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破戒
下課以後納什教授又跟我嘮叨了十多分鍾。或許是因為這個專業很少能見到中國人,所以他一有空就找我聊天。
我從階梯教室出來的時候見大門口站了五個中東的男生。那五人原本聚在一起有說有笑,我才一出門他們就突然立正站好,一句話也不說了。
我往五人怪異的表情上看一眼,再看看他們筆直筆直的站姿,心中泛起說不清的古怪。
我和這五個中東男生算不上有多熟,為什麽見到我以後,他們的站姿、表情會這麽奇怪?
等我定睛一看,隻見幾股若有若無的輕煙飄飄嫋嫋從他們身後冒了出來。我瞬間領悟到五人奇怪站姿背後隱藏的深意!原來幾個男生在偷偷抽煙!
見我發現他們破戒,幾個男生趕緊對我比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示意我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
我好笑到牙疼,隨意揮揮手說:“放心,在我的國家抽煙是合法的。在這裏抽煙也是合法的。”
幾個男生略微鬆口氣,他們把手裏的煙幾大口吸幹,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煙屁股扔進垃圾桶裏。
走出醫院的時候我見到伊朗大叔莫森,他遠遠對我打招呼說:“米茲,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好呀!”我屁顛屁顛跑到莫森大叔跟前,跟他去了一家口味難以下咽的本地餐廳。
莫森大叔原本是個挺幽默的人,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年初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跟我說話的語氣總是帶著一股子挑釁,話裏話外夾槍帶棒。直到那天我給他看了中國沿用三千年的日曆,他對我的態度才有所改觀。
後來他請客去吃中餐,我和他的關係才得到徹底改善。吃完飯後他約我喝了茶,跟我說他從伊朗辭職來讀博士的原因。
原來莫森大叔原本有一位妻子,後來他的妻子和他離婚了。因為受不了離婚造成的巨大打擊,莫森大叔辭去大學老師的工作,來到異國他鄉讀博士。
莫森大叔很健談,比我第一印象中的莫森要開朗得多。
不過他最喜歡談論的話題是女人,想來是個多情種,難怪一場離婚對他的打擊會那麽大。
吃飯的時候我旁敲側擊問:“莫森,在你們國家能抽煙嗎?”
“不能。”莫森答得很幹脆,“不僅在伊朗不能抽煙,現在很多木思林國家都不能抽煙,抽煙違法。”
我想起方才見到的那五個偷偷抽煙的男生,不禁又笑了起來。“那出國以後呢?出國以後你們抽煙也是違法的嗎?”
“看情況。”莫森大叔說,“如果被舉報回國的話,也是違法的。所以我們在國外抽煙也要格外小心,最好不要被同一個國家的人看見。”
我又問:“那你們還有什麽是法律禁止的?我的意思是在大多數國家都合法,唯獨在你們國家違法?”
莫森大叔掰著指頭說:“抽煙,喝酒,賭博,嫖娼,都是違法的。一旦被發現都會被嚴懲。”
我狐疑地看著莫森大叔說:“我怎麽記得你上個星期,是不是去過什麽酒吧?”
莫森大叔笑得坦然得很:“都出國了,我當然應該享受一下美女和美酒!那天我還抽煙了,我感覺煙的味道不好,還是酒比較好喝。這裏的女人更好,什麽事都能做。”
“噗嗤!”我忍不住笑起來,“其他人做這些事情都不會說出去,隻有你全都告訴我了。你就不怕被你們國家的人知道,回國以後他們舉報你。”
“誰敢舉報我?!”莫森大叔一臉不屑地說:“我記得在中國澳門以外的地方賭博也是違法的。但是中國人去賭博合法的國家賭博,你們的警察並不會管到別的國家去。”
“國情不一樣嘛。”我說,“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法律和道德標準。中國非常尊重其他國家的法律。”
我和莫森大叔聊得正歡,一個孤傲的身影忽而在餐廳入口晃了一下。我急忙朝剛進門的人招手說:“葉曉君,要不要來跟我們一起吃飯?”
葉曉君瞥了一眼莫森大叔,一時有些猶豫。
我用中文說:“這是莫森,伊朗人,他爸爸是兩家醫院的院長!他來學醫,就是為了以後回國子承父業。”
見葉曉君多少有些動搖,我補一句:“他剛離婚,現在單身。”
葉曉君拿著莫森大叔打量一番,最後勉為其難走過來跟我們拚了一桌。
莫森大叔雖然年紀大了些,但是他長得特別年輕。配上波斯人特有的憂鬱氣質,怎麽看都是一表人才。
或許是莫森大叔在國內憋得太久了,出國沒多久他就開始放飛自我。一開始他隻是去夜店喝喝酒,後來各種花樣他都玩出來了。
見一張桌子上同時坐了兩個中國女孩,莫森大叔瞬間冒出個大腦短路的想法。他從書包裏摸出一張小屁紙說:“我今天中午收到的廣告,這是一家新開的酒吧,你們想不想去?”
我和葉曉君湊過頭往巴掌大的小屁紙上看去,隻見上麵寫了一句話:同時帶兩個女孩到本店,可免費獲得一杯威士忌。
我的眉毛不自然地跳了兩下,莫森大叔這是在玩哪樣?我跟他應該還沒熟到見麵就討論混夜店的地步吧?
葉曉君的眉毛也跳了兩下,她指著小屁紙說:“這個廣告是個詐騙廣告!”
“詐騙?”我和莫森大叔異口同聲重複了這個單詞,不知道葉曉君是從哪裏看出的端倪。
葉曉君說:“這裏隻說免費贈送一杯威士忌,但是沒說杯子的容量。一百毫升是一杯,一毫升也可以是一杯。萬一我們去了以後,酒吧隻提供一毫升的免費飲料,我們豈不是上當了?”
“噗嗤!”我實在是沒忍住,葉曉君怎麽能一本正經做出如此完美的分析?!這個廣告擺明了就是讓酒客去消費的,隻要客人進了那道門,酒吧絕對穩賺不賠。
葉曉君瞪給我一眼說:“我說的是真的!”
“好好好!”我憋住笑對莫森大叔說:“她說得有道理,我們不能去!”
莫森大叔急了,他拍著胸脯說:“我請客,你們不用擔心!所有錢都是我出!”
葉曉君不愧是英語文學係的,口若懸河跟莫森大叔灌輸了一大堆不能上當受騙的道理。
她的口才是真的好,黑的能被她說成白的,紅的能被她說成綠的。她這麽好的口才,不做外交官真真是浪費了。
一場唇槍舌戰之後,莫森大叔敗下陣來。他完全放棄了請我們去夜店玩的想法,安安分分和我們吃完一頓晚餐。
晚上回到宿舍,我清點了一下我還剩多少顆酸角糖。
我一直省著吃,可惜存量本就不多,如今還在不斷減少。就算我每天隻吃一顆酸角糖,這些酸角糖也撐不到我明年回國。
我看著滿桌子的酸角糖發呆時,手機突然響了一聲提示音。我打開手機,看到三條未讀信息。
一條是阿剛發來的,一條是麥子發來的,還有一條是武老師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