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不該聽的話
“我話也說完了，你自己琢磨罷。“
蘇子渝說完這最後一句，轉身無奈地出了內院。
一言不發，直至蘇子渝的腳步聲在這雪夜漸漸消失，蘇子戎沉聲一句：“出來！“
耳房中的長曦聽了，頓時心跳驟停，正猶豫著該如何解釋方才類似偷聽的行為，動作僵了半步，這時卻又聽得一人踩著積雪從後至蘇子戎的方向行去，腳步極輕，聽得出來是個女子。
又將走出一步的雲霓拉了回來，長曦示意她不要出聲，先聽聽外頭是何人再說。
“公子.……“
紫苑走近，自知不該偷聽主子談話，卻低頭不語，並不打算找理由。
蘇子戎蹙眉而視，眼中盡是不耐煩，可紫苑是蘇母指在自己身邊的丫頭，怕也是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所以這般叫她留意自己的一言一行，故而不好多加責怪。
再說，方才說的並不是什麽隱秘之事。
“睡罷。“
蘇子戎也不多問，使了王堯叫送她去休息，紫苑卻不依。
“公子這幾日為何都不叫紫苑侍候了？“她道：“連內院都進不得.……“
本不想與她多廢話，卻不得不說上幾句，免得她又去同自己母親胡亂說了什麽。
“我與九公主婚期將近，你在這內院恐多不便。“
“那為什麽辛妍就能每日早晚來這裏？我是夫人指給公子的，自然是我來侍候公子起居.……“她理直氣壯著，絲毫未覺蘇子戎的厭惡。
蘇子戎轉過身來，神情不悅。
“你若覺不公，天亮之後，我便請母親將你再帶回她身邊如何？“
“紫苑不是這個意思！“她揪著外衣故作委屈道：“紫苑隻是覺得一日不見公子便心中空落落的……雖然公子要娶妻了，可紫苑今後也是要做公子的.……“
妾室二字還未出口，蘇子戎冷笑一聲打斷。
“我說過多次，此生隻娶一人為妻，斷不會納妾。再者，你如今仍是冰清玉潔之身，我亦會求了母親為你指一個好人家，也萬不會委屈你在蘇府多年。“
“紫苑不！“紫苑聽了立時跪地，抓著蘇子戎的衣角求道：“紫苑還是那句話，要一輩子留在公子身邊！“
“一輩子太長，你說得太過輕巧……“蘇子戎似乎在感慨些什麽，低頭好言相勸道：“離開蘇府，或許對你而言是件好事。“
“紫苑不要！紫苑無論如何都不離開！“也不知是真是假，紫苑淚如泉湧般地哭著，聲音卻也不大，不至於驚動了西院外的人。
她昂頭道：“紫苑是真心對待公子的，公子寧願掏心窩地對待李長曦，為什麽不肯給紫苑這個機會呢？“
“住嘴！“
王堯上前拽起紫苑的胳膊就要往外走，紫苑卻並不鬆手，依舊朝蘇子戎小聲哭喊著。
“她不知檢點！一定是早跟祁殷勾搭上了，不然李家為什麽逼公子退婚，祁殷為什麽跟聖上討旨！公子可不要再被她迷惑了！“
一聲清脆的掌摑聲傳入長曦耳中，再不聞紫苑的聲音。
隻聽蘇子戎片刻之後緩緩道：“我與她的事由不得你胡言，婚是我要退的，人是我棄的.……“
“公子何必自欺欺人？明明就是……“
“男人自以前途為重！“蘇子戎頓時厲聲道：“婚姻不過是一個踏腳石，李長曦與九公主的身份相比，自然要遜色許多，而你……“
再無下文。
長曦已然因為這句話全身猶臨刺骨之寒，哪裏還聽得進別的。
原為了輕便，本來穿得就比較單薄，先前未曾覺得冷，這時卻凍得渾身哆嗦起來。
也因躲得時間太久的緣故，長曦身子忽不自覺地往後傾了傾，不知碰著了什麽東西，雖未發出聲響，卻足以叫院中人察覺了。
蘇子戎朝那裏看了一眼，不動聲色地給王堯遞了個眼色。
王堯立刻緩緩拔刀朝長曦所藏的那間屋子而去，卻在開門之後身子微滯，扭頭朝蘇子戎使勁搖了搖頭，當作什麽都沒有看見似地，又重新關上了門。
長曦鬆了一口氣，心卻揪得更緊。王堯方才與她四目相對，怎會認不出.——
已是醜時末。
雪似乎下得更大了些，地上滿片銀白，隻有兩行淺淺的腳印，卻也漸被這鵝毛大雪覆蓋了住。
回頭望著來時的路，雲霓邊緊跟長曦的步伐邊在心裏想著如何為剛剛蘇子戎那些話辯解幾句，卻每每在開口時便被長曦打斷。
“我沒事。“
就這麽一句話，長曦不知同雲霓說了多少遍，甚至都忘記她二人是從後門出的府，徑直一路走去了前門。
雲霓欲提醒，卻依舊被長曦這三個字堵了回來，隻得作罷。
看著長曦木訥地站在門前，那獸麵銜環不停撞擊朱漆大門的沉悶聲，像是古樓鍾鳴一般直刺入耳。
不時，門開了。
幾個院衛在雲霓的提醒下並未驚動內院的人，亦當作從未看見長曦在這深夜淩時出現在府門之外。
不過還是被東廂的一個丫頭瞧見，偷偷告知了李長暄。
裹著厚厚的棉被，長曦席地坐在爐前，捧著熱茶的雙手有些微微發抖。雲霓蹲坐一旁，亦不發聲。
整個屋內沒有燃一支燈燭，借著爐火的光亮顯得有些昏暗。
今夜之行，還算值得罷。
長曦這樣想著。
雖是大雪無痕，如何也是會留下痕跡的，況且王堯看見了自己，隻稍去練武場中看上一眼，便必定有她們從密道而過留下的腳印。
雖不知王堯為何不戳破，但是此刻，想必蘇子戎已知曉自己來過了，且聽到了他與蘇子渝和紫苑的對話。
那句話現下想來依舊刺耳，踏腳石.……
她心中的他並不世故，更無法想象這句話出自他的口中。
可到底，這話確是他說了出來的。
局外人或許看得破，可長曦卻再不會為此找什麽說服自己的借口了。
比起之前仍懷抱希望，現如今叫她再無希望可言……
她不悔今夜一行，卻又怕蘇子戎因自己去尋他這一舉動而察覺自己對他的情愫。
這種在他不再需要自己之後，卻漸漸察覺，且又無法自持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