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放榜
杜實春原本還以為郭碧玉想要拿六公主的什麽事情在他這兒換取什麽,卻沒想到她要說的是這番話。
他自覺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以內心慚愧之極。
郭碧玉又道:“按說我也沒有資格來說這番話,我隻是得過殿下照拂的一個商戶女子而已。”
下半截她也沒說,她總覺得上輩子那個被六公主隔三岔五揍一頓的駙馬是杜實春,從她被勸著不要做尼姑的時候起,她就覺得這個杜實春人也不賴,也不希望他和六公主一輩子雞飛狗跳的。
杜實春道:“多謝郭大娘子。”他露出溫厚的笑容,道,“其實我本人也沒有特別抗拒,不是六公主,也會是其他的沒有見過幾麵的小娘子。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成婚,而今隻不過是變成奉了皇命而已。至於做官,其實我自己也知道我不擅為官,因此做了駙馬倒也不算什麽大事,皇上許我之後去做翰林院的編修。”
郭碧玉瞪大了眼睛。
翰林院編修是很有實權的好不好?這怎麽可能?
杜實春笑道:“大娘子不用這麽看著我,翰林院裏各個人員職能不同,我不負責侍講、起草詔書那些,主要負責編纂和修整以前的書籍。這也是我一直的夙願,說不定我還能成為一代大儒呢。”
郭碧玉愣了一下,才道:“這樣啊。那是我白擔心了。我以為你不樂意來著。”
“要說樂意,我也沒有那麽樂意。”
“啊?”郭碧玉心道你到底要鬧哪樣?
“郭大娘子,就像我說的那樣,殿下和其他的小娘子一樣,我沒有不樂意,但也並不意味著我心裏就很樂意。”杜實春道,“我這個人性子緩慢且模糊,也沒有特別強烈的愛憎,我對於這件事,與是否樂意無關,我是能接受的。但是我想我以後會對殿下很好,這原本就是該當的。”
郭碧玉愣愣地看著他告辭而去,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總覺得事情很怪異。
正皺著眉頭,杜實春又回轉過來,道:“郭大娘子別誤會了雲起兄的話,他沒有別的意思,雲起兄對大娘子你其實很是欣賞,還為你說過好幾次話——上次還出口反駁了衡玉。”
郭碧玉有點蒙,胡亂點點頭。
過了很久,才轉過彎兒來,杜實春這是啥意思?
季雲起,那可是季相之子!她若是連季雲起的名頭都沒聽說過,可也不用在上京的商行裏混了!
這樣的人物,就算是誤會了,看不起她,她能把人家怎麽樣?
…?……?…
不管郭碧玉怎麽心焦,一轉眼又過去了十幾天,便到了放榜的日子。
郭碧玉隻關心柳時元的名次,早早地就打發小廝在放榜的地方打聽,又吩咐青燕、玉鳶帶著郭良玉去柳時元家裏那邊,負責陪著老太太和郭良玉的師母王氏聊天解悶,省得她們等著放榜太過焦慮。
這時候便凸顯出寒門與世家宦門的不同來,顯赫世家宦門的後代幾乎沒有一大早天不亮就親自跑過來占位置等著看榜的,大多是差手下的小廝奴仆過來,中與不中,都有人報信,貧家的就不同了,要親力親為。
柳時元是半夜的時候就早早地等候在貢院外麵,那會兒人已經頗多了,擠在貢院前麵短牆的藩籬之前。
二月裏的上京,雖然花都開了不少,可夜裏卻十分寒涼,等到裏麵鍾鼓鳴響,已經被冷風吹了一宿麵目和身軀都十分僵硬的士子們頓時有了動靜,都擺出了向內張望的姿態。
人潮洶湧,一波一波的往裏推搡,藩籬之內護著即將張貼皇榜那道短牆的儀衛不停地往外推著翹首以盼的學子。
隨著鍾鼓聲,四名禮部的官員從裏麵恭敬地捧著黃紙卷兒走了出來,那便是皇榜了。
就連他們臉上也帶著一股興奮的勁兒,更不要說外麵的學子了。
待等皇榜都張貼好了,人群之中便不時地爆發出一陣陣欣喜若狂的叫聲,掩蓋了無數人的失意哀歎,未中之人,還抱著希望將榜上的人名次第掃過,有的則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在同窗簇擁下離開了這裏。
柳時元一眼便掃到了榜首的幾人,倒也在他意料之中。
正要往後查找自己的名字,看了才一排多點兒,就見身旁有人擠了過來,道:“柳先生,您在二甲第二十六位。”
柳時元轉頭一看,是郭碧玉派過來的小廝玉澤,再看著皇榜,看二甲那裏果然有他的名字,心中大定,便笑道:“我知道了,我還要在此再看看朋友的名字,你先回去給郭大娘子報個信兒,說我多謝她差人陪我娘親和妻子。”
一旦中榜,自然還會有專門的人齎送榜貼,所以也不需要玉澤去柳家報信,玉澤便徑直回了郭府。
一到府門口便見到遍地的紅紙屑,是剛放完了鞭炮,玉澤知道這是早有人來報過喜訊——他剛才也看見了,頭三元裏郭衡玉竟然得了第二——那可是榜眼!
他既然進了門,門房老洪便喜滋滋地過來道:“今個兒二房的郎君高中,都有賞錢,快去領賞!”
玉澤便拱手道:“謝謝洪大叔。我向大娘子交了差就過去領!”
“快去快去,這回二房可真是大方極了!”
玉澤跑進了東院,連呼道:“中了中了!”
守門的婆子還奇怪道:“二房郎君那邊中了,這都過去好一陣子了,怎麽還這麽興高采烈的?”
不一會兒,玉澤就來到了郭碧玉麵前,道:“稟告大娘子,柳先生中了二甲第二十六名。”
郭碧玉這才喜道:“就說柳先生不可能不中。”
雀兒道:“大娘子,你比剛才二房過來報信說郎君中了榜眼都高興呢。”
郭碧玉撇了撇嘴道:“他中了與我有什麽關係?他是教過良玉一篇文章?還是給良玉買過一套筆墨紙硯?”她心裏透亮透亮的,郭衡玉中了榜眼,以後大概二房會越發看不上長房,如果不聞不問就算好了,更糟心的怕是要借題發揮打壓長房呢!
這點想必她爹娘也明白,所以預先準備的禮物並沒有多麽厚重。
她不再想這件事,道:“其他讓你看的幾個人呢?”
“大娘子,杜郎君是狀元,那位季雲起則做了探花。”
就算郭碧玉不懂,也不由得嗟歎起來,道:“承澤書院真是了不起。明玉四秀,竟然包攬了一甲。”
雖然她內心對二房多有腹誹,可對郭衡玉卻也是佩服得很。
諸如柳時元和季雲起,都是在去年會試之後沒有立刻參加殿試,而是中間又苦讀備考了一年。郭衡玉卻是接連下場的,大概心裏也憋著一股氣想要連中二元——就算這次是榜眼,可也相當了不起了。
而且,他得了榜眼,說不定和杜實春做了駙馬有關。
反正以後杜實春不能參政,給個駙馬,倒也無可厚非,再說六公主尚了今科狀元,說出去也很好聽啊!文無第一,杜實春才學也不差,做了狀元也不會引起非議。
不過經曆此事,郭碧玉隱約也能看出來,就這麽一個小小的“明玉四秀”四人,也分了兩撥人,如杜實春和季雲起,來往的更近,他們兩個結交的人當中雖然也有世家、官宦子弟,但是更多的是寒門。
郭衡玉和喻西林的圈子裏,則基本沒有那些全無背景的人,不是公侯家裏的小爵爺、小世子,便是世家郎君,實際上來說,那不是他倆的圈子,而是安子鶴為首的一波人的圈子。
這也好理解,誰讓安子鶴早在幾年前就開始了和郭府的來往?
郭碧玉有些心煩,便道:“備車,去四季別院。”
既然清晨放榜,一個上午消息也都落地了,大概杜實春他們在下午也就會去四季別院慶賀了,說不定還要鬧到夜裏。
郭碧玉先時在他們考前祝酒,這會兒正好無事,也應當親自去恭賀一番,好歹混個臉熟。
有宴怎可無樂?
這一場四季別院的“狀元宴”,是杜實春預先定下來的,郭碧玉自然要做好十全的準備。
等她到了四季別院,便看到揚羽和一眾樂師已經在花廳之中在調弄絲竹,這會兒尚有春寒,屋內的炭火未息,暖意融融,揚羽正在拿了幾首製式裏的賀高中的詩歌在演練。
郭碧玉靜靜地看了一會兒,道:“宮裏中午會傳宴,然後是遊街,且有的等呢,樂師們也不必一直在這裏練習,既然是春日時節,今天又封了園子,讓他們可以隨意散散心,遊玩一番,中午加幾個菜犒勞他們。”
郭二武道:“是,小的這就去說。揚樂師……”
“嗯?”
“要不要叫揚樂師過來陪您?”他覷著郭碧玉的眼色道,“揚樂師過來的時候,還問小的您今個兒是不是過來。”
郭碧玉雙眸微微彎了起來,道:“等他結束了請他過來。到時候送一盤梨子和酥酪櫻桃來。”
說是這麽說,可郭二武也在四季別院接待過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波人了,不多時,除了郭碧玉交代的幾樣送到了郭碧玉在四季別院的屋子裏,還配了茶水、茶點,一應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