「唉,明傑呀,你、你——」平南侯氣急敗壞,他閱歷豐富,明白外孫是一時鑽了牛角尖,遂耐著性子教導:「你仔細想想:比賽是應該全力以赴,可當時那樣場合,我們就在高處觀賽,若得失心太重、好勇鬥狠,看起來多失態?你是斯文讀書人,不是粗野武夫啊!狀元小小年紀,他就很沉得住氣。」
「容佑棠有什麼了不起的?運氣好罷了!」
周明傑連連搖頭,胸膛劇烈起伏,憤恨道:「他以色侍人,一介下作男寵,高攀慶王權勢,否則他連國子監大門都不得靠近!」
平南侯強壓怒火,低聲呵斥:「自古成王敗寇,失敗者氣沖沖有什麼用?無論狀元私底下品性如何,總之,誰搏得陛下好感,誰就贏了,明白嗎?那小子智勇雙全,頗有城府,前途不可限量。」
「祖父,可他——」周明傑情急,剛要嚷出「容佑棠是我的庶弟明棠」,卻被對方不耐煩打斷。
「夠了!」平南侯疲憊一揮手,語重心長提點:
「明傑,你生為家中嫡長子,倍受寵愛重視,順風順水二十年,沒經歷過真正的挫折,如今心氣不平,這也難免。可你必須接受『強中更有強中手』的事實,否則如何與人共事?我算得位高權重,活了這麼大年紀,都還有幾個對手,何況你呢?」
長輩毫無保留的金玉良言,可惜偏激的年輕人聽不進去。
周明傑臉色鐵青道:「祖父有所不知,輸給別人我服氣,可輸給容佑棠我永遠不服氣!他算什麼東西?」
平南侯氣個倒仰,失望之下,*道:「你太不理智,所以陛下才賜南珠佛串!近期別忙其它了,專心去翰林院接受教習,修身養性,爭取得選庶吉士,別辜負我拉下老臉求的機會。」
「可我想儘快回去協助二殿下!」周明傑小心翼翼詢問:「祖父,表哥消氣了嗎?」
「暫未。」平南侯開始閉目養神,揮手道:「你回家反省吧。」
「祖父——」
「來人,送公子回周府。」平南侯直接命令。
「是。」
馬車停,周明傑悲憤下車,覺得自己前途渺茫,被徹底拋棄了!他怒火滔天,將全部過錯一股腦兒推到該死的庶弟身上!
與此同時
容佑棠已提著皇帝賞賜回到家裡,東西放下,就迫不及待要水洗澡。
「不是出席進士宴嗎?為何弄得這樣?」容開濟趕緊叫人備水,急得追著問。
容佑棠渾身髒兮兮,汗漬斑斑,進屋就迫不及待脫衣,苦笑解釋:「陛下命令我們一部分進士划船進荷池尋花,為宴席助興。」
「啊?」容開濟瞠目結舌,,忙接過皺巴巴的官袍,難掩心疼道:「早上離家時乾淨清爽,晚上回家曬得猴兒屁股一般!」他緊張端詳兒子的臉、手和脖子,焦急道:「晒傷了!會消褪的吧?」
容佑棠已脫剩一條單褲,看著非常滑稽:
軀體膚色白皙無暇,兩手和脖子往上,卻紅彤彤,微微腫起,像極煮熟的蝦子。
「嘩啦」一聲,擦拭幾下的容佑棠撲通跳入浴桶,忙碌搓洗,發出舒服愜意的喟嘆。
「會消褪的吧?」容開濟急得不行,小心戳戳紅得腫起的晒傷。
容佑棠苦中作樂,自嘲道:「應該會好吧?假如好不了,我以後就是『肖關公』。」
「盡胡說!」容開濟皺眉,拿著臟污衣袍疾步走出去,匆匆叮囑道:「趕緊洗,我去請個大夫給你看看。」
「哦~」
容佑棠后靠,頭枕浴桶,輕快哼著信口胡謅的小曲兒,心情好得無法言表:
好極!
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終於入朝為官了!雖然只是六品,但將來能慢慢往上升。男兒當建功立業,光耀門楣。
同時,也能縮小與殿下之間的差距。
至於為什麼要縮小與慶王之間的差距?容佑棠從未深入思索,完全是潛意識的願望。
痛痛快快泡乾淨后,容佑棠剛系好衣帶,就聽見外面兩個熟悉的大嗓門:
「佑子?容大人?」
「狀元郎?」
「來了來了!」容佑棠笑答,踩著木屐快步開門,迎面看見歇假回城的洪磊陳際。
「哈哈哈——哎,你的臉怎麼啦?」洪磊笑臉凝固,忙上前觀察容佑棠的臉頰。
高大壯實的陳際也湊近細看,擔憂道:「毒蟲叮咬的嗎?大夫怎麼說?」
「我這是曬的、悶的,應無大礙,家父已去請大夫了。」容佑棠一手一個,親密推著洪磊陳際朝客廳走,概述緣由。
洪磊大咧咧將一條胳膊擱在好友肩上,嘖嘖稱奇:「哇,進士宴可真刺激!我還以為會考吟詩作對呢。」
「容哥兒,聽貴管家說,陛下給你派了戶部直隸主事的官兒?」陳際欽佩問。
容佑棠點頭,小聲道:「唉,老實說,我真有些惶恐。」
「怕甚?」洪磊重重拍打兄弟肩背,鼓勵道:「你小子古靈精怪,一拍腦袋一大堆主意,還愁干不好主事的活兒?」
「就是!伙房那些人可惦記你了,每逢見到哥幾個就念念叨叨,說已吃了你的狀元席,現盼著多喝幾回高升酒呢。」陳際幽默風趣。
容佑棠由衷感慨:「我也惦記北營、惦記你們,可惜以後不能每天去了。」
「有空就回來看唄,北營一天變一個樣。」洪磊黝黑高瘦,精氣神十足,舉手投足間隱帶果敢銳氣。
「那必須的!」
三人已成莫逆之交,勾肩搭背嘻嘻哈哈走。直到跨過客廳門檻時,容佑棠才看見還有一個客人:
只見那人側身歪坐,手腳修長,勁瘦,一身淡藍短打,正端起待客用的糕點碟子大吃大嚼,吞咽有聲,吧嗒吧嗒,腮幫子鼓得老高。
三人同時驚呆瞬間。
「咳咳!宋慎,你幹嘛呢?」洪磊惱羞得臉上有些掛不住。
「宋慎,這位就是容佑棠。」陳際同樣尷尬,畢竟人是他們帶進容家的。
「佑子,那個,宋慎死活要跟著來,他自稱是你的老朋友。」洪磊訕訕解釋。
老朋友?
容佑棠一頭霧水,定睛打量:
宋慎不慌不忙咽下滿口糕點,自倒一杯茶飲盡,他麥色皮膚,劍眉濃黑,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高挺駝峰鼻,唇格外秀氣,一口牙雪白整齊。
容佑棠對眼前的臉毫無印象。
「嘖嘖~」宋慎歪頭笑,十分邪氣,眉毛高低聳動,惆悵憂傷道:「果然,貴人多忘事呀!我特意登門拜訪,你卻把宋某忘得一乾二淨。」
電光石火間,容佑棠倏然雙目圓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