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敵人的敵人
這麽一來,管這位全大人有沒有空,不少高門大戶若是能請來揚羽佐宴,多半也會給全大人遞一張帖子,其中討好之意,不言自明。
郭碧玉執意要護著揚羽,因此關乎全大人的流言再和她沾上邊,那就變成了“郭大娘子和全大人搶一個樂師”。
這滋味可算不上美妙。
郭碧玉自己個兒是覺得這種流言很無稽,但是看到全錦盯著揚羽看的那個勁兒,又心裏邊兒直打鼓。
但如果說全錦對揚羽有想法——郭碧玉眼下的確沒轍,若是全錦使個壞,直接從上頭下令將揚羽弄進內教坊,她隻能橫下一條心帶著揚羽跑了。
可全錦似乎又沒這個意思。
雖然沒有這個意思,可無論是千秋節那次的幫忙,還是這次通過她贈與揚羽的、與餘禾子合作的機會,那都是極大的情分!
郭碧玉猜來猜去也弄不清楚這人真實想法到底是什麽,最後隻得自我安慰——他便是對揚羽有那個意思,可也沒有家夥事兒了。
也正因為如此,郭碧玉可沒有用完了就撂開手,而是一直盡心結交,每逢年節沒少往全大人禦賜的私宅裏送東送西。
她心裏也有些盤算——比如在這裏買樓,這可是距離皇宮最遠的東南角,就算是全錦有什麽旁的心思,花上這許多功夫,從大北頭跑到大南邊,可也不容易。
揚羽卻是個聰明的人,他想了想道:“是那位全大人安排的嗎?”
郭碧玉點點頭,道:“是他讓一個小內侍捎了話給我。”
她有些心亂。
她想到了上輩子那場訂婚宴。
上輩子她恨不得變成第二個郭美玉,哪裏會關注家裏請了什麽樣的樂師?揚羽不是她請的,而是她二叔請的。
而全錦和這輩子有一點是確定沒變的,他仍是特別關注揚羽,因此二叔為了和全錦搭上線先請了揚羽,又送了請柬——沒想到全錦真的來了,後來才出了那樣的事。
郭碧玉原先以為那是全錦逢場作戲,酒喝多了亂點鴛鴦,可而今卻明白過來。
上輩子那場訂婚宴上,若非全錦先前就知道揚羽的存在,怎麽會無端開口去救一個不認識的樂師?
現在想想,全錦發話,將她直接按死了是和揚羽有私,讓她嫁給揚羽,竟是對揚羽最好的一個決定!否則揚羽不被郭家弄死,以後也一定在上京無法存身,還能想著要安安穩穩做個樂師,那簡直是休想!
單就將她和揚羽送做堆這件事,安子鶴八成是恨極了全錦,後來不知道想了什麽法子將全錦扳倒,不然有他在,揚羽說不定還安全些。
可笑的是她上輩子還以為安子鶴是一片深情,為了她才去對付全錦。
如果按照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種說法——難不成全錦是友軍?
不管怎樣,這個情她承了,但是揚羽還是和這位大內侍保持距離的好。
人情,她來還就是了。
再者說了,她的確也沒少還啊!
想到這裏,郭碧玉笑道:“與他打交道什麽的,有我在。別的你都不用多想,好好準備這出《踏搖娘》就好啦。你的歌那麽好聽,在我心裏一點兒也不輸給仇十郎。這裏的第一次演出至關重要,所以——”她滿含期望地看著揚羽,道,“不要讓我賠本哦!”
揚羽自然是被她的話嚇了一跳,再也不肯多留,急匆匆地練習他的《踏搖娘》去了。
看他走了,雀兒才跑到郭碧玉身邊,道:“大娘子,如果賠本了會怎麽樣?你會要揚小郎賠嗎?”
墨鴉歎了口氣,對著雀兒道:“傻丫頭。”
但是她心裏覺得一向精明的大娘子,更傻。
她見過她家大娘子定好的店名和擬好的分股的契約,其中揚小郎的名字赫然寫在上麵,占著五成。
揚小郎哪裏有什麽錢投進來,可大娘子竟然願意直接分他五成的利!
就算是揚小郎是個懂行的人,幫著大娘子出謀劃策,可五成也太多了!
若是按照那契約上寫的開了業,還賠什麽,不過是跟著少賺些罷了。
郭碧玉也對著雀兒道:“傻丫頭。你家大娘子的生意,怎麽可能賠本?”
雀兒哼了一聲,撅著嘴跑開了,郭碧玉才轉身道:“這地方要收拾,倒不用大做改動,你們兩個,去看看十二花事坊怎麽做的,回來照樣就好,隻把那些花兒啊朵的,都換成鬆竹圖案——那些什麽海棠春睡之類的美人屏風,也都給我換成名士聽濤、飲中八仙什麽的。”
跟著的那兩個小廝原先是郭碧玉在裝潢聚時珍兩個分店——雲裳閣和擷星閣的時候帶出來的,後來又在西坊市的邸店那裏監督過營造,因此對於這類事務已經是入了門,郭碧玉說完了,他們便齊齊點頭應道:“教給小的們就好。”
郭碧玉又道:“給你們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以後,我要開業。墨鴉,你去備好請柬,到時候周邊這些商家,我都是要一一邀請的。”
墨鴉道:“大娘子,這地方的名字,您還沒定下來呢。”
郭碧玉笑道:“我倒忘了,咱們這樓上的匾還沒換呢,你再去定做一塊大匾,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叫‘盛世華音’。”
……
……
郭碧玉這樣繁忙,她爹娘卻前所未有的悠閑,因聚時珍還要給人一種緩緩恢複中的感覺,因此他們大多隻在東院處理一些事務,精力多出來了,便放在了郭碧玉的終身大事上。
郭碧玉從外麵一回來,便看見玉福在那兒等著呢,就知道是她爹娘等不急了,要她做個答複,她便跟玉福道:“跟我爹爹娘親回稟一聲,說我換了衣服就來。”
郭皋合費氏倒沒有等多一會兒,郭碧玉就過來了,一進門就嚷嚷著餓,把費氏一腔焦慮都打散了,費氏哭笑不得地道:“先用一碗酥醪,吃些點心。”又責備地道,“你一個姑娘家,怎麽反倒比我和你爹還要忙。怎麽看著都瘦了呢?”
郭碧玉道:“誰讓爹爹將那麽一攤子大事都告訴了女兒,女兒心裏好奇,又怕以後做不來,隻得多給自己個兒找些事情練練手。”
等她吃完喝完,費氏疼愛地遞了帕子給她擦嘴,道:“這些事情也不是一時間就要你接管、上手的,別把自己個兒累壞了。”
她眉心微蹙,眼下她和郭皋是縱著碧玉做她喜歡的事情,可真的等到碧玉嫁出去那一天,誰知道夫家還會不會同意碧玉做這些事兒?
良玉看起來也不是做生意的那塊料,不過如果碧玉真的嫁了一戶好人家,隻要碧玉過得好,大不了等他們做不動的那一天將生意都盤出去就是,千萬不能牽累了碧玉。
費氏的這些擔憂,每天都要和郭皋兩個來來回回地念叨,隻是郭碧玉不知道她爹娘都想到了百年之後。
她抹了抹嘴,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熱茶,嗟歎道:“還是娘親這裏好,茶都要更好喝一點兒。”
費氏又氣又笑道:“滑頭鬼,你別以為說幾句好話娘就把你留在身邊一輩子。”
郭碧玉嬌聲道:“娘,你別戳穿我啊!”
郭皋這會兒從裏間踱出來,道:“囡囡啊,先前給你看的那三戶人家,你想的怎樣了?這也過了七八天了。”
郭碧玉將茶盞放下,道:“爹爹,您先坐。”
對於郭碧玉來說,這輩子首要的事情是不能和安子鶴有半點瓜葛,其他的,窮富高低都沒關係,她都有本事和豐厚的家底把日子過好,說句不好聽的,現在光就她的嫁妝和鋪子,簡直夠夫家三輩子吃喝不愁了,但隻要一點,讓她能順心順意的過日子就行。
而順心順意裏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拘著她照顧揚羽。
所以這三家,她還真是認真打聽了。
郭碧玉輕咳了一聲,道:“爹爹,娘親,咱們一個一個說?”
吏部周大人周遷家的六郎君是個庶出的,周遷年輕的時候風流成性,接二連三往家裏邊收人,周遷的夫人年輕的時候拈酸吃醋,也不知道和後宅的這些眼中釘肉中刺明爭暗鬥了多少次,而今年紀略長,也看開了,幹脆撂開手不管了,就連後宅裏的宅務都是一位妾室打理——這自然也是做正房的手段,那位妾室便成了其他後院姬妾們的新目標,還是連打帶鬧。
周大人煩的不行,幹脆以吏部為家,每天早出晚歸,甚至有時候宿在吏部,這些年前所未有的勤勉,竟然讓他得了聖上的青眼。
周家那麽多妾室,說給郭碧玉的這位六郎君還不是最小的一個,最小的是才四歲的十二郎,可想而知,周家的後院可得有多亂!
郭碧玉道:“平心而論,這位六郎君相貌還是很不錯的,就是脾性像周大人年輕的時候,而今聽說身邊的丫頭沒有沒被他沾上手的……”
費氏打斷了她的話:“你這孩子,打聽這個做什麽。”
郭碧玉眨眨眼睛,道:“女兒沒有別的意思啊,女人是在誇他呢!隻是說六郎君看樣子是挺年輕力壯、精力充沛的,身子骨應該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