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都焱家住在六樓,大概一百多平,看格局是標準的兩室一廳加書房。


  屋裏是灰色係,連木地板都是鐵黑色。


  幹幹淨淨,甚至有點空蕩,挺像有潔癖的人住的地方。


  進屋之後我換了布拖鞋,洗幹淨手,問他:“焱大,我在哪畫,客廳還是書房?”


  他倒了兩杯水,“客廳,書房裏東西太多。”


  “哦,我不打擾你吧?”


  “不打擾。不過要先洗澡,我有潔癖。”


  我頭上開始有點出汗,想了想說:“你先洗吧,你是……領導。”


  都焱點頭,一邊隨手把襯衫脫掉,一邊進了洗手間,裏麵響起了嘩嘩水聲。


  雖然以前我也洗過澡堂,但這次的水聲聽起來卻奇奇怪怪的,我心不在焉地畫了一會兒稿,喝了好幾杯水。


  水聲停了,都焱擦著濕漉漉有點淩亂的頭發走出來。


  他換上了黑色V領家居服,比在公司看起來要年輕的多。睫毛含著水珠,身材英挺俊逸,帶著一絲慵懶,就像是一隻純黑色的公貓。


  我的視線又不由自主地從緊實的腰線,一路滑動向他的一馬平川……


  “裏麵有新牙刷新浴巾。”


  他衝我招了一下手,把我拉回神來,“洗澡的時候記得脫鞋。”


  為啥這渣家不穿塑料脫鞋呢!


  我抱著幹淨衣服走進洗手間,拿起跟他的款式一模一樣卻是粉紅色的牙刷,無比嫌棄地放進了嘴裏。


  洗漱完以後,脫掉運動衫。


  忽然從洗手間鏡子裏看見腰上淤青了一塊。怪不得當時就覺得疼,月舞大姐手真狠。


  我脫掉布鞋,光著腳踩上鵝卵石鋪的惡趣味地麵,以光速衝澡,擦幹,穿得嚴絲合縫,然後水汽氤氳地衝了出來。


  整個過程一氣嗬成。


  他打量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清水,你還挺敬業的。”


  “嗬嗬,畢竟是加班麽。”


  “加班,來我家加班用得穿帶襯衫西褲嗎!”


  都渣撕下虛偽的笑容,伸出爪子就要抓我的襯衫領子,“不能穿這個!”


  “為什麽啊?”


  “因為老子有潔癖,潔癖就包括不想在家裏看見任何工作服!”


  一陣柑橘混著煙草的清香撲麵而來,我伸手一格,感覺整個胳膊都被這渣震麻了。


  誰特麽知道潔癖還包括這個啊!


  我一邊拎起坐墊擋住撲上來的瘋貓,一邊衝到背包旁,拿出打算睡覺穿的灰色家居服擋在身前,“好了,我換行了吧!現在就去換!”


  瘋貓終於安靜下來。


  我換好衣服出來,都渣滿意地點點頭。


  然後露出人畜無害地微笑,“清水,我都沒盡到地主之誼,在這裏可還住得慣?”


  噗,我這一口血。


  我戴上家居服上的帽子專心畫稿。


  都焱拿出一本《瓦爾登湖》倚在厚厚的布藝沙發上看。


  其實我嚴重懷疑都渣能不能看懂這本書,如果他能看懂梭羅遠離塵囂,在獨居生活中獲得的沉靜、寧謐的心境,他應該不會這麽暴躁。


  獨行而不孤單,這是近五年來,我一直在學習的道理。


  “看過這本書嗎?”他忽然抬眸問我。


  我嗯了一聲。


  “你喜歡瓦爾登湖嗎?”


  我想了想,“瓦爾登湖在美國的康科德,離波士頓不遠。我查過。”


  他勾勾唇角,“那就是喜歡。有空可以一起去。”


  我一時不知說什麽,低下頭繼續畫我的稿子,手心裏沁出了一層細汗。


  畫著畫著,狗血的事情出現了。


  四周忽然一片漆黑。


  又停電了!?

  都焱在黑暗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噢,我好像忘記繳電費了!”


  “那稿子怎麽辦?”


  “稿子?對了,剛才你洗澡的時候boss給我來電話,說這期稿子不著急要了。”


  我現在掐死這渣的心都有,“你為什麽不早說,我剛才就可以不加班回家睡覺。”


  他居高臨下地咳一聲:“清水,我以為你很熱愛這份工作。”


  我……


  “焱大,網上好像也可以付電費吧,我幫你繳。”


  “我家的電費啊,必須持卡去繳。”


  我……


  黑暗裏伸過一隻手,拍拍我的肩膀,“走,去睡覺吧。”


  我有點夜盲症,無語地摸黑站起來,隱約看見對麵都渣的眼睛閃閃發光,簡直比小貓的眼睛還亮。


  這渣平時一定沒少吃胡蘿卜。


  “焱大,請問哪間是客房?”我扶著牆壁往前走。


  “沒有客房。”


  “哦,我的意思是,我睡哪間臥室?”


  “我家隻有一間臥室。”


  “另外哪間看起來很像臥室的……”


  “也是書房。”


  這渣有這麽熱愛閱讀麽!

  “那我睡沙發吧。”


  “不行,我有潔癖。”


  有各種奇葩潔癖,不繳電費,沒有臥室,他到底為什麽還要請人來家裏啊!!


  我一個踉蹌,一隻手臂已經從腰際伸過來,我撞在了一個溫熱的身體上。


  都渣把我扶到床邊,臥室窗戶很大,我終於能看清屋裏的東西了。


  然後他就拉上了窗簾。


  我小心翼翼地貼著床的一側邊邊躺下,摘下眼鏡,感覺身旁柔軟的床墊忽然下陷,一陣帶著身體氣息的清香飄了過來。


  都渣翻身對著我的後腦勺說:“明早我去上班,你走的時候把房門帶上就行。”


  “哦。”我猶豫了一下,沒說和他一起出門。


  “晚安清水。”


  “……晚安。”


  他舒緩的呼吸聲慢慢浮蕩在耳邊,莫名地讓我嗓子一陣燥熱。


  沒有睡意,我閉上眼,枕著手臂數羊。


  數到一千三百一十四隻的時候,一隻手忽然環到我手臂上,輕輕拍了拍。


  我閉著眼睛,沒吭聲。


  他拍打的很輕,一下一下很均勻,帶著手裏柔和的溫度。


  真行,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舒展開眉頭,就睡著了。


  半夜我隱約感覺又枕在了一個肉墊上,被什麽東西硌到了一次,然後迷迷糊糊挪回床邊重新睡。


  過了一會兒夢見一隻貓過來蹭我的手心,含住了我的小拇指……


  做這種稀奇古怪的夢,不知是不是最近太累。


  早上七點鍾我自然醒,臥室門關著,床的另一側已經空了。


  我居然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睡得這麽沉,他幾時走的我都沒聽見。


  不過都渣終於走了!


  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拉開窗簾,又舒服地眯了十五分鍾。


  昨晚因為都焱坐在外麵,我隻潦草地衝了個澡。現在他走了,我打算重新衝個澡再回去。


  好在熱水器是燃氣供熱,我穿著家居服進去好好洗了個澡,然後又用了一次萬惡的粉紅色牙刷。


  出來的時候,我很自然地想,直接出去把運動衫穿上就好了啊。


  於是我就穿著底褲,擦著濕頭發出來了……


  等我把毛巾從眼前拿開,才看見沙發上已經坐了一個人。


  不,是一個不知為何重新出現的渣!

  都渣正像貓一樣叼著油條,笑吟吟地跟我對視,還挑了挑眉。


  我大吃一驚,麵紅耳赤地衝回了洗手間。


  等我重新穿好家居服坐到沙發上時,感覺臉已經快熱爆了。


  “你學的真是工業設計?”


  他彎彎眼睛,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我點頭。


  “喔。剛才你從洗手間衝出來並跟我對視時,你距離衣服大約兩米,距離浴室門也大約兩米。考慮到製動、轉向和重新起跑花的時間,如果你能繼續向衣服衝刺,而不是調頭折回洗手間——你被看光的時間會更短一些。”


  我直接把坐墊扔在了這渣的一張俊臉上。


  都渣樂不可支地捋了捋頭發,給我丟過來一盒酸奶。


  “清水,來喝奶。”


  “你中間少了個酸字。”


  他撇了撇嘴,“小奶狗。”然後自己也拿起一盒酸奶喝。


  很快喝完以後,我剛要把手上的酸奶盒扔掉,他忽然緊緊皺起了眉頭。


  “你就這麽扔了?”


  “不,不然呢……”


  他拔下自己酸奶盒裏的吸管,撕開上麵的塑封膜,反過來展示,“這上麵還有很多酸奶,不舔掉直接扔,你真夠浪費!”


  我尷尬地咽了咽口水。


  “多少人還吃不飽飯!節約是一種美德!”


  好像真的很浪費,我被他教育得有點臉紅,也低下頭撕開酸奶塑封膜,舔幹淨了上麵的酸奶。


  吃完之後,我抬起頭。


  “你怎麽不舔啊?”


  “噢,老子我啊,隻喜歡看別人美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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