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意想不到的展開
人類的自毀傾向是寫在基因裏的。
林海明知道MP3的出現會對音樂市場造成怎樣的破壞，一不留神還是卷了進去，成為了推波助瀾的一員。
不過拍廣告是以後的事，首先需要把戲拍好。
今天是林海戲份最集中的一天，在整部劇裏被濃縮在第二集中，大意是：班上的天才學生菊地善人利用電腦合成了鬼塚的猥褻照片，當鬼塚質問他時，他幹脆以此做借口拒絕上學……最後，鬼塚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感動了菊地善人，再次收獲小弟一枚。
這是林海在劇中為數不多的戲份，餘下的基本都是醬油背景板。
戶外相關鏡頭前幾天都拍完了，今天拍的都是室內戲，包括教室、補習班等場景。
今天的拍攝波瀾不驚，反町隆史帶傷上陣，表現的格外賣力，甚至因為過於賣力導致了幾次NG，但這是良性的，證明他徹底丟掉了心理包袱。
順利拍完和反町隆史的對手戲，又拍了一些單人鏡頭，林海在這部戲中的工作基本宣布完成。剩下的，就是其他人的戲份中，偶爾作為背景板露個臉。
向大家說了聲“辛苦了”，林海去洗手間卸妝——像他這種小角色，包括化妝和卸妝都需要自己來，造型師隻負責最終檢查。當然，有些新人會自備化妝師，通常是事務所安排的。
林海走進洗手間，發現反町隆史正蹲在小便池前吸煙。
林海向反町打了聲招呼，打開水龍頭，捧了把水將臉打濕，關掉水龍頭，往臉上噴卸妝液。
“林，你的戲份都拍完了吧？”
反町隆史冷不丁問道。
“差不多了。”
林海嘴裏應著，飛快把臉洗幹淨，問道：“前輩有什麽吩咐？”
“昨天的事多謝你了。”
反町隆史說著，咳嗽起來。
“你的傷還沒好，煙還是少抽的好。”
“不礙事。說起來，我這次受傷可真不是時候，倒是便宜了你小子。”
林海不明所以，靜待下文。
反町隆史站起身，捂著肚子說道：“這裏，醫生說有些內出血。”
“那麽嚴重嗎？”
林海有些吃驚。不過仔細想想，反町隆史的腰腹可是結結實實撞在牆棱上，沒有傷到肋骨已經算好運了。
“多嚴重倒也談不上，不過，不能太用力，我現在連用力喘氣都會痛啊混蛋！”
反町罵了一聲，歎氣道：“原本準備今天錄製主題歌的，現在看來，沒半個月是緩不過來了。”
林海聽出了他的潛台詞。
“你的意思是讓我來唱？”
“是啊。所以說你這個混蛋運氣好，這種機會我可不會輕易讓給別人！”
“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反町隆史憤憤然道：“我已經跟
導演說過了，那個混蛋倒是樂見其成！總之，你也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就當是我的謝禮，感恩戴德的收下吧混蛋！”
……
卸完妝回去，赤羽博果然和林海提起主題歌的事。
“唯一的問題是時間。”
赤羽博愁容滿麵的說道：“雖說七號才正式播出，但是四號到六號會提前放出預告片，所以你明天之內必須把歌錄好。雖然反町君向我保證你沒有問題，但我還是想聽到你親口承諾，如果你做不到，我們現在找人還來得及。”
“怎麽拖到現在？”
林海感到費解，今天已經七月一號了，四號開始播出預告片的話，證明最晚三號會召開看片會——相當於給電視台和廣告商吃顆定心丸——按道理說，主題歌的錄製不應該拖到現在才對。
“這個……”赤羽博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是我的問題。”
反町隆史走了過來，說道：“因為一時沒有靈感，所以填詞花了些時間。”
“詞是前輩寫的？”
“不要小看我的音樂才華啊！”
當著赤羽博的麵，反町隆史好歹把“混蛋”這個口頭禪咽了回去，沒好氣的說道：“我也是看了你在HEY3的表演，才下決心向赤羽桑推薦你的，你可不要給我丟臉！”
“放心吧，我會認真對待。”林海說著，轉向赤羽博：“我聽反町前輩說，原本定好今天錄音？”
“是啊。怎麽，你不需要提前熟悉一下？”
林海搖頭道：“既然時間緊迫，我想先試試，實在不行，劇組也好更改計劃。”
林海很清楚，像這種“重頭戲”，一般都會預先選定幾首主題歌，如果錄製結果不理想，也不至於影響到後麵的播出。不過，使用已經發布的歌曲，終究不如全新創作的歌曲。
赤羽博發愁，也是不想留下瑕疵。
說起來，赤羽博對這部劇格外重視，即使中島悟掌鏡的時候，他也要在旁盯著，昨天難得沒有跟組，還是跑去拉關係了。
很顯然，他不僅對收視率抱有期待，還想在獎項方麵有所收獲。
赤羽博當然樂意看到事情往前趕，走到一旁給錄音棚打電話。
反町隆史把林海拉到一邊。
“我好不容易才說服他們讓你試試，你就不能認真一點？”
麵對反町隆史的責怪，林海說道：“我很認真，放心吧。”
……
《GTO》的主題曲由井上慎二郎作曲，反町隆史填詞，歌名叫《Poison》。
在原本的曆史中，這是首能令小兒止啼的歌曲。
不是說它有多難聽，隻是單純的字麵意思——
這是一首嬰兒聽了以後，會停止哭泣的歌曲。
為什麽呢？
原來這和反町的男低音有
關。
反町演唱這首歌的時候，音調很低，正好處於嬰兒最喜歡的440赫茲左右，後來市麵上常見的哄睡神器、安撫小海馬都是根據這個理論發明的。
然而，既然到了林海手裏，這首歌免不了又要受到摧殘。
《Poison》長年位居日本寶寶最喜愛歌曲榜榜首不假，但是不代表這首歌沒問題，它最大的問題，恰恰也出在反町隆史的低音上。
說到反町隆史，總免不了拿香港著名藝人劉德樺來作比較。
這兩個人雖然有著許多不同之處，但他們有一點是相同的——都屬於沒有天賦的人。
在演技方麵，兩人都缺乏靈性，存在匠氣過重的問題，說白了，他們演戲，真的是在“演”。
但兩人最大的區別是，劉德樺一直在努力打磨演技，硬生生從隻會扮酷耍帥，磨煉到麵對怎樣的人物都遊刃有餘，雖然仍舊在“演”，但是通過豐富的表演經驗，依舊能夠達到詮釋人物內心的效果。
而反町隆史，後來則有些不思進取，以至於時隔多年後，菜菜子仍不得不賣力賺錢養家。
唱功方麵，依然如此。
劉德樺自出道起，唱功一直備受質疑，甚至直到很多年後依然有人說他唱歌難聽。事實上，他早期確實存在唱功不足的問題，但是後來的唱功絕對不能算差，無論氣息、音準、節奏乃至情緒把握，在華語樂壇都算頂尖水準。
為什麽依舊有人覺得難聽呢？
問題就出在“音色”和“音域”上。
說白了，沒有一副好嗓子。
……
音色和音域，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也能通過練習來提高，但是總體來說，仍屬於天賦範疇。
形象的說，音色是聲音的質地，音域則是它的延展程度。
從金嗓子裏發出的聲音，色澤明亮迷人，可以輕而易舉的加工成各種形狀；而鐵嗓子發出的聲音，打磨的難度則非常大，並且不管最終的成品多麽精致，鐵就是鐵，論價值依舊無法和黃金媲美。
為了讓《Poison》更適合自己的嗓音，林海對原曲做了一些調整。調整的不多，主要是將音域拓寬，增加了副歌部分的爆發力。
……
下午五點左右，反町隆史來到休息室，通知林海劇組已經收工，讓他收拾一下，接下來去錄音棚。
主題歌的錄製，安排在澀穀一個私人錄音棚，負責編曲的，就是錄音棚的主人，吉田建。
吉田建，生於1949年，是日本著名的音樂監製，曾擔當過山下達郎、澤田研二、冰室京介、鄉廣美等多位歌手的製作人。
反町隆史正在籌備的個人專輯，也將由他負責監製。
吉田建已經得到通知，知道歌手換人了，也沒多說什麽，直
接把林海和反町隆史帶到位於二樓的錄音棚。
全世界的錄音棚長得都差不多，外間是監聽室，內間是錄音室，中間用隔音玻璃隔開。
因為是對外經營的錄音棚，這會兒正有人在錄音。
林海隔著玻璃向裏麵瞟了眼，發現是個不認識的二人組合，當然，也不排除他的臉盲症又犯了。
錄音棚的隔音效果自然不是蓋的，在外麵聽不見裏麵在唱什麽，林海也沒好意思打擾錄音師的工作，直接走到靠牆的沙發處坐下。
一位年輕女性過來幫林海三人倒了水，三人坐在沙發上小聲說話。
“吉田老師，這是我對編曲的一些想法，請您過目。”
涉及音樂，林海不再畢恭畢敬，直接將自己修改的曲子遞給吉田建。
吉田建接過，仔細的翻看了一遍，笑著說道：“看來我的老朋友沒說錯，跟你合作就是省時省力。沒問題，就按你的編曲來製作好了。”
林海聞言，好奇的問道：“請問你的老朋友是？”
“渡邊香津美。我大學剛畢業時，和他一起跟隨阪本龍一進行過全國巡回公演，說起來，還真是一段難忘的經曆啊……”
感慨了一句，吉田建說道：“順帶一提，我看了HEY3，兩首歌寫的都很不錯。”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笑道：“不，應該說是三首歌。”
“《AKA-AKA》是改編作品。”林海提醒道。
“主歌部分是原創吧？”
吉田建問了一句，見林海點頭，接著說道：“既然如此，說它是原創作品也是可以的，至於副歌部分，這種廣為流傳的民間歌曲，本身並不涉及版權問題。”
林海最初以為他隻是誇獎自己，漸漸感到不對勁。
林海小心翼翼的問道：“冒昧的問一句，吉田先生莫非是準備替人做說客？”
“哈哈，被你看出來啦。”吉田建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遮遮掩掩了。你和鬆浦勝人的矛盾，原因我大致了解，本來輪不到我說的，不過既然遇到了，我就提一句——希望你能不追究他的過失。”
這……
林海表情有些古怪，心想自己該不會羊入虎口吧。
這樣想著，林海說道：“我本來也沒有打算追究什麽，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我也感到非常抱歉。”
雖然才過了一天，但是關於鬆浦勝人涉嫌剽竊的新聞已經鬧得路人皆知，唯恐天下不亂的媒體人恨不得一棍子把他抽死，質疑他的職業操守的同時，甚至懷疑他是否有不為人知的前科。
聽了林海的回答，吉田建拍手道：“就是這樣！誰都不希望看到事態進一步惡化，都說解鈴還須係鈴人，想要平息這件事，還需要你出麵才行。”
“這是鬆浦社長的
意思？”
“和他無關。”
吉田建搖頭道：“這是依田巽社長的意思，當然，也是我的意思。”
依田巽已經當上社長了？
換句話說，鬆浦勝人已經辭職了？
林海非常驚訝，沒想到艾回的反應如此迅速。
想到這裏，林海不解的問：“恕我直言，我不是很明白，據我所知依田桑一直對鬆浦很不滿吧？”
依田巽早年曾供職長田電機，八十年代末成立T.Y.Limited公司，同年入艾回擔任顧問，93年起擔任董事長代表，並開始持有艾回顧問。
依田巽一直是艾回內部“倒鬆派”的領袖，林海無法理解他居然會提鬆浦勝人說情。
“站的位置不同，看問題的角度也不同。”
吉田建問道：“經濟產業省有意聘請依田桑擔任娛樂產業部部長。”
林海恍然大悟。
如果依田巽真能執掌娛樂產業部，那他看問題的角度決不會局限於一家一姓。不，準確的說，如果他想坐到那個位置上，首先就要表明自己的立場。
什麽立場？
當然是保證市場繁榮，維持安定團結啦！
林海想到這裏，連忙起身，深深向吉田建鞠躬，說道：“非常感謝吉田老師的指點，若非你這番話，我險些釀成大錯！”
林海確實非常感激對方，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把問題想的太簡單了，原以為提前激化艾回的內部矛盾，自己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卻忘了整個娛樂市場如同漁網一般，任何人都不希望網被戳破，這會損害所有人的利益。
吉田建對林海的態度很滿意，笑道：“與其感謝我，你更應該感謝渡邊。”
短短一句話，聰明如林海自然能夠聽懂。
看來是渡邊香津美最先意識到問題，提前給吉田建打了電話，後者又和依田巽進行了溝通。
“不僅如此，渡邊還發動我們這幫老家夥替你說情。你或許不知道，鬆浦勝人對很多人都有提攜之恩，你得罪了他沒什麽，但是……”
吉田建說到這裏，意味深長的看了林海一眼。
林海一時間大汗淋漓，這才發現自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渡邊先生……”
林海喃喃自語著，猛地站起身。
“失禮了！”
林海起身走到外麵，迫不及待的給渡邊香津美打過電話，真誠的向其表示感謝。
……
一通電話打了將近半個小時，林海回到錄音室，發現之前在裏麵錄音的兩人已經出來了。
林海敏銳的發現，兩人的臉上都帶著傷感。
“請問……”
林海試探的打招呼。
“你是林海對吧！”
兩人中染著金發的男人熱情的向林海打招呼，自我介紹道：“我是森青治，他
叫小林勝，我們是黑夢樂隊。”
“啊，久仰！”
林海連忙向對方行禮。
雖然臉盲沒認出人，但是黑夢樂隊他是知道的，黑夢是九十年代日本很著名的搖滾樂隊——
想到這裏，林海的思緒猛然卡住了，他意識到，黑夢樂隊或許馬上就要解散了。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兩人的臉上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黑夢1991年成立，成員最多的時候有四人，然而現在隻有眼前這兩位固定成員。
森青治介紹的時候，說的是本名，他的藝名叫“青春”，而小林勝的藝名則叫“人時”。
說到這位“青春”，可是非常不簡單，他作為樂隊的隊長，本身不會任何樂器，但是卻有著驚人的作曲能力，黑夢樂隊幾乎所有歌曲都是由他主導創作的。
森清治是個非常爽朗的人，拉著林海跟他聊起HEY3，和別人不一樣，他的關注點不在林海的音樂上，而是對他的搞笑才能非常佩服。
“真好啊，我如果是你，就去當漫才師了。”
森清治感慨道。
旁邊的小林勝向林海解釋道：“抱歉，他沒有別的意思……”
森清治的話確實容易引起誤會，當著一個音樂人說羨慕他的搞笑才能，換個脾氣爆的恐怕要打起來。
林海笑著示意自己沒有誤會。
就在這時，森清治突然咳嗽起來。
“清治，你還好吧？”小林勝拍著他的背，一臉擔憂的問。
“咳咳，完全沒問題！”
森清治露出燦爛的笑容，而後故作不滿的說道：“不要露出那種表情，打起精神來啊！”
“是。”小林勝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笑得比哭還難看。
“嘛，算了。”
森清治無奈的衝林海笑笑：“我這個搭檔除了古板一點，哪裏都好，說實話還真有點舍不得他。”
“那個……”林海問道：“你的意思該不會是……”
“如你所見，我的身體出了些問題，以後恐怕沒法玩音樂了。”森清治聳了聳肩，說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我不會掛掉，也許你以後會在搞笑節目裏看到我也說不定。”
“清治！”小林勝不滿的嚷道。
森清治不理他，繼續對林海說道：“等你接觸久了，就會發現我這個搭檔真的很不錯，所以，我現在鄭重的把他托付給你了！”
林海目瞪口呆的看著對方，發現完全跟不上對方的節奏。
這……這算什麽展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