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驚醒
十月,秋風染黃了山脈,吹枯了樹葉。
“娘親,娘親,你快看看,這秋意姐姐給我做的香囊。”輕快的稚嫩聲音合著腳步聲,輕輕的推開了回憶的大門。
熏著幽幽熏香的房間,主位上的婦人看見撲過來的孩子,連忙放下茶杯,一把接住了她,責怪中帶著寵溺,“你可小心點,跑這般快,磕著碰著可怎麽辦。”
那孩童笑嘻嘻的沒有回答,隻高舉著香囊遞給母親,一臉興奮。
那婦人接過香囊沒多久,門外就又走進了一個女子,看見婦人握著香囊後,那女子的麵色微惱,但仍先行了個禮。
婦人揮了揮手,仔細的摸了摸香囊,讚歎道,“秋衣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隻是給小姐帶著玩,夫人謬讚了。”女子紅了臉,微低下頭。
婦人將香囊遞還給了孩子,看著麵前的女子,笑意滿滿的打趣道,“秋衣今年十四了吧,這般算來,再過幾年就真的可以嫁人了。”
女子的臉越來越紅,還沒有說話,那孩子卻忽然亮起了雙眼,站起身興奮的說,“秋衣姐姐,你要生小娃娃了嗎?”
女子的頭幾乎要低到了地下,說的話也細細的如同蚊叫,“還沒。”
婦人見她這般模樣,一把拉過了那孩子,解圍道,“你這孩子,自己還是個小娃娃呢,整天就念著什麽啊?”
孩子扁了扁嘴,有些委屈的快步走到了女子麵前,“秋衣姐姐,你真的會給我生跟妹妹一樣可愛的娃娃嗎?”
女子本有些尷尬,可聽完她的話後卻忽然笑了起來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你這是在誇自己可愛嗎?”
“沒有啊,妹妹雖然跟我生的一摸一樣,但是妹妹就是小,就是可愛。”孩子說的一板一眼,雙眼裏都是認真。
“姐姐……”門外忽然傳來一個蠕蠕的聲音,緊接著就走進了一個和屋裏孩子一摸一樣的小女孩,可看著就文靜了許多。
屋裏的女孩蹦蹦跳跳的走過去拉起了那個女孩的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並排走了進來。
“妹妹,你知道嗎?秋衣姐姐要給我們生可愛的小娃娃了。”
“小娃娃,真的嗎?”
“對啊對啊,像你一樣可愛的小娃娃……”
因著兩人的話,屋內的人笑做了一團,說不出的和諧。
可轉眼,也不知道哪裏先出現的紅色,美好的屋子裏忽然出現了滿天遍地的血光,鮮活的人也如同花朵一般瞬間枯萎……
不過一瞬間,屋子裏就完全變了模樣,親近的人全部消失,小女童站在忽然變樣的屋子裏,無助的嚎啕大哭……
絕望,滿天遍地的絕望似乎要將他淹沒……
“哈……”陳書岩渾身一抖,猛然坐直了身體,過了好半晌,他看了看房子裏的擺設,看了看自己早就長大好幾倍的手,這才肯定剛才的事是夢境。
其實也不算是夢境,應該是他記憶裏的一些片段和一些殘酷的事情混合到了一起。
他抬頭看了看外麵,天還沒有亮,他歎了一口氣,又躺回了床上。
這樣夢境他已經很久沒有過了,對,很久沒有過了。
小的時候,剛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他是不懂的,後來慢慢懂事了,這樣亂七八糟的夢便接二連三的出現在了他的世界裏。
那段時間,他白天都是一副正常的模樣,可晚上卻是輾轉難眠,他也一直埋著師傅,沒有告訴他,直到後來暈倒了,師傅多次詢問,他才吐出了真話。
師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苦口婆心的找他談了一頓,也不知道怎麽的,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夢到過這些事。
他不是忘了,而是把那些悲痛的事情掩埋兩人,因為師傅說“隻有弱者才會去回憶傷痛,真正的強者該做的是洗去傷痛”。
對,洗去傷痛,他一直在努力,總有一天,他會抓出最後的真相,他會為父母報仇……
他握緊了雙手,黑暗中的身體隱隱有些抖動。
這幾天因為遇到秋意這個和故人異常相似的人,他真的失去了理智,不僅忘了平常該有的戒備心,還……
他呼了幾口氣,盡量平複了自己的呼吸。
秋意是他現在唯一的線索,不管他想還是不想再揭開自己的身份,這一次他都要去調查清楚。
他已經有些等不下去了,在這個官場上徘徊了那麽久,他遇到了太多事,豎了太多的敵人,他倒是不怕自己撐不下去了,隻是怕再這樣下去,他會對一些人生出一些不該有的情緒。
想到某個人,他更是忍不住的皺起了眉,明明是在一個府裏,府也不大,可這麽多天了,他們卻就收沒有碰到過一次,這次,糧食運來的事也沒有見他出來過,難不成,他在躲著他?
他當甩手掌櫃,也的確該躲著他,可……也不對啊……
有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又忽然出現在了陳書岩的心頭,每次想到這個人都會有這些奇怪的情緒,他使勁的搖了搖頭,想要揮去這些莫須有的情緒。
這些情緒帶給他的感覺很陌生很陌生,他從來沒有接觸過,而且,還會時不時的將他帶的很感性。
他從來都是一個理性的人,否則也不會靠著自己一個人一步步的爬到現在這個位置,他本以為自己會討厭讓他感性的東西,可是,他卻奇怪的發現自己似乎從來沒有討厭這種情緒的感覺,他不得不承認,他是接受的……
陳書岩搖了搖頭,隻覺得莫名其妙的煩躁起來。
某人既然不想插手這件事,他自然不可以強製要求,其實這樣也正好,秋意的事他還是要繼續下去。
不過,調查還是算了,不管自己去查還是讓人去查都會引起別人懷疑,倒還不如光明正大的上門去試探她本人。
如果她是秋衣,那麵對自己的試探多少總該會有些反應,若是不是,他也可以轉個彎帶開話題……
這事不能拖,需要盡快去做,陳書岩眯了眯眼,打定了主意。
他在床上翻了一個身,那壓在心口上的岩石算是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