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月圓之夜

  紅燭的話讓勝邪不禁有些無奈,她記得自己臨走的時候似乎並沒有怎麽招惹過這個小公主吧?那樣的話惹她生氣的應該是扮作自己模樣的花葉了,說來也是,花葉向來不太會應付這些麻煩事,以他對鳳錦的印象自然不會給出什麽好臉色,那小公主向來是驕縱慣了的,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氣。


  這般想著勝邪長歎了一口氣,看樣子這些爛攤子還得她以後親自去收拾了。


  “罷了,先不說那小公主的事,紅燭,你伺候初霜國師多久了?你覺得他是個怎樣的人?”勝邪突然問道。


  紅燭聞言怔了一瞬,隨即微微垂眼看著地上,似乎是在沉思著什麽,過了好一會兒才抬眸說道:“回閣主,奴婢自七歲那年便被賣進了宮,之後便一直待在這凰錦宮中,初霜國師的為人奴婢倒是不知道,不過他對待下人向來是不錯的,這宮中有許多老人都是從長公主在世起便一直伺候著,長公主離世後,他們也心甘情願留在國師身邊,可以說相當尊敬他。”


  “那國師的武功如何?可有什麽稀奇的本事?”


  “閣主真是說笑了,國師守護了西唐數百年,他的本事自然是大的,可奴婢隻是個小小的宮女,哪裏是能親眼見識國師本領的?再者說如今的西唐一直是安和盛世,就算真出了什麽事也不用國師大人親自出手呀。”紅燭笑著說道。


  勝邪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頭,這個國師神秘得很,這種小宮女又能知道些什麽?自己真是問錯了人了,勝邪幽歎一聲,望著院子中旺盛的梨花,莫名地湧上了一抹幽寂的情緒。


  “這梨花開得甚是好看,隻是這年歲隻怕不小了吧?”勝邪淡漠地說道。


  “是啊,長公主生前是最愛梨花的,國師大人又一直很疼愛她,這一院子的梨花都是國師大人親自尋來的呢,自從長公主離世後,國師大人便每日來照料,說來也怪,國師也不知是用了什麽法子,這院中的梨花竟開得四季如春,就算到了隆冬也照樣茂盛呢。”


  勝邪聞言忽的挑起了眉,饒有興趣地看向一旁的紅燭,問道:“你們國師大人很喜歡長公主?那為什麽對待長公主的女兒卻好像有些不待見呢?”


  紅燭想了一會兒,臉上的神情似乎是有些為難,過了許久,看了看四周無人才小心翼翼地伏在勝邪耳邊說道::“這個奴婢也不知道,我隻聽宮中的老人說起過,長公主出生後沒多久太上皇便離世了,隨後現在的皇上登基,長公主的生母又一直抱病,在宮中便一直是由國師大人照料的,所以二人的關係一直都很好,當初長公主生產之時國師原本也是很高興的,可之後長公主卻血崩而亡,在看見繈褓中的小公主後又發了好大的脾氣,當初可是將宮中的人都嚇壞了,要不是皇上製止,隻怕小公主早就被國師給摔死了。”


  勝邪聞言微微有些詫異,難道她之前判斷錯了?這個國師對長公主並不是男女之情,而是父女之義?因為鳳錦害她血崩而亡才遷怒與她?可之前看那國師的眼神,似乎並沒有那麽簡單。


  “不過話說回來,雖說國師大人對鳳錦公主的態度不大待見,可鳳錦公主那性子也的確是太不討喜了些,這些年因為長公主的原因鳳錦公主一直很受寵愛,原本按照律例她應該是郡主的位份,可後來皇上和太後說著郡主之位配不上,硬生生封了她個公主的身份,而且還是全西唐最受寵的一位公主,可這鳳錦公主卻絲毫沒有長公主的風采,明明她母親的聖像都還在宮裏邊兒呢,兩者之間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


  紅燭的語氣中有些嗤之以鼻,雖說她並沒有見過當初的長公主,可這麽多年來也聽身邊的人談論了許多,對她的仰慕也愈發濃厚,況且,能讓國師大人下令建立聖像的人,一定是像天神一樣神聖。


  勝邪聽著她的話輕笑出聲,並沒有當回事,隻是讓她再去給自己沏一壺茶,在她看來,這個鳳錦雖然沒有她母親當初的風采,卻也沒有這些人口中說的那樣差,隻不過長公主的光芒實在太過耀眼,硬生生將其隱藏了罷了,仔細看看,那小公主還是挺招人喜歡的。


  “今日的天氣倒是很好,隻是這陽光確是有些刺眼了。”勝邪端起精致的茶杯放在唇邊,幽幽的茶香立馬隨風散了出來,一股子熱氣從鼻尖擦過,配上外頭的梨花香倒是別具一番風味。


  紅燭聞言看了看外頭,發現今日的陽光的確不錯,頓時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笑著應道:“最近這幾日西唐的天氣總是陰沉得很,今日到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許是閣主的到來讓它大放異彩呢,說起來今夜似乎就是滿月了吧?看樣子今日又可以賞賞月了。”


  碰擦——


  突然,勝邪的手腕一抖,手中的茶杯一個沒拿住摔在了地上,而她的動作也隨之僵了起來,麵具之下的臉色更是難看異常,紅燭被這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急忙起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片:“閣主這是怎麽了?可有燙到了哪裏?奴婢去幫您找身幹淨的衣裳來吧。”


  “不,不用了!”勝邪一把拉住了紅燭的手腕,若不是自己臉上有麵具擋著,隻怕她此時的臉色可以將這小丫頭給嚇暈過去,她怎麽偏偏忘了,今日竟然是月圓之夜,若是在一山書院還好,宮止他們自會幫她照應著,可此時她偏生到了這皇宮裏,而且還有個不好對付的國師跟她住在同一個宮殿中。


  突然,勝邪像是想到了什麽,瞳孔之中赫然散發出了濃烈的寒氣,對著紅燭問道:“你之前說國師最近每日夜裏都會來東殿?”


  “是啊,這段日子國師總睡不好,幾乎天還沒黑就會到東殿來,有事還會直接在東殿住下呢。”紅燭回答道。


  勝邪聞言臉色愈發地難看,為什麽這個時候她身邊會出現一個國師,倘若今夜被那國師看見了,後果不堪設想。


  “紅燭,傳令下去,今日傍晚東殿所有下人全都離開,你去西殿傳話,今日本閣主勞累許久,入了夜後嚴禁任何人踏入東殿,包括國師,否則本閣主不介意讓玉閣的人到這宮中來陪陪我!”


  勝邪此時的聲音有些陰冷,不由得將紅燭嚇了一跳,急忙顫顫巍巍地應聲,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一隻溫和的人突然這般嚴肅,而且還說出了這樣嚴重的話?


  待紅燭離開後,勝邪便起身將大門死死鎖住,獨自一人躺在床榻上,那個國師很顯然已經對她起了疑心,自己這麽一傳話定會讓他更加懷疑,可此時除了這樣別無他法,隻希望那人看重西唐,不要因為自己的疑心闖入,否則她倒真不介意出動整個玉閣的人。


  到了傍晚時分,紅燭她們果真應她的話早早地便離開了東殿,勝邪特地熄了殿中所有的燈火,將整個東殿都封閉了起來,由將自己的玄月針取出放在床邊,若夜裏真有人潛入,自己也好有所準備。


  很快,天色便愈發地暗了下來,勝邪躺在床上看著一旁的窗外,隱隱約約能看見逐漸明亮的圓月,赫然間,一股劇烈的衝擊在她的腦中回旋起來,眼前的景色也漸漸開始變得迷亂,她甚至能都聽見自己神經的每一次跳動,這種感覺並不好受,然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陣陣斷裂的聲響便傳入了她的耳邊,在這樣寂靜的夜裏顯得那樣清脆刺耳。


  刹那間,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彌漫在了整個房間中,勝邪咬著牙從枕邊取出了幾個小瓷瓶,一把將它們摔在了地上,瓷瓶破碎,裏邊的白色粉末也隨著灑落了出來,瞬間房間中又出現了另一種濃鬱的香氣,將她身上的血腥味給掩蓋了起來。


  勝邪看著黑漆漆的屋頂,瞳孔中暴起了無數的紅血絲,冷汗不斷從她的額間滑落,咬了咬牙,最終她還是選擇了閉上雙眼,不去看此時殘破的自己。


  颯——


  忽然,一陣輕微的異動從她耳邊響起,勝邪猛地睜開了雙眼,朝著窗外的方向看去,指間死死地夾著銀針,很快,一縷黑影便從她眼前閃過,然而她剛一抬手,便有一股巨大的力道鉗製住了她的手腕。


  “別動!勝邪,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此時勝邪才看清,那道黑影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她的床邊,他穿著一襲黑衣,臉上戴著麵紗,隻露出了那深邃的瞳孔,勝邪努力地平複著自己的氣息,想要看清這個人,然而這雙瞳孔對她來說是這樣的陌生,她根本看不出這人是誰。


  “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我會在你身邊陪著你的,別怕。”


  那人的聲音仿佛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讓勝邪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甚至照著他的話去做,身上的乏力讓她有些難以忍受,眼皮也漸漸重了起來,最後她終於還是閉上了眼。


  黑衣男子看著這滿床的血跡不由得黑了臉,眼神中充滿了心疼,輕輕抬手幫她整理著耳邊淩亂的發絲,隨後手指停留在了她詭異的麵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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