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袒護
二人閑談了半個下午,祁殷身子明顯有些疲憊,長曦發覺後,這才找著借口出了房門。
大雨未停,這個時辰天色又更暗了些。
獨自坐在離大門最近的那張方桌旁,長曦發著呆,直直地盯著外頭被雨水打濕的路麵。
若明日雨能停就好了。
雖然祁殷堅持明日啟程,可若天氣還如現下這般,她終究是不好不顧他的身子的。
想來哥哥早回到了臨陽,自己父親定也在全力找尋爺爺的下落。
不必擔心。
她這樣安慰自己。
沒有消息,或許是最好的消息……
靜坐間。
外頭一陣轟轟的馬群奔波聲,帶著數名驅趕人急切地吼叫聲傳入長曦耳中。
不止她,胡劍也發覺了。
長曦不安地登時站起來向大門處靠近幾步,墊著腳朝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怎麽回事!?“胡劍在樓上向下大聲問道,並不離開半步。
見長曦凝眉搖頭,正要放下心來,卻看她突然退後幾步停在廳中,臉色也陰沉了些。
可不論胡劍如何再問,長曦都不答話,隻是緊緊盯著門外,頗有防備之意。
他三番五次的詢問驚了屋內的祁殷,待祁殷出了房門時,外頭那聲音也在客棧門前漸漸停了下來,隻剩雨水打在屋棚和地麵的嘈雜聲。
從祁殷的視線看去,長曦正立在廳中,那姿勢不似平常隨意,雙手緊握在身後,像是警惕著隨時準備做出反應一般。
來者不善!
祁殷覺察這一點,立刻令胡劍下樓護在長曦身側,自己在秦律丞的陪同下匆匆披了件外衣,目不轉睛地盯著長曦往樓下而去。
店家起身迎客,還未靠近,便被那陣勢嚇得縮了回來。
長曦麵不改色地放眼看去,門外迎麵而來一群黑衣壯漢,原昏暗的天空在這群人的遮擋下變得更陰森了些。
為首二人樣貌有些相似,年歲卻相差甚大,其中一人,是昨夜剛剛離開的申銘博。
不難猜想,申銘博旁邊的那人,該就是他口中的父親,邑縣縣尉申祿岩了。
這人約九尺之高,身體粗壯結實,看似一點不亞於胡劍,正怒火滔天般地邁過客棧的門檻,停在距離長曦的幾步之遙。
那黑壓壓一片的十數人整齊地立在他身後,一看便知訓練有素。
胡劍伸手擋在長曦身前,同那人對視著,順帶瞟了一眼旁邊的申銘博。
“誰傷了我兒!“
一吼罷了,這“我!“字,便異口同聲地出自長曦和胡劍口中。
“就是他們!“申銘博趾高氣昂地掐著腰。
他決不會忘記昨夜的羞辱,不會忘記自己是如何狼狽著從這破舊的客棧中逃離的。
“沒錯,是我!“長曦推開胡劍護著自己的手臂,遞了個安心的眼神過去,向前一步道:“公子找我何事?居然帶著這麽多人。“
“賤人!“申銘博伸手就要朝長曦臉上打去,被長曦輕易躲開。
“就是她!勾引我不算,居然還誣陷我非禮往我身上點火!“申銘博指著自己披散著的,被燒得隻剩半尺的頭發,咬牙切齒道:“爹!我這頭發就是被這個賤人燒了的!“
果然……
兒子受了委屈,請父親做主來了。
“你!?“申祿岩輕蔑地上下打量長曦一遍,嗤笑:“一個丫頭片子,居然敢在我的地盤上如此囂張,今日我就替你爹娘管教管教你!“
說著,接過身後一人遞來的短刀,還未出手,便被胡劍一腳踹飛了。
“大膽!“申祿岩吼了一句,明顯一副做官做慣了的語調。
“誰大膽!?“
祁殷被秦律丞扶著走下樓梯,冷眼問道:“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也不知誰給你的權利,在這裏耀武揚威。“
“你是誰?“那申祿岩瞧出這幾人皆以祁殷為首,又見他這般沉穩不驚,下意識想知道祁殷是何來頭。
“我是誰並不重要。“祁殷緩緩走近,毫無懼色地坐在離申祿岩最近的那張方桌旁,輕描淡寫道:“你別忘了自己是何人,或何等身份,這才算得重要。“
“噢!?“申祿岩眯著眼低頭看去,這男子樣貌不凡處事不驚,又從胡劍方才那一腳看出他功夫不錯,當下有了顧慮。
看衣著,麵前這幾個皆不似普通人,連一個女娃娃見了自己這陣勢都不曾退後一步。
不如,再試探試探……
“我是什麽人?你們傷了我兒,難道不知我是什麽人!?“
“邑縣縣尉申祿岩。“秦律丞站在祁殷一側,麵無表情提醒道:“令公子剛剛進了這客棧,便自報家門了。“
“縣尉.……“祁殷極慢地重複著這兩個字,居然當眾笑了出聲,卻並不再言,隻用一種居高臨下之態抬頭看向申祿岩,叫申祿岩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個年輕人絕對不能惹!
連他身邊的書生都這般輕視自己,以自己從官十餘年的經驗來看,他定有極深的家世背景,所以才敢這般狂妄自大。
如何緩和現在尷尬的局麵,是申祿岩唯一在想的事。
這行慣官場之人,不僅是最會察言觀色,也最懂審時度勢。
前一刻還要為自己兒子管教管教長曦,這一時卻又態度溫和了起來,雖不到低聲下氣的程度,這反差已叫他身後的人納悶了。
尤其是申銘博。
“我今日冒雨前來,也是要問清事情的經過緣由,雖為官,也一定不會徇私護短。不如各位說說,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
聽了這話,長曦心中對祁殷不免佩服起來。
他不過應了幾句話,這申祿岩居然這樣膽小怕事,前後轉變如此之大.……
正欲將此事前因後果解釋與申祿岩聽,祁殷卻又發話了。
“這裏不屬邑縣管轄,申縣尉既然執意問個究竟,不如待雨停,我隨你去就近的官府,將此事一一道個清楚。“
話中明顯不依不饒之味。
祁殷與長曦脾性大致,若昨夜申銘博離開不再挑事,他或許便將此事淡忘,不再計較。
可如今這廝又自己跑了回來,也怨不得他。
“如何?“祁殷複問。
“這.……年輕人桀驁不馴,一時做錯事也是難免的,即是私事,何必上公堂呢?“申銘博笑道,心裏卻將祁殷罵了一通。
這小子明擺是官場有人,引他去吃虧的!
自己可沒這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