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同位不同命
宋初的官話偏粵語發音,與後世的普通話相差甚遠。
老公的發音在這個時代沒有相符的稱謂,大部分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但是這個聲音對趙德昭來說,卻如同醒醐灌頂,讓他的靈魂都忍不住一抖。
他逐音望去,隻見躺在地上那個受傷的少女這個時候睜大了眼睛,望著趙德昭一眨不眨。
趙德昭也有些傻眼了,一睜開眼,自己變成了宋太祖趙匡胤的兒子趙德昭。
有了上一世的穿越朱瞻基的經曆,他迅速接受了現在的身份。
繼承了趙德昭的記憶,他知道現在正有重要事務,還來不及考慮未來,隻想不要暴露自己,以趙德昭的身份先活下去。
可是命運竟然給了他這麽大的驚喜,格拉西亞竟然也跟著穿越過來了?
看著眼前這個躺在地上,頭破血流,穿著一身麻裙,渾身汙穢的少女,趙德昭卻猶如看到了一個絕世珍寶。
他轉向了韓重贇說道:“世叔,雪花驄被宰,還請為我再尋一匹馬來。今日受降大典不可耽擱。”
韓重贇笑了笑,扭頭大呼:“還不快快為日新尋一匹好馬過來……”
趙德昭走向了躺在應該是哥哥懷裏的女孩,在她身邊蹲了下來,然後湊到她的耳邊輕聲用已經幾乎忘光的西班牙語說道:“不要暴露自己,回頭我來找你。”
然後,他定睛望向了女孩,她果然聽懂了,用大宋話說道:“奴家住在汴河西後馬橋,叫裴大姐。”
趙德昭並不擔心她的安全,前世她出生在抵抗組織家庭,混過黑色組織,後期跟著趙德昭成為推動南美六國工業基礎發展的經濟太上皇。
從叛軍到黑澀會,再到被六國高層奉為經濟沙皇的女強人。
她心狠手辣,精明強悍,隻要不是一開始就被逼進絕境,她絕對都能生活的很好。
趙德昭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向正在診治患者的那個太醫說道:“因我之故,牽連百姓,我心惶恐。爾細心診治,事後自有封賞。”
太醫連忙起身肅立,還禮道:“二哥放心,臣自會為二哥除後顧之憂。”
宋朝沒有弟的稱呼,排行老幾,後麵帶個哥就沒錯。
趙德昭的爺爺奶奶,母親都去世了,他們活著的時候,都叫趙德昭二哥。
而趙德昭除了喊趙匡胤為父親,父皇,叫他的妃子,都是喊姐。
所以在宋朝,父母叫兒子為哥,叫女兒為姐,兒子喊後媽姐,這都是習慣。
趙德昭字日新,但是這個稱呼可不是誰都能喊的,隻有世交才能喊。
太醫位卑,趙德昭又未成年,不能叫官職。
至於皇子這個稱呼,連趙匡胤都不敢自稱皇帝,就更少有人叫,所以叫趙德昭二哥不失禮。
趙匡胤當上皇帝五年,一直沒有把自己當做皇帝。
這個時代軍閥割據,今天的皇帝明日可能就是階下囚。
他搞了一個不倫不類的官家稱呼,也不敢自稱朕,自稱我。
而趙德昭這個皇子,也就沒有孤的自稱,一般情況下,都是自稱我或者吾。
這個時候,一老一少兩個太監快步奔跑了過來。“二哥,可曾受傷……”
老的是內侍殿頭劉小,後周時期就當了太監,是宮裏的老人。
年輕的二十出頭叫佟亮,是宮中少有的識字太監,如今是內侍高班。
他們從五年前趙匡胤黃袍加身之後,趙德昭到了宮中,就負責照顧趙德昭,算是他最親近的人。
今日他們沒有隨扈,可能是聽到消息後,才跑來的。
如今是農曆六月,今日萬裏無雲,雖然才辰末,但是已經熱的不像話。
兩人一路奔跑,都是大汗淋漓,氣喘籲籲。
趙德昭等他們來到跟前,交待說道:“你們跟開封府衙役統計一下受傷人數,不僅要細心真摯,還按照受傷情況給予補償,就按一人五貫,不可因此壞了我的名聲。”
劉小累的說不出話,隻是點了點頭。
佟亮看了一下幾個傷員,說道:“二哥放心,奴定當親自把錢送到他們手上。”
劉小又看了一眼被刺死的雪花驄,這才喘過來氣問道:“二哥可受傷?”
“我無礙……”
這時候,幾匹高頭大馬走出了城門,領頭的壯漢身穿紅色蟒袍,頭戴紫金冠,顯得威風凜凜。
看到倒斃的雪花驄,他就立即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跳下馬來,快步走向了趙德昭。“二哥可傷到?”
瞧著眼前這個善眉善眼的年輕人,一臉關切,怎麽也不會想到他會是殺兄,殺弟,殺侄,被太祖評為奸詐小人的宋太宗趙光義。
趙德昭臉上露出了更為憨厚的笑容,抱拳躬身。“三叔,我沒事。”
另一個身穿紅色蟒袍的年輕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二哥平日自詡無人可敵,今日一點小事,就人仰馬翻。”
“意外嘛……,四叔要不服氣,後晌去我東宮,我們再較量一番。”
這位是四叔趙匡美,因為避諱趙匡胤,改名趙光美,後來又為避諱趙光義,改名趙廷美。
他隻比趙德昭大四歲,今年也才十八歲,跟趙德昭關係親近。
見趙德昭無事,趙光義這才板著臉說道:“受降大典,切勿嬉笑。既然二哥沒事,換匹馬趕緊出發,不要誤了時辰。”
趙德昭也知道宋軍押送孟昶昨日就抵達了西湖驛,這個西湖是開封西湖,距離開封府十裏,是西進西出的門戶。
大軍在西湖驛修整一夜,今日一大早來迎接,要在中午前回到皇宮。
國事大典當然更重要,身後還跟著文武百官,眾人不敢耽擱,為趙德昭又安排了一匹馬。
趙德昭看了看裴大姐,她雖然形象淒慘,但是神情鎮定,還跟趙德昭擠了擠眼。
劉小這個時候不依了,他沒在身邊,趙德昭就出事了,這次怎麽也要跟上。
趙光義表現的像一個和善的叔叔,笑著允諾了下來,劉小趕緊坐上了一匹韓重贇讓人牽過來的馬。一副打死也不離開的模樣。
禁軍兵士將死馬拖到了路邊,眾人這才又開始前行。
他們三個皇室成員走在最前麵,趙光義陳橋兵變的時候是主謀,趙匡胤能當上皇帝,離不開他的攛掇。
等趙匡胤登上皇位,自然對這個弟弟給足了獎勵。封趙光義為殿前都虞候,領睦州防禦使,不久領泰寧軍節度使。
第二年加封為大內都部署,加同平章事、行開封府尹,再加兼中書令。
宋朝的禁軍如今有二十萬,近半還在外征略,剩下的一大半約七萬人負責拱衛開封,都在趙光義的麾下。
不過他雖然重視軍權,卻不喜穿甲胄,更喜歡穿蟒袍。
而趙廷美見他穿蟒袍,今日也穿了蟒袍,隻有趙德昭這個“武癡”,更喜歡行動不便的甲胄。
他們三人當先,趙光義和趙廷美一直閑聊著軍中傳聞,兄友弟恭的模樣根本難以想象後來的變化。
要是往常,趙德昭肯定聽的津津有味,不過今日卻有些心不在焉。
上一世當了一百多年的朱瞻基,趙德昭已經習慣了古代的生活。
但是變成了趙德昭之後,依舊需要一個適應的時間。
更主要的是,他需要思考自己的命運,以及成為趙德昭之後的規劃。
重生又穿越,現在第二次穿越,並且還有皇子的身份。
雖然跟朱瞻基相比,趙德昭可謂是個悲催。
父親一直沒有給他封王,最後被叔叔搶了皇位,還被叔叔用話逼的自殺。
但是,他的身上也有跟朱瞻基一樣的轉折點。
趙德昭可不認為他無緣無故會穿越成趙德昭,這種命運的安排,似乎有一種規律。
原本的朱瞻基,承擔著大明由盛轉衰的轉折。
而趙德昭,他承受的曆史轉折,似乎比朱瞻基更加重要。
在成為朱瞻基的一百多年間,作為皇帝,他對宋初的曆史有過很細致的研究。
從盛唐之後的晚唐開始,一直到宋朝前期的兩百年間,華夏大地軍閥割據。
五代十國的混亂,不要說一般人,即便是一個曆史學家,也難以將這段曆史講清楚。
就以如今的乾德三年為例,宋朝已經建立五年了,但是華夏大地上,還有超過八個大型國家,或者說政權。
宋朝是一個被閹割的朝代,終其南北兩朝三百二十年,從來都是偏安一隅,沒有統一過。
在宋朝成立的五十多年前,遼朝就已經建立了穩定的政權。
在南方,山西有北漢,宋朝占據了陝南到山東的黃河流域,長江以北。
在長江以南,不算偏遠山區,西域,西北,就還有南南平、武平、後蜀、南漢、南唐、吳越、北漢。
除了這些政權,還有平海軍這樣的沒有稱帝,但是誰也不服的地方軍閥。
宋朝雖然後來統一了長江之南,但是西域和北方,從來不曾踏足過。
遼朝欺負了宋朝一百多年,金朝又出來了,最後蒙古占領全境,宋朝滅亡。
在經濟上強盛,軍事上卻軟弱無能,而這一切,都是從趙德昭皇位被奪,趙光義坐上皇位開始的。
趙光義內殘外忍,對內殺兄,殺弟,殺侄,對外卻軟弱無能。
他走火入魔般的重文輕武讓宋朝從一開始,就變成了一條腿走路的畸形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