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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怨尤之心

  郭美玉瞟了一眼浣琴,浣琴便哆嗦了一下,蒼白著臉退了下去。


  安子鶴原本夜裏飲了酒,又折騰了一宿,餓得很,想要再用一碗,見郭美玉沒有過來伺候的意思,眼珠子一轉便明白了她在想什麽,起身自己倒了水,漱了一下口道:“你和一個丫頭置什麽氣?嶽父找我什麽事?”


  郭美玉可沒想到安子鶴說了一句話,卻是為浣琴說話,壓抑著心中的火氣,譏諷道:“浣琴是我手邊第一個溫柔體貼得用的,若是世子爺喜歡她,我便將她開了臉送給世子爺做個通房。”


  安子鶴覺得她這胡攪蠻纏的勁兒又上來了,便有些頭疼,道:“既是嶽父找我,還不過來伺候我穿衣。”


  等兩個人到了郭府那個街口,已經快到大中午了,遠遠看去,也不知道誰家是要搬家還是怎樣,幾十輛車子將整條街幾乎都堵住了,錦鄉侯府的馬車壓根進不去。


  安子鶴隻得和郭美玉步行過去,才發現原來是郭府這邊出了事。


  不少箱籠正從裏麵亂七八糟的往外抬,幾十個奴仆在那兒,指揮的指揮,抬箱子的抬箱子,搬家具的搬家具。


  原先長房進郭府的時候,百十多箱籠是郭碧玉囑咐著從東院側門進的,而今分家要做給外人看,所以都是大張旗鼓地從正門抬出去。


  門口一堆圍著看熱鬧的,七嘴八舌正在說“分家”什麽的,安子鶴心裏便是一沉。


  他急忙帶著郭美玉邁步進了郭府,見東院的郭管事背著手在那兒,看似是主持大局的模樣,正要叫人去問,二房那邊鄔管事臉色焦急地趕了上來,道:“小的見過世子爺,見過二娘子。老爺久等您沒到,還要差小的去尋呢,來了就好,您這邊兒請。”


  “這是怎麽回事?”安子鶴皺眉道。


  “這……小的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等您見了老爺就知道了。”


  且不說安子鶴進了書房,郭美玉見了李氏正在指揮人收拾箱籠,也是一頭霧水,道:“娘,這是怎麽回事?咱們要搬家?”


  李氏道:“是長房那邊要搬走。你祖母主持的,以後長房和二房各自自立門戶了。”


  郭美玉大吃一驚,道:“那是咱們要搬走?”


  “哪能呢?這一片誰不知道這裏是郭尚書的府邸?”李氏平靜地道。


  “這樣也好。”郭美玉道,“哥哥都已經在翰林院任職了,以後總也有些同僚往來,和爹爹在一處頗為不便。隻是把宅子——給了咱們二房,他們長房豈不是要怨氣滿腹的?”


  李氏這才冷笑了一聲,道:“他們動這心思不是一天兩天了,不然你以為這一天之內就能安排妥當?再者說了,和我們住在一處這麽多年,我們倒是因為長房的緣故受了不少風言風語,臉麵聲名都受了影響,這宅子原本也是我們該得的。”


  郭美玉便道:“祖母呢?”


  “也會搬出去,跟著長子出去住,倒也是理所應當了。”


  “母親倒是能輕省輕省。”郭美玉看著李氏道,“操勞了這麽多年,也沒換個什麽好兒。”


  李氏搖搖頭,其實分家帶來的影響可遠不止郭美玉看到的這麽一點兒,好處自然有,可弊處也有,她不想細說,便端詳著郭美玉,道,“子鶴待你怎麽樣?”


  當初郭美玉死死咬定是安子鶴對她下了藥,而今怎麽肯說到現在安子鶴都不碰她的事?便點點頭道:“他待我很好。”


  “那就好。”李氏道,“我看你臉色也不太好,雖然將管家的大權交給你,那卻是最不緊要的事兒。好好調理身子,生個兒子才是最關鍵的,你可別搞不清主次,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刹那間郭美玉有點黯然,轉而她笑著道:“女兒知道。”


  那邊映娘還要顧著,李氏便安排郭美玉在暖閣裏小憩著養神,那邊書房裏,安子鶴剛聽郭儀將這一兩天發生的事情說完,忍不住道:“嶽父怎麽能答應下來?這樣該如何對端王交待?”


  郭儀道:“你以為我想分家麽?是上麵老太太點了頭的。”


  安子鶴娶了郭美玉進門,便已經知道了郭家二房的情況,平心而論二房這麽多年受長房的照顧頗多,頗有點兒家底,但是這些都是死錢。


  而他和端王需要的是像長房那種源源不斷往裏賺錢的。


  端王對此報了很大的期望,他又何嚐不是?如果不能綁牢郭家長房,他又何必娶郭美玉?


  郭儀到底知不知道長房現在有多大的財力?


  他灰著臉,道:“嶽父,連端王殿下都動心了,願意以選侍之位來納您那位侄女,您當真一點兒也不知道您這位兄長手裏有多少財富麽?”


  從小到大,哪怕家裏再窮,郭儀都被郭皋照顧的從沒在銀錢上犯過難,要什麽有什麽,也正因為如此,他隻要伸手就好,並不管其他的,因此他不擅長經濟之道,且還有一股文人清高的毛病,雖然知道伸手要錢要物,卻不願意去深入了解。


  等聽到安子鶴細細的講了一通,郭儀的心情再也沒法平和了。


  聚時珍的事情,他隱隱覺得似乎是上當了,直到今天,他才明白過來——那是長房的計策!


  且那些商號,四通號……竟然連他都瞞著!

  他起身道:“子鶴你且在此稍坐。”


  安子鶴便道:“嶽父,你這是要去做什麽?”他緩聲道,“家已經分完了,嶽父也是簽字畫了押的,你現在再去找,還有什麽用?”


  郭儀卻不這麽想,就算是沒用他也要去說說,他不信郭老太太不站在他這邊!


  隻是安子鶴既然這麽說了,他的一腔怒火也壓了下來,總不好在女婿麵前表現的對財物太過急切。


  想到這裏,郭儀長歎一聲,道:“兄長做事實在是太讓人寒心了!”


  安子鶴內心便冷笑了一聲,若不是他當初急著從聚時珍的船上跳了下去,又豈會有今天?若不是郭儀先做了讓長房寒心的事,也不會讓長房心生別意,以至於做到這麽絕。


  當真是鼠目寸光!

  雖然如此,而今他也不得不幫著郭儀謀劃——他品了一口茶,道:“當初在端王殿下麵前打了包票,可見什麽東西,都是要握在自己手裏,不用求人,才是最妥當的。眼下殿下需要用錢,就算是嶽父能伸手要一次,大伯父那邊少不得要攜恩圖報甚至坐地起價起來,他眼界又不寬,萬一聽風是雨的把手一緊,嶽父討要的萬分屈辱不說,誤了事才可怕。”


  他後麵說的,郭儀都沒聽見。


  郭儀耳朵裏隻翻來覆去的回蕩著那一句“握在自己手裏”。


  起初他心裏還有點沒底,可慢慢地,他心中想道:若是沒有他在朝堂上做官,兄長怎麽可能這麽多年生意做得順風順水?怕是早就被那些地方官們拆骨剝皮了!這份家產原本也該有他一半,甚至更多才對!


  若是沒有了他的庇護,兄長的生意哪裏能做的長久?說不定還會得罪人!萬一闖下大禍,那時候巨額的家產不是便宜了外人?

  與其這樣,還不如他來掌握。


  他越想越覺得很有道理,便強作鎮定地坐回到椅子上,道:“賢婿是什麽意見?”


  ……


  ……


  就如同安子鶴預料的那樣,郭儀在這長房臨要搬出去的前一晚去找了老太太,可並沒有什麽用,而且還遇到了郭儀眼下最不想遇到的人——郭碧玉。


  郭碧玉本來是怕祖母心裏難過,去安慰的,沒想到郭儀跑過去唧唧歪歪生意上的事,話裏話外都是說長房瞞著他得益了,到頭來各項生意卻沒他的份兒,這家產分的著實不公。


  讓郭碧玉覺得可笑了,她覺得這種事也不用勞煩她爹娘出麵和二叔糾纏了,直接開口道:“二叔倒是說說,祖父留下了什麽產業,讓你覺得分的不公了?別說這份家業是我爹娘辛辛苦苦掙下來的,就連二叔讀書做官這條路,也是我爹娘開出來的,若是沒有我爹爹從走街串巷開始供你,你哪裏有今天?二叔覺得長房沾了你的光,那侄女兒當著祖母的麵兒也要問一聲,你既然說二房瞞著你又有別的生意,那不正好說明我爹娘不想給二叔添麻煩,全靠長房自己?二叔是出錢了還是出力了?就因為您是個當官的,張口來一句借了你的勢、沾了你的光,就連兄長的毛都要拔,您這臉麵是不是太大了點?”


  郭碧玉伶牙俐齒的,而且都是市井俗語,郭儀哪裏說得過她?


  他指望老太太替他說話,郭老太太卻不想理他,隻道:“老二啊,就連今天簽字畫押分到你手上的產業其實都是你大哥賺回來的,當初你爹什麽都沒留下來,反倒還有一屁股的債,你就別計較了吧。”


  郭儀最後陰著臉回了西院,心裏卻已是有了主意——他倒是還想給長房個機會,怎奈長房做的實在是太絕情了,那也就別怪他不厚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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