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蠱
“罷了,這幾日你就在府中好好歇著,每日我都會將湯藥給你送來,最近切莫再出府了。”勝邪輕聲說了一句,隨即便鬆開了宮止的手,頭也不回地向自己的院子走了過去。
宮止稍稍愣神,低頭看著被那人緊握過的手腕,冰冷的眸子中閃過了一絲異樣。
勝邪的神色很冷,在這寒冷的季節中愈發讓人不敢靠近她,花葉跟在她身後,眸子忽的暗了暗,眼底的情愫沒有人能察覺。
“傳下命令,就算出動整個玉閣,也要在十日內將炎火藥草給我尋來!”過了許久,勝邪總算出了聲,她的聲音冰冷,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以往那隨心所欲的模樣徹底消失,好像換了個人一般,花葉知道,這人隻怕是有些怒了,雖然不知道她在怒些什麽,可終歸是為了那個人的。
“是。”花葉低著頭應了一聲,隨即便離開了質子府。
頓時整個屋子便隻剩下了勝邪一人,她靜靜地倚在木椅上,房間裏還散發著淡淡的凝神香,這是花葉特地為她煉製的,能讓她心神平穩,可就算是這樣,她此時的心情也差到了極點。
“就這麽信任那個人嗎?”
忽然,勝邪冷冰冰地冒出了這麽一句話。
隨即,她的嘴角便扯出了一個蒼白的笑容,故作輕鬆地用手腕蓋住了自己的雙眼,企圖將眸子中那抹痛苦給徹底掩去。
這幾日是何人隨宮止前往北燕,答案已經再清楚不過了,他從來不會讓無用的人留在身邊,這次跟在他身旁的人也隻能是五公主的鳳羽,而宮嵐向來不喜歡那個秦音,所以這次才沒有讓他跟著前往,甚至還一直瞞著他。
可他就這麽相信秦音嗎?相信到可以將任何事都告訴她,相信到瞞著他的親弟弟?相信這個一直想置我於死地的女人?
“嗬~”勝邪苦笑了一聲,眼底的倦意越來越重,最後終於支撐不住從椅子上滑了下去。
······
她從來沒覺得時間會過得這樣快,她不知道這三日自己是怎樣過來的,花葉一直在處理炎火藥草的事情,宮止也難得聽話地一直待在府中,為了以防萬一,宮嵐一直守在他身邊,以免寒毒突然發作。
而勝邪這三日則一直將自己鎖在房中,隻有不到十天的時間,如今又過去了三天,她無法將一切希望都放在那株藥草身上,所以她日日夜夜都在研製新的丹藥,起碼拖一拖時間也是好的,可三天過去了,她的屋子中除了那些失敗的藥品便什麽都不剩了。
“邪醫,你已經三日沒有休息了,先歇歇吧。”
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道擔憂的男聲。
勝邪聞言皺了皺眉,沒有回答外邊的人,手上的動作依舊沒有停止,無數的草藥不停地煉製著,整個屋子裏都彌漫著詭異的氣味。
屋外的宮嵐等了許久,可裏邊的人一直沒有反應,不禁也歎了一口氣,隨即扭頭看向身邊的人搖了搖頭:“哥,邪醫她不出來。”
宮止輕輕點頭,目光死死地盯著那緊閉的房門,也不知這樣看了多久,二人才離開了院子。
不遠處,一道藍色的身影一直瞧著,冰冷的眸子泛著屢屢寒光,麵無表情的麵容讓人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入夜,勝邪的屋子裏卻依舊點著燈火,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煉製,勝邪凝神看著前方,明亮的雙眼漸漸黯淡了下來,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宮止的身子也愈發的冰冷,現在就算是她的丹藥也無法緩和,再這麽下去,他隻怕真的會撐不下去,勝邪的臉色難看極了,她找了整整十年的人,如今遇上了,難不成就要這麽沒了?
突然,勝邪抬起了頭向屋外看去,方才的一瞬間,她似乎感覺到了一股異樣的氣息?然而外邊卻依舊安靜的,沒有絲毫反應,勝邪皺了皺眉,正想要起身,這時耳邊卻傳來了一陣聲響。
咚——
“唔——”
大門被瞬間推開,隻見一個黑色的身影倒了下來,勝邪瞪大了雙眼,二話不說便走了上去。
“宮止?宮止你怎麽!哪裏不舒服!”勝邪將身上的人扶了起來,雙手在觸碰到他的瞬間卻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痛苦,原本冰冷的身體此時竟突然變得滾燙起來,然而沒過一會兒又變得冰冷,漸漸的,兩種極致的感覺不斷交替著,宮止臉上的表情也愈發地痛苦。
勝邪皺眉,將他扶到了床邊,他的五官有些扭曲,明顯能看見由於痛苦而散發出來的冷汗,勝邪急忙為他把脈,卻發現他的脈搏十分紊亂,兩股莫名的力道正在不斷地衝擊他的身體。
“不是寒毒?宮止!你到底怎麽了!說話啊。”
“唔——疼,心髒···心髒要裂開了。”宮止強忍著痛苦,微微睜開雙眼吐出了幾個字。
勝邪聞言一頓,二話不說便撕開了他胸前的衣物,這時勝邪才看見,宮止的心口處不知何時竟浮現出了一個詭異的紅色印記,那印記隨著他強烈的心跳聲不斷閃爍著,妖異而危險。
“這是什麽東西!”
“唔!啊——”突然,宮止痛苦地悶哼出聲,蒼白的手捂住那塊印記,身體不斷地顫抖著。
勝邪看著他的模樣心中焦急,眼底的疲倦瞬間消失不見,隻剩下無盡的冷冽與擔憂:“你這塊印記是從哪來的?最近可是遇上了什麽人?還是碰到了什麽東西?”
“唔,不!啊······”
“宮止!不要運功!你先放鬆,否則身體會受不了的。”勝邪皺眉說道。
“不行!我···我不能停下,心髒···心髒有什麽東西,在強行湧進來,我的腦子···也開始變得很奇怪。”
該死!這到底是什麽。
“蘇···竹!她,她今日來找過我!”宮止突然開口說道。
勝邪聞言一頓,一種不祥的預感拂過,煉情|蠱三個字就這樣湧入了她的腦海,她記得花葉曾說過,這種煉情|蠱是從西唐傳來,隻要中了蠱的人就會無法抑製地愛上母蠱所在的人身上,如果強行用內力驅除,將會迎來異於常人的痛苦,而那母蠱,很顯然就是蘇竹!
“啊——”宮止痛苦地吼出了一聲。
勝邪聞聲看著他,顫抖地伸出手去撫著那塊紅色印記,無數的痛苦從她心中拂過,看著這人痛苦克製的模樣,她的心好像要裂開了一般。
勝邪將宮止死死地抱在懷裏,他身上的寒冰漸漸傳來,將自己的肌膚也弄得刺骨,可她卻無法鬆開手,她總覺得,一旦自己鬆手,這人便會徹底失去意識,變成一個令她陌生的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懷中的人已經開始迷離,雙眼雖然還睜著,可眼前的景象已經變成一片空白,漸漸的,連意識也開始渙散。
勝邪知道這人正在強行逼出內力,可他的身體卻顫抖得更加厲害,無法忍受的痛苦不斷傳來,勝邪猛地縮緊了雙手。
“宮止,別運功了,停下吧。”突然,勝邪溫和地開了口。
她知道,一旦這人停止運功,體內的蠱毒便會發作,他會無法自拔地愛上蘇竹,甚至可能會將自己忘得一幹二淨,可她隻是個大夫,她隻能醫毒,對情|蠱卻無能為力,甚至連為他緩解痛苦的能力都沒有,她知道這人為什麽一直在堅持著,可她不忍心,不忍心看著這個溫潤的男人變得這樣痛苦,與其這樣,把她忘了又如何?
“不行···勝,勝邪會消失,她正在消失,如果我停下了,她就徹底不見了。”宮止半眯著眼,瞳孔沒有絲毫光芒,隻是空洞而沒有焦距地望著前方,此時他的意識已經消失,隻能依靠本能來抑製著體內的蠱。
勝邪聞言一頓,一絲晶瑩的液體不爭氣地從臉頰劃落了下來,嘴角卻勾起了一個淡淡的幅度,漸漸的,她的手變得柔和起來,輕輕將這人的身子轉了過來,對上了那雙空洞的雙眼。
“沒關係,我不會消失的,我會在你身邊,永遠都會陪著你。”勝邪輕輕笑了起來,臉上的麵紗瞬間滑落,露出了那張唯美的容顏。
宮止頓時一愣,雙眼漸漸變得清明,記憶中那張臉此刻正出現在他眼前,雖然已經變了許多,可五官依舊有從前的影子,一顰一笑都與那張臉重合了起來。
“勝邪?”宮止不敢置信地開口,這一刻他忘記了身上的疼痛,忘記了大腦的侵蝕,他的目光,他的每一寸肌膚,他的一切都在注視著眼前的人,這個他日思夜想了十年的人。
勝邪勾起了嘴角,伸出手溫柔地揉了揉這人的腦袋。
“是我,我回來了。”
“勝邪,你回來,你真的回來了。”過了半晌,宮止才終於反應了過來,急忙拉過了眼前的人,將她狠狠地抱在了懷中。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你終於回來了勝邪!”
“嗯,我回來了,以後我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永遠都不走了,好嗎。”
勝邪依舊溫柔地笑著,心中的酸痛卻深深侵蝕著她的神經,因為她已經感覺到了,宮止正在慢慢收回自己的內力,而他胸前的紅色印記也愈發地妖異起來,這代表著什麽她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