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偏偏是他
這朝堂之上的文臣武將，哪個不知白日門的存在，哪個不知白日門存在的意義？
無非是替皇帝解決那些棘手又不可明了的人，這些人中的大多數都是權臣，又或者，是知曉了本不該知曉的事。
若皇帝未妥善地盡快處理此事，到時交由刑部，而後由尚書令交由門下省審議，再送往中書省，最後呈請。
這三省中經手之人雖不多，總不會個個都是奸佞之臣。若有誰可推波助瀾，借機將此事鬧大力責白翁，白日門縱然不會因此而毀，皇帝到底也要給群臣一個交待。
否則，這手握大權的他，便會成為眾臣心中的一個專權暴政之帝。
至於結果……
蘇子戎本就不指望這一件事便可起到多大的作用。
他現下要做的，隻是盡量拖延與趙寧嫣的婚期，更可借此與之後連帶發生的事撇清幹係。
出了紫陌閣，蘇子戎並不急著往東市而去，反而漫無目的地引著陳霖柯途徑這裏幾個商鋪，最後來到西市燈塔之前。
他昂頭仰望，幾片雪花落入眼中，不由地閉眼回憶起之前同長曦來這裏時的情景，今昔之感倍覺苦澀。
“看你這副模樣，莫不是觸目傷懷了？“陳霖柯道：“可曾同她解釋過？“
無奈一笑，又道：“你不解釋，到底是對自己太有信心，還是刻意試探呢？“
猶豫許久，蘇子戎終是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來。
“我……亦不知.……“
“不知？從李大人去你府上退婚，從你答應了那一刻開始，到現在多久了？你仔細想想，要換做是你，時隔這麽久一句解釋都沒有，居然還同別人定了婚期，對方又是位公主，你會怎樣想？“
“若換做是你，你會如何想？”蘇子戎反問，確知陳霖柯說得不錯。
他確實該去解釋一句，長曦現下的心境不似三月之前那般，或可聽得進去，可又不知為何，他就是遲遲不願去……
“負心漢唄！還能怎麽想？這也就是李長曦，要是別家小姐，非去你府上大鬧一場問個清楚明白，嚴重點兒的直接自殘了！“陳霖柯毫不誇張地說著，“被你預定了十七年，到頭來成了個老姑娘卻又讓你拋棄了……別看我！整個臨陽都是這麽傳得，誰還管是誰家先退婚的呢？這種事，吃虧的都是姑娘家！“
蘇子戎苦笑.……
長曦若真似旁人一般肯找他哭鬧一場問個究竟，他或許還不會這樣心中空落落的。
剛說完，陳霖柯忽然覺得不對勁，摸著下巴慢慢行至蘇子戎身前，皺著眉頭上上下下打量了蘇子戎許久，一咬牙，問道：“你不會就是這麽打算的罷？“
“什麽打算？“
“你……“陳霖柯指著蘇子戎的鼻子欲言又止，還是沒有說出口，隻歎了一聲，道：“現在她跟祁殷扯上了關係，雖然說兩年的時間太久遠，卻也是眨眼便過的，要是別的人，我或許不會替你擔這個心，可這個人偏偏就是祁殷……“
“確實.……偏偏是他……“
“我沒聽錯吧？“陳霖柯見蘇子戎這反應，頓覺驚訝，“你不是該這樣說嗎？“
說著便站直了身子，輕咳一聲，言之清晰有力，又帶著一股傲世九重天的語氣，模仿道：“是他又如何？三頭六臂七嘴八舌不成？“
將沉悶的蘇子戎逗笑，陳霖柯自覺大功一件，他趁機故作發抖之狀，問：“咱們回去行嗎？我可不知道還要陪著你賞雪呢，為了顯得瘦長一些，我穿得可是薄得很！“
“早說，方才出來時披件裘衣便可.……“蘇子戎漠然道：“自作自受。“
“你！“
剛想著如何駁回去，卻見蘇子戎又恢複了那般沉悶的樣子，陳霖柯隻得作罷，好言好語地勸著，最後卻還是王堯尋來才得以“解脫“。
——
長曦愣愣地伸手接著窗外的雪花，看得雲霓快要睡著了。
“小姐，你不困嗎？“
連喊了兩次，長曦才遲鈍地扭頭看來，問：“什麽？“
雲霓無奈，耷拉著腦袋湊過跟前來，托著腮幫子提醒道：“小姐啊，這都快第二天了，年婆婆和青兒在時小姐怎麽就那麽安分地躺著？她們一走開，小姐就要趴這窗戶上看雪了？“
可不是在折磨我嗎？幸好今兒沒有風。
“我睡不著，怕她們整夜在這裏守著我，就裝裝樣子給她們看。“長曦說著，又指了外間的軟榻道：“你快去睡罷，我一會兒也睡了。“
“不行，小姐再這樣開著窗戶，萬一受寒了怎麽辦？“
“那不正好嗎？我得的熱病，受些寒可不抵消了。“長曦開著玩笑，自顧自地傻樂，笑的卻極不自然。
捧起時時放在枕邊的那塊平安扣，長曦盯著現下這刺眼的紅若有所思，直覺告訴她阿兮會來的，所以她在等……一直在等。
因為憑她自己什麽也做不了。
可時間卻不允她如此鬆懈。
十五便是蘇子戎與趙寧嫣的大婚之日，整個皇城都在為這場盛大的婚禮做著準備，她不會祝福.……
“雲霓。“長曦低喃著問：“你說，我該怎麽辦呢？“
“小姐指的什麽？“
“我越發覺得自己一無是處了……“長曦自責道：“之前總有人為我計劃將來，我便凡事不憂隻顧自己玩樂，如今……爺爺這樁事堵在心頭這般久，我卻連個真相都探不出來……“
無能為力這個詞，向來跟長曦是無關的。
她無需做什麽，也無需操心什麽，不止有自己的父親母親和哥哥，更有一個事事為她著想的蘇子戎。
她本同大多數官家小姐一般，無憂無慮地等著嫁作人婦便可，雖不為初心，卻還是順從的。
可現下.……不止李老太爺的事叫她整夜臥不能眠，連帶蘇子戎將近的婚期亦叫她時時愣神，甚或在這種寂靜無聲之夜，更是揪心般疼痛不忍，卻又不敢流出一滴淚來。
“怎麽這樣說呢？小姐心地純善總是旁人不能比的！人活著呢，肯定是有用處的，小姐也不用這樣妄自菲薄，尤其我們都是女子，不是非得獨立了才算強大，能依靠自己使得旁人全力相助，也是一種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