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相敬如賓
“還有一種說法,是說郭二娘子本就心儀安世子,故意穿著大娘子你的衣裙,勾引安世子進了內宅,使了一些手段,將生米煮成熟飯。”季雲起道,“聽說還是二房自己的嬤嬤帶著人大張旗鼓地弄開了門,有那麽點兒要搞到事情遮不住的意思。”
郭碧玉笑道:“這兩種說法,都有點意思。”
“大娘子說有意思的意思——”季雲起臉上也掛著笑意道,“是說這兩個流言都不是憑空捏造了?”
郭碧玉思忖了一會兒,才點頭道:“季郎君這麽聰明的人,不會沒注意到,這兩條流言裏,都有我的那條裙子,這可是有人處心積慮要穿到身上的。”
過了一個晚上,有沒有旁的事情打攪,在揚羽熟睡的時候,郭碧玉把事情都理順了。
昨天的事,也是郭美玉膽大心細,不知道謀劃了多久。
就這點安排來說,連郭碧玉自己都十分佩服這個二妹妹。
替她擋住了濺出來的湯,就算是費氏不差玉福追出來發話,在路上郭美玉自己也會提出來——去西院不方便,姐妹兩個身形差不多,臨時換一件她的衣裙,實在是順理成章、合情合理,如果她不同意,反而才是不近人情了。
蘅娘的迷香,怕是早先就送到了手裏,郭美玉讓蘅娘在那個時候鬧事,時間也是卡的剛剛好。
涉及到良玉,她不可能不管,費氏那時候在陪客,那麽多夫人、娘子們在,也不好離開去處理蘅娘的事,郭美玉定然算準了她一定會去薔薇院。
等她去了薔薇院,郭美玉卻去了東院門口那裏。
而那個時候,已經有人在外麵替她將揚羽灌醉了。
雖然她沒有親眼見到,但大概是說了什麽“郭大娘子有急事”的話,揚羽原本是小心謹慎的,可是一來是在她家裏,而來,一旦是她有事……他無論如何都沒法安坐,所以才在醉的神誌不清的情況下進了東院。
她和青燕在屋子裏看到郭美玉在院子門口一閃而過,就是郭美玉要將揚羽引到薔薇院裏去……郭美玉平日裏得多麽有心,竟然連她去盛世華音的時候穿的次數最多的一身衣服也暗暗記下!
至於安子鶴在這裏起到的作用……就是那個將揚羽灌醉的人了。
雖然郭碧玉說過要帶著揚羽去認人,可她心裏也明白,這個人有很大的可能並不是郭家的下仆,而是安子鶴的人。
他在外院方便行事,肯定早就和郭美玉達成了什麽協議。
可是二妹妹當真不是一般人,竟然連安子鶴都一起陰了。
大概郭美玉說過什麽將她的名聲壞了以後,再讓安子鶴扮深情,這樣跌到了爛泥裏的“世子夫人”,顯然更容易被他宰割,惟其如此,安子鶴才願意合作。
可是,就如同郭碧玉最初懷疑的那樣——這樣幫著安子鶴,郭美玉又有什麽好處?她可是一直想要做安子鶴的夫人的!怎麽會冒了這麽大的風險最後卻是成就安子鶴娶別人?
安子鶴也同樣被迷暈在書房那邊,就說明郭美玉還有後手。
保守的估計,可以理解成郭美玉不想在得手之後讓安子鶴有出聲的機會。
如果猜測的再大膽一點兒,郭美玉在確認她和揚羽的狀況之後接下來會做什麽?或許,那件衣服,還有第二層用處吧。
郭碧玉的雙眸靜靜地看著前方。
前方不過是馬車的車壁。
季雲起帶著探究的意味看著她。
一般的小娘子,遇到這種事情,他敢保證,一萬裏也沒有一個會采取郭碧玉這樣幹脆利落甚至有些冷酷的處理方式,十萬裏也不會有一個像她這般鎮靜如常。
她的唯一一點情緒,似乎就是因為連累了那位樂師。
不過,這還真是季雲起很欣賞她的地方——這樣的人會很適合來做季家的主母。
郭碧玉不知道季雲起的想法,她對這次的事件沒有太多的憤怒情緒。
大抵是因為這不是她經曆的第一次了,上輩子,也是郭美玉……那原本是害她,可是她後來那麽慶幸沒有真的嫁給安子鶴,大概這也算是因禍得福?而郭美玉上輩子過的也沒有那麽好,大概算是報應?
唯一被害慘了的,就是揚羽。
這輩子,還是這樣,無論陰差陽錯,抑或因禍得福,郭碧玉都覺得很厭倦。
願意嫁就嫁吧,她之所以出手,不是為了成全,而是不想再遇到這樣的事,無論是安子鶴還是郭美玉,她完全不想再有任何牽扯,他們兩個黑心爛肺的湊一起好了。
她露出了嘲諷的笑意,淡淡地道:“季郎君,前麵就是郭府,多謝這麽一大早便累您相送。”
季雲起清咳了一聲:“我忘了說了,昨日因為事發突然,我告辭之前,曾經跟令堂提過,想去看看你。”
那會兒郭碧玉已經不在玉錦閣離了,雖然丫鬟們按著郭碧玉的說法回話,可費氏還是第一次聽到未來的女婿如此明確的表達對女兒的關心,所以便親自去玉錦閣叫人。
結果,自然是發現人沒了。
費氏強自壓著惱怒,麵帶愧疚地跟季雲起說“碧玉已經睡下了”的時候,季雲起便看出來了一些苗頭。
郭碧玉有些尷尬,歉疚地道:“真是對不住。”
季雲起看著已經在眼前的郭府,道:“如果有外人問起,你就說因受了驚嚇,當晚我陪著你去樨山那邊散了散心。你我既然已經訂親,行事總歸還要顧及外人的看法。”他停頓了一下,道,“在訂婚之前,我想我對郭大娘子你是了解一些的,若是不能接受,當初也不會點頭,隻是如今季家和郭家已經連為一體……”
樨山上原本就有許多官宦人家的別墅,季府也有,郭碧玉一點兒也不奇怪,她更沒有什麽反駁的理由。
深夜在外,夜不歸宿,萬一真的被有心人看到傳了出去,自然會損傷季府的名聲。
郭碧玉點頭道:“季郎君不必多說了,我懂。”
馬車停在了郭府門口,季雲起道:“大娘子是聰明冷靜的人,是我多嘴了。我還有事,便不進府了。”
等季雲起策馬走遠了,老胡才喘了一口大氣,呆立了一會兒,道:“大娘子。”
郭碧玉在車中道:“怎麽不進府?”
老胡也算是看著郭碧玉從十一二歲到了這麽大,還拉著郭碧玉去了各種不應該去的地方,講話也沒有那麽拘束。
他道:“總覺得大娘子和姑爺說話就像公事公辦一樣,怎麽一點兒熱乎氣兒都沒有呢?”
郭碧玉“噗”的一下輕笑出聲,道:“要有多熱乎?原本就是對付著找一個人罷了。”
老胡愕然道:“不是說是大娘子……”
郭碧玉知道他又要說“非季郎君不嫁”的話,打斷道:“快進府吧,不過是隨便說說的。你看季郎君,不是一樣?他是個聰明人,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會點頭,總歸絕對不是為了喜歡我就是了。”
……
……
郭皋和費氏雖然不明白怎麽回事,可也知道郭碧玉絕不是和未來姑爺去了樨山別院,這不過是季雲起給他們的一個台階,其中隱含的意思,雖然沒有明說出來,可一聽這個遮羞布一樣的說法,也足夠讓他們無地自容了。
為此他們自然將郭碧玉狠狠地責罵、教訓了一番,郭碧玉原本就又累又不舒服,熬了一夜回來便要挨訓,又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昨天晚上的事情,如果全都說出來,肯定要把揚羽牽扯進來,隻怕爹娘立刻會將揚羽當作一個絆腳石一樣,把他從她的生活裏搬離開才痛快,等她受完了嘮叨,回到了玉錦閣以後,臉色沉得能擰出水來。
幾個丫鬟昨晚也被折騰到了半夜,又不放心大娘子在外麵,提心吊膽的也沒睡成。
青燕頂著黑眼圈道:“都到了子時了,主母和二夫人又把我們全都叫了過去,問怎麽回事。”
郭碧玉泡在浴桶中,半眯著眼睛,道:“這是肯定會問的,這裏麵破綻太多了,東院的人竟然看不見一個大活人進來,還徑直進了姨娘的院子,這傳出去郭府就完了——”她靠在浴桶邊上,又搖搖頭笑道,“我這是什麽話,怕是已經傳出去了。我二叔那邊,恐怕得有好一陣子不好過了。蘅娘怎麽說?”
“蘅娘大概是被大娘子嚇破了膽了,沒敢說別的,隻說是二娘子慫恿她出去偷偷與良玉見麵,便帶著婆子、丫頭離了薔薇院。”
“良玉呢?”
青燕道:“奴婢按著大娘子的吩咐,將實情都告訴了小郎君,小郎君當下就去了薔薇院,大概過了一個時辰,才出來,奴婢覺著小郎君心情不太好,後來問了紫鷗,說是吵起來了。”說到這裏,她往浴桶裏又小心翼翼地加了一瓢熱水,道,“大娘子,蘅娘說的那些話,您不擔心?”
郭碧玉搖搖頭道:“良玉不會聽她的。而且馬上她也見不著良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