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連夜送出府
揚羽眼下醉的不省人事,幸而不是個喝多了就撒酒瘋的,隻是老老實實地蜷成一小團,他又穿了一身白衣服,比起膀大腰圓的方勝,就如同一個小繭兒。
扛著倒是不費勁,問題是顯眼啊!
雖然郭美玉出了事,現在人們都去了外院的大廳議事,但還是有幾個下人是二房留在這邊看著蘅娘那間院子的。
萬一被人碰到了,總不能再說也是個根雕吧?
為了送一個揚羽出去,玉錦閣裏上上下下的人都出動了。
清場的,探路的,幫忙遮擋的,和二房的下人聊天轉移視線的,找臨時藏身的地方的,從玉錦閣蹭到了東院偏門那裏,足足用了一、兩刻鍾,每個人都跟打仗時候的探子一樣,等人終於送出了角門,沒人不是出了一身的汗!
方勝將揚羽放到了車廂裏,郭碧玉二話沒說,也跟著上去了。
青燕急道:“大娘子,都這麽晚了,您就別跟著了。”
“不行,他醉成了這個樣子,我不放心。”郭碧玉道。
青燕便道:“那大娘子好歹帶一個人跟著您過去。”
郭碧玉搖搖頭:“你們留在這兒,誰也不用跟著我,過會兒我娘和二房那邊肯定還會把東院所有的奴婢都傳喚過去問話,你們也都知道怎麽說了。你們且都回去吧,不然也太打眼了。”說完她就要關車門。
青燕急忙道:“主母若是找大娘子可怎麽辦?”
“這還不簡單,就說我受了驚,早早喝了養神的湯羹,睡下了。”
“那……”
“別這個那個了,我越早把他送回去越早回來。如果我娘真的發現了,就說我心煩,去樨山別院了。”郭碧玉又看了一眼玉剛,道,“明個兒來找我。”
看著馬車迅速地消失在暮色之中,玉剛垂頭喪氣地道:“這回怕是要完蛋。”
他自從和墨鴉成親以後,不住在府裏,但今日卻不同往日,院子裏涉及到的仆人上麵沒有下令,沒人敢離開。
青燕讓守門的兩個小廝關上了角門,邊走邊道:“且好好求求墨鴉吧,讓她幫你在大娘子麵前撞撞木鍾。”
玉剛道:“我家娘子怕也是要狠狠地訓我一通。也是我大意了,以為是在大娘子自己家中,定然不會出什麽差池,結果……哎!”
…?……?…
馬車車廂內不通風,這會兒又已經晚上了,裏麵昏暗的很,什麽都看不清楚,從揚羽身上又不斷溢著濃烈的酒氣,很快便讓車廂裏有了一種醺醺然的氣息。
往樂戶巷子那邊路不太好走,猛然間馬車就是一陣顛簸,然後揚羽的身體便以一種快折了的感覺栽下來,郭碧玉急忙扶住了他,心裏更是恨不得把那個灌他酒的奴才千刀萬剮。
醉酒的人身子沉,郭碧玉把揚羽仰麵按在大迎枕裏,她也累的夠嗆,正這會兒馬車又晃了一下,她一下子便趴了下去,這下壓得實惠,揚羽的鼻子正硌在她脖子下麵一點點的胸骨上,郭碧玉嚇的要死,全然沒想過有什麽男女不便,心中暗道,千萬別把他鼻子給壓斷了,那她可就犯了天大的錯了。
她勉強支撐起身子,坐到旁邊,然後總也覺得不放心,便摸摸索索地拿手放在揚羽鼻子上,捏了捏,又按了按,確認鼻梁依舊挺直,沒有被她這把骨頭壓斷。
這麽一上手,郭碧玉便感到熾熱的氣息就在手邊噴啊噴,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她輕輕地朝揚羽臉上“啪啪”拍了幾下。
“糊塗蛋,在我家怎麽就敢亂吃東西?”
“你看你吃了這麽大一個虧,若是沒有我你可怎麽辦?”
“又不是我親自派人去請,你為什麽會帶著班子來我訂婚宴上獻唱?”
“郭府雖然不是龍潭虎穴,可……”
郭碧玉說的正起勁,就聽揚羽道:“郭大娘子。”
她嚇了一跳,急忙把手縮了回來,就跟做賊被逮到了一樣,強作鎮靜地咳了一下道:“你怎麽樣了?”
慌亂過去,她才想起來剛才聽到的這句話,嗓音極是嘶啞。
一方麵固然因為酒醉口幹,另一方麵,因這酒肯定不是揚羽自己喝的,而是被人灌的,肯定嗆了不知道多少次。
她便拽了拽車廂裏的鈴兒,道:“老胡。”
“大娘子有什麽吩咐?”
“先去蕭老大夫那裏。”
老胡猶豫了一下,道:“大娘子,眼下晚了,若是先去那邊,再送揚小郎,到時候您回府的時候怕趕上宵禁。”
“不要緊,先去,我不放心揚羽嗓子。是我疏忽了,應該一出門就先去瞧大夫,誰知道被灌了什麽酒。”
等老胡撥轉了馬車的方向,她才道:“揚羽?揚羽?咱們先去看看大夫好不好,開些解酒的藥。”
“手。”
“啥?”郭碧玉緊張道,“你的手怎麽了?破了?扭了?”說罷將揚羽的兩隻手拽了過來,湊近了仔細地看,翻來翻去看了一會兒,又不敢動作太大,隻怕是真的傷了筋骨她再給弄得更厲害,便輕輕放在揚羽膝蓋上,安撫地道,“手沒事,好著呢,啊。”
“大娘子。”揚羽道,“能……夢到……真好。”
郭碧玉這才明白過來,揚羽仍然沒有醒,剛才說的也不過是囈語,大概是因為在醉夢之間,與他在訂婚宴上含笑祝歌的時候不同,含了一種孤伶伶的可憐勁兒。
她沒再說話,隻是再度扶住了揚羽要垮下來的身軀,道:“我在呢。”
揚羽這個樣子沒法下車,又是老胡去拍門,將已經打烊了在屋裏休息的蕭老大夫請到了車上,小蕭大夫在旁邊打著燈籠,站在車門口都能聞到酒氣,驚訝道:“這是喝了多少酒啊?”
他吸吸鼻子,道:“醞和春?倒不知道揚樂師還能喝這麽濃烈的酒。”
蕭老大夫道:“大娘子,揚樂師不妨事,老朽去開兩副藥劑,一個是解酒的,今晚便熬了給他喝,另一個是潤喉養肺的。”
郭碧玉道:“多謝您了。”
又等了一會兒,蕭老大夫才回轉來,身後的小蕭大夫提著一多一少兩副藥,遞到了車上,道:“用法都寫在了方子上,遵照方子行事便可。”又送上來一壺涼茶道,“給揚樂師且先解解渴潤潤嗓子,這壺是新的,沒用過,您用壺嘴送點兒水進去,不容易灑出來。”
待等郭碧玉的車走遠了,小蕭大夫才道:“爹,您開個解酒方子也就是了,怎麽還要養肺?”
“你懂什麽,郭大娘子親自帶著揚樂師過來,想必這酒也不一定是揚樂師自己個兒喝的,萬一是被人灌的,嗆到肺裏,不好好養護也是容易留下病根,這麽個被郭大娘子看眼珠子一般看護的人,咱們多思慮一步也沒錯,再者說了,醫者父母心。”
小蕭大夫撇嘴道:“這條街醉漢也不少,也沒見爹爹你醫者父母心。”
蕭老大夫便猛然敲了一下他的頭道:“還醞和春,醞和春!你什麽時候對酒這麽懂了?一聞就知道!”
…?……?…
從蕭家的醫館離開,老胡便架著這輛馬車開始了東南西北兜圈的過程。
郭碧玉給揚羽順了些涼茶入喉,揚羽也緩緩地恢複了些許意識,隻是仍然昏頭漲腦的不知道身在何處,卻不願意回樂戶巷子那邊,迷迷糊糊地要回自家的宅子。
自從惠琴去伺候揚十指之後,揚羽便將樂戶巷子那個院子好好修整拾掇了一番,自己在別的坊置了一間極小的屋子,從揚十指那兒搬了出去。
郭碧玉知道這件事,但老院子逼仄,揚羽住在那兒的確也不合適,這是他的安排,她便也不去插手,隻是怕有些居心叵測的人上門去打攪,便叫人暗地裏在新住所旁邊照應,她自己卻不曾去過。
早知道有今天,她說什麽也要過去認個門啊!
看著揚羽趴在車窗上醉醺醺地東指西指,郭碧玉苦惱地按了按額頭,從後頭拽他道:“揚羽,別把胳膊伸出去,聽話。”
“不,不是這裏。”
“奇怪……為什麽這條巷子裏的房子都一樣……”
“這條巷子……和那條巷子也一模一樣……”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晚,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少,郭碧玉擔心過會兒要宵禁,便道:“不行去通善坊我那個宅子吧。總在街上瞎轉也不是辦法。”
老胡剛應了一聲,胡同口便出來一個人,道:“可是郭大娘子的車?”
郭碧玉湊到揚羽後頭,往外一看,是她先時囑咐在揚羽宅子附近關照的人,名字叫肖傑,是她特意請齊叟從相熟的武師裏雇來的。
肖傑道:“因對大娘子的車駕不熟,看您在這兒晃了十七八圈兒,揚樂師露出臉來我才認出來。”
郭碧玉喜道:“揚樂師喝醉了,趕緊帶路,送他回宅子。”
揚羽的小房子剛才怎麽也經過了七八次,郭碧玉哭笑不得,哄著趴在車窗上的揚羽下了車,道:“且輕一點兒,別抻著胳膊。”
待等把揚羽安置到了矮榻上,老胡才道:“大娘子,既然人送到了,大娘子回去吧,我還能趕著宵禁前把您送回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