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大家但請內裏坐
所以,等到冷靜些後,母後就跟我吩咐道,“二郎繼位已有一段時日。尚需謀個法子,將此賊盡快除去才是。”
有一一,我自然也想除掉李輔國。但怎麽除,拿什麽除?不現在的朝臣,大部分都聽他的。就他掌握的南北衙禁軍,我敢擅動嗎?自然隻有選擇夾著尾巴做人,還唯恐引起他的猜忌。
當然,母後話都到這個份上,我再是擔心她的火爆脾氣,其實也想跟母後闡述心扉,甚至是找她商量一些對策。隻是,見母後身邊一直跟著兩名侍女,即便知道這二人是母後信任之輩,可終歸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於是,剛到嘴邊的辭,便被我硬生生收了回去。母後哪裏知道我的這些擔憂,見我竟然喏喏不敢言語,就氣不打一處來。一耳光甩在了我的臉上,還怒罵道,“汝這無膽豎子,貪生怕死之輩,那還有半點楊家人之氣魄。想想汝之祖輩,高祖皇帝、太宗皇帝,又是何等膽識?汝若這般委曲求全,偌大之大隋江山,定然會亡於爾之手中。”
見我就算挨打,也不吭聲。想來母後是越想越氣,抽過團扇就朝我劈頭蓋臉的打了下來,邊打還邊責罵,“好。。。好。某家怎麽就生了汝這般不中用的東西。今日,為娘先斃了汝,讓汝去陪爾之阿耶,免得丟了汝這老楊家之臉麵,更墮了堂堂大隋帝王家之威名。”
那團扇手柄,本是實木製成,加之母後也不是弱不禁風的貴人。若真是被打中,我的半條命,可能就要丟在這裏。
於是,慌忙閃避後,再看著母後那道凶狠的眼神,我就連忙跪地叩首求饒,更順著母後的意思,保證道,“阿娘可就別打了。以後,阿娘如何辦,便如何辦就是。兒臣,一切都聽阿娘吩咐。”
輪到這時,母後方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收手道,“為娘也知道汝這皇帝做得艱難,登基時日不長,也尚未掌握太多的權柄。此時想動手閹奴,確實有些不易。所以,某家已經暗中聯絡了許多衷心之輩,讓其細細替汝收集閹奴之罪證。同時,在前兩日裏,某家還偷偷更換了宮廷之宿衛。至於汝,隻需準時參加下月之中朝,屆時定有大臣會憤激立書。某家也會安排精銳之士藏匿於宣政殿一側,隻等汝一聲令下,就可將閹奴拿下法辦。。。”
等到母後把她的謀劃托盤而出後,雖然我的神色也是大振。但老實,卻總有一些擔心,更覺得有些欠妥當。至於,到底是哪裏欠妥當,當時的我其實也沒有想明白。
輪到現在,我或許覺得,這裏麵最大的問題和漏洞,就是母後的動靜太大了,特別是更換了宮廷宿衛。這又豈能不讓在後宮中耳聰目明的閹奴警覺起來。
果然,那場精細策劃的朝會,我沒有趕上。第二,我就遇上了李輔國率軍逼宮,聲稱母後謀逆。母後剛剛更換的所謂宮廷宿衛,在李輔國所率領之甲士麵前,根本就無反手之力。搏殺沒多久,便被消滅殆盡。
輪到這時,母後也徹底失去了分寸,慌忙間就逃往紫宸殿向我求救。可我又能拿什麽法子去救她。隻好跟著母後,跪地向李輔國苦苦哀求,寄希望李輔國大人大量,能夠放過母後一馬。哪知,閹奴連正眼都沒有抬一下,就當著我的麵,親手把母後給刺死了。
我自就是嫡長子身份,受盡萬千的寵愛,世間再多的陰暗,我其實也沒有機會看到。從到大,我又何曾親眼目睹過這樣的場景。更何況,還是我的娘親,橫死在自己的麵前。於是,我便被嚇的大便失禁,繼而就直接失去了知覺。
在臥床的這一個多月裏,我雖然也有中途清醒過來的時候。可每當一睜開眼,就是母後血淋淋的麵容,浮現在自己的眼前。幾經反複,我甚至就悲憤般想,幹脆還是不要清醒為好。若是一個人有了這種心病和念想,其實不管什麽藥石,都不可能再有效果了。
於是,身體越拖越差,昨晚終於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可能,也就是哪一個短暫的瞬間,兩具靈魂發生了交集。當然,即便換了個靈魂,正因為有這種血淋淋的記憶存在,那種疼徹心扉之感,現在的我依舊感同身受。
所以,見周邊已沒有其他人伺候,我還是忍不住問李月茹。也就是母後的身後事,現在怎麽樣了。
“與先皇同穴攸之,舉哀一月,規製倒是沒有差了半分。隻是,聖人身體一直有恙,臣妾也少有顧忌。。。”
細細算算日子,估計母後出殯也有十幾了。能與父皇合葬於建陵,我倒是心安了不少。到底,我還真怕膽大包的李輔國罔替人倫。如此一來,我老楊家的臉,可是從麵子到裏子,完全給丟光了。
歎了口氣,我就繼續道,“吾。。。吾想去建陵看看。順帶,拜祭父皇和母後一番。”
也沒等李月茹開口相勸,我自己便馬上改口道,“算了,還是算了。這事,暫且緩緩吧,日後再。”
話語剛落,就聽殿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我放下碗筷,便見一個身材矮胖,五十餘歲,其醜無比麵黑無須的男子,大刺刺進了殿門。身著一襲紫色朝服,腰佩金魚袋。
一見此人,我的臉色下意識巨變。終於,還是緩和了過來。猶豫再三,後世職場成精的我,趕緊裝出一副懦懦而又緊張萬分的神色,恭敬的起身言道,“李司空。。。嗯,亞父,怎生此時來了?”
“亞父?”李輔國一聽這個稱謂,頓時就哈哈大笑,“大家怎生能如此稱呼老奴。老奴不過一屆閹人罷了,可受不起此等大禮。”
見我神色尷尬,臉色是白了又紅,紅了又白,猶如犯錯的孩童一般。心中也痛快不少的李輔國,終於感歎道,“大家如此知禮,老奴倒也幸甚。要老奴無兒無女,一生倒也孤苦,半輩子都待在宮中。如今,能在宮中多個照應,倒是不差的。”
完,李輔國便大搖大擺的在我讓出之胡椅上坐下,趾高氣揚般解釋道,“聽奴才們,大家身子已有好轉,老奴就特意前來看看。要這些日子裏,大家之身子,老奴可是牽腸掛肚的緊。此番,能見到大家親自用膳,倒是心安了不少。”
邊著,李輔國邊抬頭,又打量了李月茹一眼。見狀,我連忙扯了扯李月茹的衣裙,示意她趕快給李輔國施禮。
接著,我便順著李輔國的話頭,直接開門見山的表明心跡,言道,“這些時日,子之事,倒是煩勞亞父費心了。要,臥病在床這段日子裏,其實也並非一無是處。至少,子現在想明白了很多道理。到底,子能夠徹底好轉過來,還是因為子惜命。所以,亞父也盡管安心。。。”
之所以這般,我當時的想法,也很簡單。我醒來沒兩個時辰,李輔國就匆匆忙忙跑出來,自然不是看望我這個病人,而是想看我見了他,如何表現。是又哭又鬧,還是拔刀相向?到底,隻要是個正常人,親生母親死在自己的麵前,就不可能是個無事人。
所以,我跟李輔國什麽沒有狠意,那都是廢話,估計傻子都不會信。要想自己明還能起床,反而不如開門見山,直接清楚自己膽怕死,也不敢與他為敵來的妥當。
見我如此知情識趣,甚至還懂得權衡利弊,李輔國果然喜笑顏開,連連點頭道,“要大家這病,生得倒也極好。至少,如今確實醒事了不少,老奴甚慰。大家也盡管放心,隻要懂得乖巧聽話,這大隋的,終歸還是大家老楊家的。隻有老奴在世一日,就不會容人染指的。”
完,李輔國起身便要離開。既然,裝孫子已經到達了如此地步,我自然也願意進一步緩和關係,規勸道,“亞父為大隋國事操勞,以後也總要多注意身體。想來,依照亞父之脾氣,今日又未曾好生用膳。俗話的好,人是鐵,飯是鋼。什麽時候,都要吃飽喝足才行。若是亞父不嫌棄,不妨同子一道用膳。嗯。。。若是尚父嫌棄這些隻是殘羹剩肴,吾馬上讓尚食局再備一桌,可好?”
同帝王一起用膳,不管吃的是什麽,那都是一份榮耀和身份的象征。哪怕我現在勢弱,也沒有幾名朝廷重臣,能夠享有這種待遇和資格。這就更別,李輔國還隻是一介閹人了。所以,在那一刹間,李輔國竟然都有些失神。
見我親自取過碗筷,還為他裝盛起來,李輔國便有些猶豫。不過,李輔國最終還是婉言相拒,言道,“罷了,罷了。大家之好意,老奴心領了。老奴一輩子,都是操心的命,也享受不起這份待遇。此番,老奴就不打擾大家和貴妃娘娘用膳了。”
完,李輔國便轉身向殿外走去。可剛走出幾步,似乎還是有些不放心一般,回頭就跟我吩咐道,“還有,依老奴看來,大家此番大病初愈,還是將養龍體要緊。故而,朝會之事,大家暫時就不必過問了。”
“子身體無礙,亞父此番也見著了。既然無礙,理應上朝理政。否則,朝堂之事,如何了斷?”雖然早有預料,可我的心中,終歸有些不甘。
於是,我就繼續解釋道,“子的意思是,如果子一直不上朝,恐怕朝堂中少不了閑言碎語。大不了,以後朝堂之事,子都聽亞父安排,可好?”
李輔國依舊不為所動,擺了擺手,徑直言道,“倒是大家多心了,此事倒也不必。以後,大家但請內裏坐,外事但聽老奴處置便是。”
見李輔國的語氣凝重,我便不再堅持,訕訕道,“既然如此。一切都聽亞父之安排。”
手機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