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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滿頭白發的公子

  我們邊走邊聊,他跟我說,他從小在北涼長大,他父親在他出世前就拋棄了母親,母親又在生下她不久後也離開了人世,隻給他留下了一個名字,榭昀,他母親姓淩,所以叫淩榭昀。


  他被他母親的一個朋友撫養長大,對待他像親生孩子一樣,可惜在不久前也過世了。


  他說他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一個親人,偶爾和朋友一起到處行走,閑暇時就待在北涼京郊從前的屋子裏。


  和他接觸下來,感覺他是一個挺樂觀開朗的人,看樣子也沒什麽壞心眼。隻是想起昨日他說的那句話,心裏還是有些不如意。


  無意中和他說起了過幾日要和四哥一起去南越的事,提起南越的時候,我看到他神情中閃過了一絲輕蔑,我試著問了他一下,有沒有去過南越,他沒有正麵回答我,說了一句南越不如北涼好。


  天色沉了下來,看著要下雨了,他叫我早些回府,等會別淋著雨了。


  “淩公子,我們以後,還會再見嗎?”


  他沒有回答我的話,隻是對我笑了一下,轉身就邁開了腳步。


  我也不知道怎麽會問出這樣的話,心裏就是覺得,要是我們還能再見,我會很高興的。


  手裏拿著他送我的東西,準備回屋裏找個盒子鎖起來,我這個人嘛,有一個不好的習慣,對於特別喜歡的東西,不喜歡戴著,就喜歡收藏起來,偶爾拿出來看看。


  走到院子門口,看到了冰塊臉三哥佇立著,雙眼斜看著我,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我幾乎是差點要摔倒在地,心裏一遍遍問自己:他怎麽一回來就來找我來了?我可沒有做什麽事。


  我下意識地將手背到了背後,一步步挪了過去,在他麵前時,心虛地問道:“三哥,你.……你怎麽在這?”


  他瞄了一眼我背後,語氣冷漠,“你手裏拿的什麽?”


  我連連搖頭,“沒什麽沒什麽。”


  “你是不是要和夜塵一起去南越?”


  他一問我就愣在了原地,不敢說謊,也不敢說話。三哥怎麽知道的,他不是剛回來的嗎,難道是司徒夜塵去告我狀的?

  這人也真是的,怎麽跑去跟三個告狀了,這要是讓阿爹知道,我鐵定是沒有一絲可以去的機會了。


  “我讓夜塵多帶幾個人保護你,到南越了別瞎跑。”
……

  我就那樣看著他離開,心想著今天是怎麽了?一個兩個怎麽都這麽反常?


  三哥性子孤傲,脾氣火爆,就算對待家裏人都是冷言冷語,平時沉默寡言,有什麽事都喜歡悶在心裏。


  我從小最怕接觸的就是他,他也不會像其他哥哥一樣哄我逗我。


  可我知道他其實是很疼我的,容不得任何人說我半句。


  他那脾氣,是最像娘親的,發起火來,誰勸都不聽,隻按自己想的來。


  印象最深的事,是在十四歲那年,我被人給欺負了,那人還是楊尚書家的公子,四哥是最嫌麻煩的,當時就帶著我離開了。沒想被三哥知道了,他當晚就潛進那人屋裏,暴打了他一頓,給了他幾鞭子,還將他手都給打折了……

  幸而那人在京城本來名聲就不是很好,大嫂請求丞相大人給三哥說情,娘親又找了大夫給他治了手,楊尚書才沒再說什麽。


  可阿爹卻怒了,三哥從小雖然待人冷漠,但是一直都是很聽他話的,而且和大哥一樣跟著阿爹征戰,年紀小卻驍勇善戰。


  二哥心不在此,四哥生性灑脫,阿爹一直都對三哥給予厚望,後來四哥去告狀,說是因為我,便就要罰我。


  三哥口口聲聲稱是他自己看那人不順眼,不幹我的事。還威脅阿爹,要是敢罰我,他下次還要犯。他這麽一說,加之大哥二哥都一起護著我,我什麽事都沒有。


  最後三哥被罰跪祠堂,跪了一天。


  其實我覺得,那人本來就是活該,隻是打了他一頓,真的是太便宜他了,可惜以後也沒機會對他動手了。


  兩年前我出事,二哥和三哥都罵了四哥一頓,責他沒有照顧好我,我還以為,以後都不會有機會去南越了,沒想這二哥和三哥,此次都沒有反對。


  我整理東西的時候,又忍不住將淩榭昀送我那副耳環給帶上了,不知為何,想戴一戴它。


  若是……若是我再次和他撞上了……

  三日過後,四哥和二皇子啟程前去南越,陛下交代好了一切,兩人才出發出城門,我聽四哥的話,等到人都走了之後,才跟二哥說了一聲,一個人偷偷從後門跑了出去。


  四哥依約在城門口等著我,我一出去他就見著了我,特意給我準備了一輛馬車,他騎馬在外麵看著我,讓我坐馬車裏麵。


  隻是打了一個盹兒,醒來後就聽到二皇子和四哥的聲音傳來。


  “若憐怎麽跟來了?”


  “她說服了我二哥,我也沒辦法,隻能帶著。”


  “難怪皇叔常常在父皇麵前抱怨,你們都這樣慣著她,早晚得把她慣壞了。”


  “從小就這樣,慣不慣著,又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


  “那你要好好看著,別讓她惹禍,北涼不比南越,萬一再出了什麽事情,姑姑那個性子,可著實是沒法交代啊。”


  “來的時候就跟她說了,這次會聽我話的。”


  上回被罰不就是這二皇子去告我狀,他從小就是這樣,兩個妹妹和我從來都不聽他的話,就喜歡告訴陛下和我阿爹,讓他們來罰我們。


  他隻比四哥大了一歲,相比四哥的確是懂事得多,對於朝中之事一直都很上心,會給陛下分憂,但是太墨守成規了,性子和他哥那是南轅北轍。


  我生怕這次還沒有走出北涼,就被她給遣回去了。


  有時候,我是真的很慶幸自己可以生在儼親王府。


  對於北涼,對於我的出身,我是真的一直都很喜歡的,並不僅僅是因為郡主這個身份,最重要的是我們司徒家,沒有那麽多心機和算計,不像別的皇族,為了權勢和名利,為了皇位,爭得你死我活,六親不認。


  從我阿爹和陛下,就是如此,阿爹雖然手握重兵,在北涼極具聲望,但陛下從未懷疑過他什麽,沒有苛待過他什麽,他們不是一母所生,但陛下一直都把他當做自己最親的兄弟看待,有皇宮一份的東西,就絕對會有我們儼親王府一份。


  大皇子和二皇子也是如此,還有若依姐和若影,從來沒有過什麽誰厭棄誰誰算計誰的,一直都相處的很融洽。就更不用說我那幾位哥哥了。


  我聽說南越的男人,都是娶一位正妻,家中還有好多個妾室,家門內鬥的事也是常有發生,皇家就更不用說了,就像如今的南越皇上,後妃一大堆,子女也一大堆,大多也都不是一母所生。


  所以南越自古以來,兄弟相殘爭奪皇位的事,多如牛毛。


  對於南越,我一點都不了解,也沒什麽興趣。


  聽人提起的最多的人,就隻有兩位,一位是被人稱之為第一美人的慕容翎,另一位是七皇子陵王,他是皇後所生之子,聽說和他舅舅慕容將軍年輕時很是相像。


  還有一個人,常聽四哥說起的,那位慕容公子,慕容翎就是他妹妹。


  我曾見過慕容將軍一麵,大概五年前,去水玉山莊拜訪若萱前輩的時候,他也在那裏,現記不清他當時的模樣,隻知道那時候我是被他震驚了一下的,對於那種活在戰場保家衛國、身披鎧甲手持寶劍的風姿卓越之人,我心裏會不自覺產生欽佩,忍不住不多看幾眼。


  他和阿爹很像。


  我很想再見他一麵,我後來曾想,他年少時,一定引得不少好姑娘為之傾倒,所以當我聽別人說起陵王和他很像的時候,就對陵王產生了好奇。


  可是我又聽說,陵王從來沒有上過戰場。


  他是皇後的幺子,從小就是被捧在手心的,從未吃過什麽苦。


  一路上我都聽四哥的話,他說什麽就是什麽,沒有多說一句話,沒有多走一步。


  到達南越的當天,四哥就和二皇子一起去了大殿內覲見南越皇上。四哥進了宮門就將我丟下,讓我一個人到處走走,等他忙完就來找我。


  好在南越還是很有待客之道的,給我找了個地方讓我先去歇息,可我對南越皇宮著實好奇,想到處看一下,讓兩個小丫鬟領著我去了禦花園。


  南越的地氣,要比北涼暖上幾分,花要開的早些,也豔麗些,我對花不是很喜歡,隻是看著好玩罷了。


  剛看到一個湖的時候,聽見不遠處傳來了一陣笛聲,悠揚婉轉,甚是動聽。


  我從小聽四哥吟笛,他的笛音,在北涼可謂是數一數二的好聽,可是今日聽了這聲,倒覺得比四哥還要好上幾分。


  我聽著聲音剛好就是那湖邊傳來的,便跟著聲音往那邊走去,漸漸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看清他的時候,我忍不住就要驚叫出聲。


  那人坐在湖邊的護欄上,身形消瘦,和四哥差不多高,穿著一身白衣,看起來年紀輕輕,可是滿頭都是白發,和他的樣貌好不相襯,最重要的一點,他那雙眼被一條白綾遮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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