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退婚了
揚羽沒有說話。
郭碧玉則靠在靠椅上,閉目出神。
就在白天的時候全錦曾經提過的事,她怎麽會沒有想過。
揚羽大概不知道,揚十指在幾天前曾經找過她。
一來,經過以前的幾次教訓,揚十指對她已經是有些怕了,所以也不敢擅自將揚羽的親事定下來;二來,他是個明白人,知道自家兒子有些倔強,恐怕隻有郭大娘子先點了頭,他才會答應。
他帶著十幾個相中的人家,來請郭碧玉過目。
最後的結果是郭碧玉一個都瞧不上。
不是這個不如揚羽長得好,就是那個個子矮,不是這家窮困,就是那家教養不好。
那天的結果自然是揚十指失望而去,而雀兒卻對她說了一句話。
她說:“大娘子,說來說去,我看隻有你自己才合適了。”
當時郭碧玉隻當是玩笑,而今再回想,以她這個挑法,若她總是不甘心,揚羽大概是要一輩子打光棍了。
可是揚羽就是配得到最好的。
不知不覺,馬車到了樨山別院的門口,郭碧玉叫車夫將馬車駛進門中,不容置疑地道:“你去客房休息,天亮了再回京城,我父親明早也要下山,你們正好一起回去,我就不送你下山了。這幾日事情多,你小心,我讓齊叟跟著你,你別再做讓我擔心的事了。你等我。”
待到天亮,一直到馬車行到了城門口,揚羽都沒明白這一句“你等我”是什麽意思,隻覺得大娘子的父親看自己的眼神好像和藹了很多。
……??……
季雲起夜裏早就回了自家別墅。
他的話既然已經傳到,又覺得在那裏等著郭碧玉很是呆傻,跟牛管事交代了幾句就離開了。
而郭碧玉幾乎一夜沒睡,天剛亮便叫人用軟轎抬她去找季雲起。
“大娘子來的倒早。”季雲起這會兒還沒用早飯,道,“可要一起用?”
郭碧玉搖頭道:“不是季郎君留話讓我來一趟嗎?所以天一亮我就來了。”說到這裏,她再度歉然道,“實在是對不住季郎君。”
季雲起道:“郭大娘子是想明白了嗎?”
郭碧玉抬頭看著他。
“我到現在都認為郭大娘子是個坦蕩的人,與揚樂師也沒有不可告人之事,以前的事情雖然可一筆抹去,我也不會介意,可以後做了我的夫人,有些事可以做,有的事不能做,總要有些分寸。尤其是去照顧一個樂師,並不合乎身份。”
“季郎君是認為我不該做這些事。”
季雲起聳聳肩,道:“是啊,其實我自己倒無所謂。如果我介意,當初就不會同意這門親事。隻是你不能頂著一個相府少夫人的名頭,因為一個樂師讓相府受人非議,那樣很麻煩。”他向郭碧玉走了幾步,道,“我自負才高,將來也要有一番作為,總要娶個事事有籌謀、不局限於內宅的夫人。你各方麵都很好,我從沒有見過像你這麽讓我滿意的女子,所以我當時也深信你能勝任我的夫人。”
郭碧玉低下了頭,道:“隻是這樣而已嗎?”
季雲起撓了撓臉,道:“或許,還因為我不想與那些攪和進奪嫡之中的世家聯姻?”他笑道,“就和郭大娘子當初不想嫁到錦鄉侯府是一個道理。”
郭碧玉終於抬起了頭。
她雙眸微微地彎了起來,道:“多謝季郎君,你讓我明白了很多事。”
她側過身去,看著外麵,道:“季郎君早就知道我特立獨行,身為女子,卻喜歡在生意場上折騰,生意開了一家又一家,好似沒有個盡頭,卻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這樣拚。”
“為什麽?”
“季郎君,我從小到了上京之後,便有許多人教我,這樣不應該,那樣不應該。就如同您剛才跟我說的那樣,相府夫人應該如何,不應該如何。”她彎唇而笑,“可是,我如此拚命,讓自己慢慢變得強大,就是為了有一天,我要盡情做我想做的事,而不是到頭來,還是隻能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那樣,我所做的這一切,又有什麽意思呢?”
“對不起,季郎君。”郭碧玉雙膝微微屈下,施禮道,“請您退婚。”
就在季雲起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郭碧玉又道:“靖王之事,您可以不幫忙,但若您肯出手相助,我願意與您共享郭家收集到的消息,包括其他幾位皇子殿下的。”她肅聲道,“我知道您心中的是宮中久病不愈的那位。”
季雲起被這一連串的話有些弄懵了,道:“你怎麽……”
“我與幾個藥堂關係都極好,有些事情自有端倪。那位原本無事,卻一直居留宮中養病,隻怕聖上心裏早有了打算。”
郭碧玉再度懇請道:“我知道對不住季郎君,所以請相府提出退婚,這樣對您的名聲不會有任何影響。”
…?……?…
看著郭碧玉平靜的麵容,費氏的眼圈就紅了。
“這孩子怕不是傻了,被傷成了這樣,連一滴眼淚都沒掉!”費氏摟著郭碧玉,眼淚又流了下來,“季雲起那個殺千刀的!怎麽能這樣反複無情!我們……我們連訂婚宴都辦過的!”
郭皋沉聲道:“也是我們出了麻煩事,人家抽身也是正常。”
“可碧玉以後還怎麽嫁人?”
郭碧玉嘴角抽了抽,道:“娘,您且冷靜些。季郎君也不全是因為我們家郭集那邊出了問題。”
“那又是為什麽?”
“聽說聖上敲打過幾次季相,說他找了個陶朱公做兒媳婦,以後怕不是又有錢,又有權。”
季相原本就實權在握,以後季雲起不出意外也是要官居高位的,父子倆同在一朝,一旦娶了郭碧玉,相當於手裏握著一筆極大的財富。
郭皋自己就是皇商,而郭碧玉身為商行行首,手裏握著盛世華音、上京東西坊市的數不過來的門店,在水卡圈中幾乎可以說是一呼百應,還有西市和京郊的邸店,西北有郭集,又有四通號……聖上的心思,固然是郭碧玉猜測著瞎說來哄她爹娘的,卻不是一點兒道理也沒有。
錢和權放在一起,對聖上而言,想不起來倒罷了,一旦想起來,那肯定就是越想越不對勁。
費氏怔怔地聽著,然後便道:“你還為那個負心漢說話!”
郭皋道:“那……你的親事……豈不是一個像樣的都沒法找了?”
郭碧玉道:“爹,娘,女兒正要說這件事。”她道,“你們就沒想過,我可以招贅一個在家裏嗎?”
“哪有好人家的兒男願意入贅!你可不要胡說了!”費氏道。
郭碧玉就這麽一說,原本也沒打算一蹴而就,等他們著急了再說。
郭皋和費氏還沒著急,可有人著急。
郭美玉算是一個,她迫不及待地跑過來耀武揚威了一番,不是說正在置辦的嫁妝,就是提請上京之中最有名的繡娘縫製的婚禮禮服,把玉錦閣的丫鬟們氣得發瘋,還沒等郭碧玉發話,黃鸝便先發話將郭美玉趕走了。
第二個著急的就是安子鶴了。
從上次訂婚宴上出了岔子,回家便大病了一場。
他壓根就瞧不上郭美玉!這麽多次的接觸,他早就從郭美玉那裏將郭家二房的家底打聽的清清楚楚了,郭家二房現在與長房的生意一點兒邊兒都沾不上了,有的就那麽些死錢,而這些錢裏能作為嫁妝陪送到錦鄉侯府的壓根就不會有多少!更不要說去資助端王的大業了!
為此他被端王狠狠訓斥了一頓!
因此他恨極了郭美玉——他當真沒想到那天竟然是郭美玉擺了他一道!可是現在也是木已成舟,他已經沒有了退路,隻能希望通過娶郭美玉將長房也綁牢。
這會兒郭碧玉被相府退了婚,他的心思不由得又活動了起來。
他咬了咬牙,回頭笑道:“殿下,您看。”
端王此時正在與他和其他幾位大臣在大雅樓議事,見安子鶴靠著窗指著樓下,也有些好奇,道:“看什麽?”
他走到窗邊,順著安子鶴手指,便看見了那邊街道的馬車上下來了一個麗人,雖然看不見麵孔,卻能感到身形嫋娜,風姿極好。
“殿下,那便是郭大娘子。”安子鶴道,“她剛剛被相府退婚。”
端王道:“你的意思是……”
旁邊的謀士蘭若圃眼睛一亮,道:“在下懂了。那郭大娘子此時既然重新成了無主之人,那殿下何不納之?”
端王沉下臉道:“一個商戶女,如何配進王府?”
“殿下,這可是身價不菲的商戶女,就屬下打聽到的,她手下資產何止千萬!”蘭若圃道,“殿下要的是她的財,又不是人?等殿下大局已定,怎麽處置她,還不是隨殿下高興?”
端王摸摸下巴,看著窗外道:“隻不知道郭大娘子相貌如何。”
安子鶴道:“也算是極品之姿。”
“要納側妃還要經過父皇點頭……沒有那麽容易。”端王已然被二人說動,隻是想到納側妃這一套規矩,難免麵露難色。
“商戶女給一個側妃也太抬舉了,做個侍妾都是他們一府的光榮。”蘭若圃道,“這樣的小事不必煩勞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