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想來想去,竟不知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麽?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勸人,將婁翊航原封不動地放回去,然後……再也不要踏足這個鬼地方,不要再見那個人。
他說到做到,真的自己去做飯了,蒸飯、洗菜、切菜,都做的那麽自然,我呆愣地站在廚房門口,有那麽一瞬間,在心裏覺得,這個人,是真的挺好啊。
將來誰若是嫁了他,那該是……多麽幸福。
武功那麽高,魔教教主,會照顧人,會哄人,還會做飯,麵對這個人的時候是一麵,麵對那個人的時候又是另外一麵。
可是就是因為這樣,他讓我覺得可怕。
讓我意外的,他沒有再和我多話,安安靜靜地做著菜。我忽然覺得,仿佛整個世間都隻剩下我和他,隻剩下我和他在這裏,沒有紛擾、沒有糾葛,沒有什麽恩恩怨怨。
我甚至還想著,倘若沒有那些事,倘若他不是辰王,會不會有一天,他離開玉冥教,我離開北涼皇城,我們隱居起來,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過著這樣的日子.……
神不知鬼不覺的,我真的坐下吃起了飯,他一句話沒有說,甚至都沒有多看我幾眼,我也安安靜靜的。
好像他真的隻是留我吃一頓飯。
心裏躁動的很,生怕他下一刻就要說出什麽輕浮的話,給我提出什麽過分的要求。
然而吃完一頓飯,他真的什麽都沒有多說。
“我還有點事沒有處理好,你先到處走走,等我忙完,就送你回王府。”
我心裏琢磨著,不過就是做了頓飯,一下就轉了性子了?
不得不承認,他做的菜,真是好吃。至少,比我那要命的廚藝,是要好太多。
他也沒說我哪裏可以去,哪裏不可以去。
我更加不知道自己可以到哪裏走,隻是又走到了方才那棵桃樹下站了會兒。
淩榭昀、他到底是在想什麽?又或者說,他想要做什麽?
他真的.……隻是因為,我長得像蘇繾兒,所以接近我和我在一起。
可是他很清楚很明白,我們司徒家和玉冥教的關係,他也未曾阻撓過我和南越的誰誰見麵,南越認識他的每一個人,隻要見到我,都有機會告訴我,淩榭昀就是辰王婁靖。
他不害怕麽?
想起來,他真的是從未忌諱過這件事。
就好像,他一點也不擔心我會知道。
那天我跟他說的時候,他除了不安和點點傷懷,好像真的沒有多震驚,對我知道這件事,是在他意料之中。
可是他為什麽不會怕?他是太自以為是,覺得我愛他入骨,我就算知道了也會和他在一起,還是他有別的辦法,讓我不離開他?
我真的不擅長,窺探人心,可惜,我不會主動去問他這個。
我現在甚至,都不懂自己的心了。
就在我來到這之後,就在我見到他之後,就在.……我吃完了他做的那頓飯之後。
我什麽都不明白了。
他的心、我自己的心。
身旁不知什麽時候多出了一個人影,我沒有太在意,他不說話,同我一樣隻是盯著前方看。
我心裏暗笑,是怕我孤單?怕我寂寞?找個人陪我說話?
說真的,離墨這個人,真的是我見過的話最少的人了。
我瞄了他一眼,再次看向前方,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語,還是想找人傾訴,說起了心裏的話。
“我討厭別人接近我,是因為別的原因,是有別的目的。我之前,煩死了婁翊航因為我的長相對我百般糾纏,對自己說,我哪裏是那種,甘願做別人替身的人?”
“榭昀……他身上有很多秘密,很多很多.……就算是我和他在一起,真的在一起.……我也自認為,我根本不是很了解他,對他的很多事都不是很清楚,隻是因為太喜歡,就覺得應該相信。”
“可是現在,我知道了那些事,知道了他……原來也是把我當做替身,我卻不知道……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人真的都是很自私的,我心疼那個被她傷的體無完膚的女子,也心疼自己。我想知道他的過去,又怕知道了之後我會接受不了。我既盼著從此和他不再來往,又盼著他可以同我解釋一些。”
“可是他能怎麽跟我解釋?說他早就忘了那個蘇繾兒,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誰沒有過去呢?他會告訴我、現在心裏隻有我,他隻是愛我這個人無關其他任何一點。”
“或者是說,他深愛那個人,忘不掉放不下,曾經是逼不得已才傷害了她,他很後悔。後悔之後呢?看到了那個和她長得一樣的我,想要彌補、想要挽回什麽,所以對我好,和我在一起。”
“可是不管他如何做,不管他怎麽跟我解釋,我都會很失望,到頭來,我都是沒有什麽理由繼續和他在一起了。”
“我給不了自己理由,說服不了自己,真的.……沒有辦法。”
原來我是這樣想的,我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我是盼著他心裏有我,又盼著沒有。
沉默良久離墨終於開口:“或許,還有第三種可能呢?”
我不解地看向他。他對我笑了一聲,“你,先冷靜一下。這件事情,我不好多說什麽,可是榭昀他,是真的很愛你,他對你,絕對是真心的。”
真心……
看,我盼著他是喜歡我的,可是高興之餘,又覺得這個人、不值得,他會讓我害怕,讓我不自覺地想要遠離他。
“他對蘇繾兒,是真心的嗎?”
“他那時候,為什麽要傷害她?”
“你跟我說過,他是逼不得已,你可以告訴我,是為什麽嗎?”
離墨沒有回答了,我又喃喃道:“他當初,是怎麽狠得下心啊。”
“如果換做是我,他在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轉眼間娶了我一直親近的好姐妹,我一定、殺了他們!一個都不會留!”
離墨又笑了,“你這是氣話。”
“我現在都不知道,我是恨他將我當做替身騙了我,還是更恨他兩年前的心狠無情。”
他說話算話,沒有要強留我,沒有要我一定答應他什麽,忙完了就過來找我,直接說送我回府。
看到我和離墨在說話,他刹那間還是驚了一下的,像是完全沒有想到一樣。
我心平氣和,那份躁動終是緩了下來,也不想和他多說什麽。
我知道他不會傷害婁翊航,就算是恨得要殺人,也應該不會讓北涼難做。
快要到府門的時候,他又跟我說了一句:“我想盡快成婚,早點娶你。”
隻是說說就罷了,還非死活握住了我的手。
心裏的火氣一下子又都湧了上來,二話沒說就一巴掌甩到了他臉上。
他也沒有惱,再次平平靜靜地跟我說了一遍。
我真的是不懂了,他是如何在我什麽都知道了已經把話說得那麽清楚了的時刻,還能如此平和地跟我說出要娶我要和我成婚的話,不想動手打人了,我也不理會他。
可偏偏這人,死心眼兒,我不回應,他就一直說。
應該選什麽日子,應該選什麽樣的嫁衣,要準備多少聘禮,要怎麽跟我阿爹娘親說要快些,以後要一起住在哪裏,在玉冥教、還是在京城買宅子,以後要多長時間回王府一趟。
宅子要怎麽修建,要給我準備看書的地方,練字的地方,無事的時候,他可以吟笛給我聽,就像從前四哥那樣,他還會撫琴,都可以彈給我聽,他可以每日給我說不同的故事,每天給我做不同的菜,哪日心情不好了,我們就一起喝酒.……
“還有啊,你那字寫得那般難看,我一定要好好教教你.……”
我終是忍不住了,幾滴淚落了下來。
他好像很了解我,又好像一點也不了解。
他好像對我的事,事無巨細全都知曉,知道我無趣的時候喜歡看書,喜歡練字,知道我字寫得很難看……
是,的確是很難看……難看的要命,怎麽寫都難看……
“怎麽哭了?”
他伸手抹了抹我的眼淚,嘴角還掛著笑,又問道:“是覺得哪裏不好?我可以改,我們慢慢商量。”
“我不會嫁給你的。”
他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盯著我許久,吐出一句話,“你若是不嫁,我就殺了婁翊航!”
他語氣堅決,斬釘截鐵的,好似……那個人的命,真的就握在了我手上。
我有那麽一種錯覺,我覺得自己被所有人騙了,有那麽一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隻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他們都在明處,隻有我在暗處。
我想起了我剛回到北涼,二哥跟我談話的那次,他說了什麽來著?他無緣無故提到了辰王,問我知不知道這個人,我回答了,他轉眼卻又轉移了話題。
我剛知道那件事的時候,四哥就看出了有問題,看出了我心情不好。
若是二哥來勸我,去一趟玉冥教,我必是不會去的。
這個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是誰?那肯定是司徒夜塵。他知道怎麽說我會動容,知道我哪個動作哪句話表現出來後會是什麽意思。
別人眼裏對我的了解,我興許會那麽做,我大概會那麽說,可是到他那裏,就是我一定會這麽做、一定會這麽說。
“淩榭昀。”
“你真的,想要我恨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