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病來如山倒
【00:00:11】
你側身靠在最裏麵的一個紅木書架上,眼睛死死地盯著大門。半米寬的書架恰好遮住你的身形,兩邊留出可供兩人並行的過道。這裏一共有10行5列50個書架,對於可能即將發生的追逐戰來說是個不錯的甩怪場所。
【00:00:01】
來了!
【00:00:00】
別開頭,你不假思索移開黏附在大門上的目光。自倒計時停止,圖書館的空氣仿若凝固粘稠,一股壓抑不詳的氛圍充斥著這塊地方。驀地你腦海中莫名閃過一句話:“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你垂下眸,仔細辯聽著那種布料摩擦的聲音,借此來判斷對方的位置,此時他應該還在大門不遠處,與自己還有些距離。盡管有書架的遮掩你確信自己不會被發現,至少不會那麽快被發現……
!!!
你驚了一下,前方包裹著牆壁光可鑒人的瓷磚隱約映出一個模糊的黑影,和自己在書架隱藏下的並不明晰的臉。
woccccccc夭壽了!
你暗罵一聲臥槽,隻得暗暗祈禱對方眼神還沒有好到可以看蚤如輪,一邊四下尋找可以逃脫的路線。
你向右瞄了一眼,那裏有一排半身高的矮櫃,大概是用來裝過時了的書刊報紙。沒被全部塞滿的話,還可以藏下一個高中生。
你又向左瞟一眼,朦朧的黑影沒有再次前進,停止在了書架圍成的十字岔路中央,似乎在思索該走哪條路。
啊,那就走這邊吧。對方似乎高興地打了個響指,維持既定路線,不疾不徐地前進。
逃跑還是先躲起來?
沒時間了!
黑影越來越近,地上露出一小截那人被拉長的影子。
你咬緊下唇,快速又小心地踮腳踱到矮櫃前,伸手一拉。
骼喇——
安靜的房廳中突然劃過一道突兀又怪異的聲響,無異於平地驚雷。
舒白祠驚了一下,隨即加快腳步,隻消幾步便走到了盡頭。他站定在矮櫃前,厚實深重的光澤一如他棕黑色的瞳孔,仿佛要傾訴什麽似的。
他慢慢地伸出手,口中低聲呢喃:“不要……慌不擇路 呀。”白淨的手指抵上銅製門把,隻要一點點力就可以拉開……慢慢地暴露出對方的容身之所,看著外來的光線同自己的目光一寸寸舔舐上那人驚懼慘白的臉……真是,舒白祠微不可聞地輕笑,讓人心疼啊。
“宋喬,我們回去吧。”原本清朗的嗓音此時多了份低沉,宛如低音提琴般溫柔。
少年不再猶豫,幹脆利落拉開最後一層阻礙。刺耳的骼剌聲伴隨細蒙蒙的灰塵噴湧而出,舊書刊特有的油墨氣息四下逸散。少年下意識屏住呼吸,灰塵散去再定睛一看,哪有什麽人影?眼前隻有塞得滿滿當當的老舊書刊。
麵對一櫃子的書,舒白祠沉默了一秒。
他直起身,身處光與影的交匯處,半邊身體隱匿在黑暗中,仿佛是中世紀所流傳的紳士作態的吸血鬼一般,慢條斯理地整理完灑在袖口的灰和領帶上的褶皺後,手輕輕一推將木門合上,轉過身不知朝哪個方向道:“還沒有玩夠嗎……”
似乎覺得自己剛才說出的話有什麽好笑的地方,少年忍不住低聲一笑,卻又重重歎了口氣。
“#*%&※%※*&*。”
窗外狂風驟起,擠作一團瞬間將厚重的絨布窗簾掀翻,衝散少年還未來得及成句的話語。
原本還算晴朗的天氣忽然低沉下來,黑雲迅速聚集,一道雷聲猛地炸開,像是在發出某種警告。
又是一道白光閃過,劃破圖書室內沉寂的黑暗,露出黑暗之下一張蒼白的麵容,上下飄揚的烏黑發絲根根可數,拂過低垂的眼睫。
舒白祠動了一下,抬起眼漠然注視紛飛的窗簾,看了一會便背過身徑直離去。
狂風仍在呼嘯,一切卻仿佛重歸平靜。
矮櫃旁的鍾塔突然動了一下,一個模糊的黑影慢騰騰爬出,在黑色靜謐中上演大變活人。
你把後背輕輕倚在鍾塔上,鼻孔有一下沒一下地進氣出氣,小心哼出剛才努力壓抑的喘息。手掌還疊放在心口處,砰砰的起伏急促拍打手心。
花了幾分鍾平複呼吸才脫離那種瀕死般的恐懼,此刻你的大腦正處於恍惚不知事的空白檔。
你感受身後鍾塔冰涼如骨的溫度,心下一陣後怕,好容易平穩的心跳又突突起來。
差一點,差一點就要被發現了。
隻要再走過來一點……
你喉嚨有些發幹,大腦不受控製回想起自己蜷在鍾塔裏兀地出現在視野裏的一雙白色運動鞋。
鍾塔內部中空,半層木板剛好能遮住上半身,不細看的話是很難發現這裏藏了人。
也許真的沒有注意到吧,你自我安慰道,卻兀那多了分自欺欺人的味道。
現在自己的方位是綜合樓三樓的圖書館,樓下是教室職員辦公室,四樓是美術室和音樂室,五樓是校長和副校各自的辦公室還有……
一間信息儲藏室。
那裏應該會有男主身份的線索,你一邊想一邊走出去,小心翼翼地觀察周圍,確定無虞後悄悄離開圖書館,迅速不著痕跡的奔向大樓另一側的樓梯。
現在大概暫時安全了,不作死主動找上遊走boss是不會那麽輕易狗帶,你邁開腿,掂著貓兒似的腳步輕盈無比,思際也跟著不著邊際飄起來,等找齊線索離結局就不遠了,說不定還可以提前出去,放鬆一陣吃頓好的……
你握住門把,手腕微微一頓,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開了!
你心下一喜,忙輕手輕腳小步踱入,深色綠漆門順著門軸嚴密無縫地貼上同色的門框,隔絕掉最後一縷光亮和隱匿在暗處毒蛇的窺視。
迎著房間深處陰暗腐沉的氣息,你小心避開堆到門邊的雜物,啪嗒一聲打開燈,圍堵四周的綠皮漆櫃按字母序列整整齊齊地排好,於蒼白刺目的光線下反射出冷冷的幽光。
蟎蟲漂浮在空氣中,四周皆是肉眼可見的灰塵,你不得不抬手掩住口鼻,皺著眉在一眾小綠皮中挑了個“s”開頭的徑直走去。
綠皮漆櫃的門被做成了滑動式,四塊同樣大小的玻璃穩穩嵌在深綠門框中,透過斑駁不清的玻璃可以看到內裏厚厚一摞的紙,跟老師辦公室裏紮堆捆好的複習卷似的。
你試著推了下門,稍微用點力它就乖巧地滑向了另一邊,溫順地露出封塵已久的內裏,一摞摞可能記載著重要線索的“道具”毫無防備地暴露在你麵前,似乎聽到塞壬用輕柔的,充滿誘惑的低沉聲線有意無意的來回撩撥,如引誘夏娃偷食禁果的狡蛇發出的嘶聲。
五指成爪狀抵在櫃門門沿上,時間仿佛在這一刻按下了暫停鍵。
一切都十分順利,看起來似乎下一秒就能通關,先前即使差點被發現,也都有驚無險地過去了……
真的是有驚無險嗎?
不慌不忙的腳步聲篤定地由遠及近,卻在驟起突變的狂風和異象環生的天氣中中途停下。
突變的天氣,將近一個小時卻都沒有再響起的鈴聲,任誰都能隨意進出的信息室。
隱約傳來的風的呼嘯聲不輕不重敲打在你敏感的神經上,一股不可名狀的焦躁無端從腳尖升到頭發旋。
還有眼前這個,仿佛在無聲的邀請他人打開的,靜靜躺在櫃子內胎的潘多拉魔盒。
大腦高速運轉,紛雜信息亂竄的一瞬間你突然捕捉到一段話。
“……注:根據男主特殊數值,逃脫難度升為S…… ”
這是s的難度,嗎。
早已洞察般,甚至連疑問都不帶出口,就這樣舌尖平靜的自上而下,緩緩吐露出一個既定不變的陳述句。
很快這份平靜便維持不住虛妄的假象,在一陣陣恐慌中搖搖欲墜,虛掛在一身人皮上。
你鬆開緊摳門沿的手,毫不留念潘多拉的誘惑轉身幹脆利落離開,仿佛一個理智到極致的棋手,即使將軍身陷囫圇也能冷靜地分析現狀調出對策,利用已掌握的優勢翻盤。
他很可能已經意識到了。
你繞過狹窄逼仄的長廊,牆壁上掛著的瑪格麗特、伊麗莎白二世、蒙娜麗莎沉默地一掃而過,無聲地注視這位不知禮數的在走廊奔跑的頑劣男孩。
下樓和上樓走的並不是同一個樓梯,上樓經過的那個和普通樓梯沒什麽區別,樣式設計也是規規矩矩,不帶半分出格;而現在腳下踩的卻精美得仿佛中世紀歐洲宮廷裏修繕過的折疊樓梯,扶手不知道是天然還是打過蠟,在頭頂一溜的內嵌式的光控吸頂燈下瑩瑩地泛著柔光,和猩紅色地毯一起順著樓梯蜿蜒而下,一路的畫像也由瑪格麗特之流變為拿破侖率馬、亞曆山大東征諸類,血流成河的戰爭背景平白
給這典雅過道蒙上一層壓抑、名為曆史的綢布。
一道道君主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畫布,隔著幾個世紀的光陰不動聲色地審視著不速之客,卻同樣選擇了沉默。
你微張開嘴,盡最大力量穩定住肺部的舒張收縮與足尖的力量,在速度和力量之間尋找微妙的平衡點。
放棄重要線索意味著放棄了支線,走的是最簡單粗暴的通關模式,就算最後通關了報酬也不會好看。
……誰要管它。
這個遊戲絕對存在不小的BUG。
——逃脫失敗會發生什麽?
幾乎下意識的本能思考起這個細思極恐的問題。
這是準備後路嗎?一不小心又立了個flag啊,你苦中作樂般打趣自己,強壓下口中腥甜維持既定速度下行。
三樓。
二樓。
一樓半。
口裏的鐵鏽味越來越濃,左腹也在隱隱抽痛。
……等等,這具身體未免太弱了吧?!你後知後覺不對勁。
#潛水der係統君:畢竟這是s難度嘛( )#
就算此刻想要吐槽也有心無力,你隻得認命地傻跑,一直到跑出大門也不敢減速。
烏翳未散,天上早已下起了瀝瀝小雨,雖小卻密,馬不停蹄地砸在你頭上,順著凝在一塊的發綹滑倒臉上。很快身上的襯衣便四處暈開了水漬,透出單薄的少年身體。鼻腔裏充斥著糅合負氧離子的雨意,薄薄的霧氣縈繞盤旋在雙目。
那種不確定的直覺又一次探出了頭,你下意識放緩腳步,一邊回頭望向那棟靜靜矗立著的深灰色大樓,大樓無聲地張著黑不見底的入口,如懶洋洋趴在迷霧裏張開血盆大口等著無知迷茫的獵物上門的巨獸一般,但結果快到手的獵物卻在獠牙旁機警竄離,無端也生出幾分惱怒,卻又礙於限製動彈不得,還得目送獵物的離去。
你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步調頻率明顯加快,大大小小的泥點也都趁機撲到褲腳上。
還有十米。
隻要踏出學校大門一步就能結束遊戲。
兩米。
手剛抵上鐵門,一雙比鋼鐵更冰冷的溫度輕柔地籠住你的手背,細碎的發絲貼上脖頸,耳邊仿佛是自風中傳來的呢喃。
“玩夠了嗎?我們回家吧。”
你臉色一白,來者卻好似十分享受逗弄的過程,小口咬住跟著一起變冷的耳垂,來回廝磨,雙手慢慢收緊——
“既然都進來了,就不要再想著出去呀。”
﹉﹉﹉﹉﹉﹉﹉﹉
坐在純黑色軟墊上,你身上隻穿了一件下擺剛好到腿根的黑色T恤,黑是極黑,而裸|露在外的皮膚卻又白成另一種極端,許是常年不見光的緣故竟有幾分透明質感,皮膚下的黛色血管清晰可見,甚至能看到其每一次舒張的程度。
整個房間非黑即白,三麵牆壁裝上了附帶隔音效果的軟墊,剩下一麵被層層厚重的綢黑色窗簾遮住——但是隻有你知道窗簾之下是一麵巨大的鏡子。
你收回視線,盯著手掌心看了幾分鍾,然後縮回腿慢慢地用力圈住呈蝦米狀。被拉動的鐵鏈發出咯拉咯拉的聲響,於寂靜的封閉空間中更顯壓抑。
多久了?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被囚禁住的娃娃終於多了幾分人氣,無機質玻璃般的眼珠被壓製不住的怨恨侵蝕。
要逃走。
一定要逃出去。
娃娃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悄悄伸手,在監視器看不到的死角摸了一把,堅硬的邊緣頓時讓ta安心不少。
“咯吱——”沉重的木門露出一條縫。
娃娃退後,不動聲色用身體遮擋住硬物。
來人仿佛有幾天沒看到心愛的娃娃一樣,門都沒來得及鎖就徑直朝娃娃走去。幾年的時間將這張臉打磨得更加出彩,長開了的麵容褪去了當初的青澀,隻是襯衫下略微削瘦的骨骼讓他仍像個少年模樣。
雖然這“少年”臂力驚人。
“宋喬,抱歉,回來晚了。”
“我給你帶了你最喜歡那家的芝士蛋糕。”
“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來人溫聲細語地哄著娃娃,娃娃卻更加心煩意亂,低著頭不知在想著什麽。
於是瞅準時機抓起硬物幹脆利落捅了一刀。
殷紅的血汩汩流出,很快便浸濕了半邊襯衫,舒白祠終於鬆開了手,包裝精美的蛋糕跌在地上,摔出的奶油和滴落的血液混雜在一起。
他像是力氣不支一般倒在你身上,粘著血的雙手輕柔卻不容拒絕地握住你持刀的手,刀尖離對方柔軟的肚皮隻有一寸,你卻無論如何都不能前進分毫。
血液仍未止住流勢,漸漸在你雙腿之間匯成小小一窪。帶著暗色的血肆意塗抹在白皙透骨的皮膚上像是開出朵朵妖冶的花,莫名有種病態的美感。
舒白祠靠得極近,也因此你才發現他身上不止剛才那一處傷,透過領口,原本羊脂玉般的胸脯上遍布猙獰焦黑的傷痕,最長的一條直接橫亙胸口,從鎖骨斜斜劈到腰口。
發現你的目光,舒白祠好笑道:“心疼?”隨即自嘲般笑了笑,“怎麽會,你巴不得殺了我。”
舒白祠附耳,沙啞帶血的嗓音莫名蠱惑:“……那麽多年了,為什麽偏偏這一天你要動手,還偏偏是現在,你想要……的話,選擇……的時候豈不是更加萬無一失?”
感受到身下之人小動物般細微的顫抖,舒白祠惡劣補上一刀:“刀……是誰給你的呢?”
不過是個遊戲罷了,和自己作對又沒有什麽好處,比起當初,他變得更加了解……舒白祠漫不經心地想,同時拉起你持刀的手,同樣溫柔不容拒絕地、將刀尖緩緩送到心口,在你驚懼的眼神裏露出一個笑容,一寸寸將刀尖捅入——
“宋喬,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繼續
#沒有完結x3#
大概還有兩章的樣子,由於不知名的原因下一章字數會少一點
原本想再多發一點想了想還是存點稿比較好(?Д`)
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更新的番外
《打開本遊戲的正確方式》(惡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