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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壯士斷腕的二房

  古嬤嬤一直候著呢,聞言急忙端了一碗黑小米金桔粥走了進來,將李氏略微攙扶起來,伺候著她喝粥。


  因為昨個兒晚上李氏突然臨盆了,才把郭儀救下來,現在見李氏醒了,他自然要把昨晚的事細細的和李氏商量,便吩咐蔡媽道:“你先抱著映娘出去。”


  這孩子叫映玉,小名兒映娘,蔡媽應了一聲便躬身退出去了。


  李氏雖然醒了,但精神頭兒還是略有不濟,隻是看著郭儀眉頭微皺,又將奶娘支了出去,定然是有要事要說,便就著古嬤嬤的手一口口喝著粥湯,等吃完了,古嬤嬤也端著盤子出去了,才道:“郎君怎麽了?”


  郭儀正要開口,就聽見門外有人道:“弟妹醒了嗎?”


  古嬤嬤道:“見過大娘,我家娘子剛醒。”


  說話間,費氏就邁步進來,因外麵寒氣重,她也沒往床前,隻是遠遠地站在另一側炭盆旁,讓葉媽媽將東西拿了進來,笑道:“恭喜二叔,恭喜弟妹,喜得千金。”


  郭儀笑道:“多謝大嫂,昨晚也辛勞你半宿。”


  “這是郭府的喜事,辛勞什麽?”費氏有些心不在焉地笑道,“就知道弟妹是個有福氣的人!原本應該在滿月的時候給映娘滿月禮,可我和你大哥合計了一下,我們怕是等不到那個時候,就要去南邊處理事務了。哪怕在上京事情也多,怕忙忘了,還是提前送過來的好。”


  三個人又寒暄了一會兒,費氏一副坐不住的樣子,便匆匆告辭而去了。


  李氏這才道:“郎君看看,長房都送了什麽?”


  禮單拿到手裏,李氏掃了一眼,便撂在了旁邊,沉著臉道:“真是當打發要飯的呢!”


  實際而言,這份禮,已經不算輕了。


  隻是對比前幾年長房從南邊帶過來的、給郭衡玉、郭美玉的年禮,分量就輕多了。


  長房一向闊綽,以往的禮,可能是怕二房覺得俗氣,所以都很花心思。


  就拿給衡玉的,不是名家做的筆,就是稀有的硯台,還有各類不知道從哪兒重金求來的名家字帖……又珍貴,又值錢,而眼前這張禮單上所列的都是金鎖、玉佩什麽的,太尋常了!

  她扶著額道:“長房那邊,是真的?”


  “十有八九了。”郭儀道,“兄長返京之後,我曾經找過安世子,請他向端王殿下那邊打探。”


  李氏急著坐了起來:“那不是叫安世子知道咱們家……”


  “你急什麽?”郭儀道,“我哪裏會那麽直接問?隻是問了戰況,又問民生經濟是否有影響,倒是說因為匪亂,的確有來往的商船糟了殃。這次朝廷下了大力氣去剿匪,也是因為一艘載有來使的船竟然也出了事。所謂見微知著,你從這禮單上還看不出來什麽點兒來?”


  李氏一時間又是吃驚,又是可惜。


  郭儀便將昨個兒傍晚的事細細的說了一遍,又道:“映娘真是救命稻草,不然母親和大哥當場就要我拿主意,昨個兒,可真是一場鴻門宴呐!”


  李氏露出怨尤的神情,心道:當真是倒了黴!怎麽會有這樣的婆婆和大伯?


  “眼下沒有辦法,現在也不知道聚時珍到底欠了多大的債務,可我估摸著這幾年娘和兄長肯定是要讓我做個選擇……”


  “選什麽?”李氏道,“哪一個都不選!”


  “你以為我想選嗎?無論哪個,都是要往裏搭錢,可就不要指望能回來了。”


  “郎君既然明白,就沒有別的法子?我們不給,難道能過來抄家麽?”


  郭儀歎道:“到底兄長先前助我良多,真的傳了出去,對我名聲也有損。”


  李氏道:“既然所有事情都因這兩成的股所起,咱們不要了不行嗎?”


  郭儀嗤笑了一聲:“哪能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等等?”他神色微變,沉吟良久道,“還別說,娘子這話點醒了我了!”


  他站了起來:“朝廷其實是明令禁止官員不得經商的。隻是這些年,誰家沒有幾個商鋪,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真要較真,我的確不應該拿著這聚時珍的兩股。”


  李氏眼睛一亮,可隨即卻又暗下來:“可現在到底怎麽才能把這兩成脫手呢?難道大伯會同意?”


  “這個好辦。”郭儀道,他心裏已經有了主意。


  …?……?…


  郭皋和費氏都說過了十五就要走,郭老太太心裏懸著欠了債這件事,心心念念地想的是這回非給長房撐回腰不可,因此等李氏大好了,便差常媽去叫郭儀來鬆鶴堂。


  郭儀到了鬆鶴堂,一看,果不其然,郭皋和費氏,連著他那個不省心的侄女兒郭碧玉都在呢!


  他嘴角輕撇了一下,果然是筵無好筵會無好會,隻是他有了完全的準備,便道:“娘,叫兒子來什麽事?”


  郭老太太現在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沒有好臉色地道:“這又過去了好幾天了,你大哥這邊火急火燎的,你到底有沒有拿定個主意?”


  郭皋急忙微微起身道:“娘,已經好了很多了。也沒有那麽急。”


  郭碧玉站在她爹娘的身後,袖子裏的大拇指悄悄的豎了起來。


  這才是老道的做法啊,永絕後患,避免以後二房唧唧歪歪。


  她爹安排好的人,三日來封信,五天來個人,一個個都是麵有急色、大事不好了的模樣,可她爹每次在祖母和二叔麵前,都要反複的、非常誠懇的強調:情況已經在好轉了,不要多久就沒事了。


  以郭碧玉對她二叔的了解,她爹越是這樣說,二叔越不會相信,越是覺得她爹要坑他的錢,拉著他一起賠。


  以後等聚時珍“東山再起”,二叔再要鬧,可就沒有什麽借口了——本來一直跟他說情況越來越好了,無奈他怎麽都不信那有什麽辦法呢?


  好一招欲擒故縱啊,她可得好好學學,郭碧玉暗自道。


  郭老太太好不容易要主持正義,看大兒子自己個兒還往後使勁,便怒其不爭地瞪了一眼郭皋,道:“你別說話!你當我不知道?”又轉頭看著郭儀道,“老二,到底是幫你大哥,還是不幫?”


  郭儀苦笑了一聲,道:“娘,兒子倒是想幫,可是兒子都自身難保了!”他從袖子裏抽出一個折子扔到了桌子上,“這是有人彈劾兒子的折子,說兒子身為朝廷命官,卻私底下經商!”


  郭老太太嚇了一跳。


  她拿過折子打開,又不認識字,打開了也看不懂,急的冒汗,道:“這……這會掉腦袋?”


  郭皋從她手裏接過折子,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也掏出帕子擦了擦汗,道:“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折子怎麽在二弟這裏?”


  “哼。”郭儀沒好氣地哼了一聲,“幸虧薛二郎君與我交好,聽他兄長說起此事,讓他兄長先幫忙扣下,讓我趕緊處理好。不然,丟官肯定是一定的。”


  攏共家裏就他一個做官的,他說的話也跟聖旨差不多,這麽一說,大家夥兒都麵有惶急之色。


  “當務之急是兒子要把這兩成的股給轉出去,不能讓人抓住把柄。”郭儀看著郭皋道,“大哥,真不是我不幫忙,你要往長遠了想,我要沒事,郭府就沒事,總能再起來,若是我觸犯了律條,被抓個正著,那郭家就全完了,你以為生意就能保住?”


  郭老太太道:“那可怎麽辦?”


  “兄長,這兩成的股,我不能再留著了,得找人接過去。”


  郭皋急道:“那怎麽行?大不了我改了商號的契約,將你的名字抹去也就是了,過了這一陣子再改回去。”說到這裏,他囁嚅道,“再說,這和二弟撥轉一點銀錢過來救急,也不矛盾啊。”


  郭儀心裏冷笑一聲,暗道,大哥這生意做的,精明到了自家人頭上,讓我把兩成股直接抹掉,還要救他的急,這世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郭皋看郭儀臉色沉重,又道:“二弟,我做兄長的,又不會騙你,更不會虧著你,到了時候不但銀錢不少你的,這兩成的股,契約上肯定重寫你的名字,不然……”他舉起手,“教我天打五雷轟!”


  郭老太太急忙道:“呸呸呸!好好的發什麽毒誓!不算不算!”便對著郭儀道,“你大哥都這樣說了,你便應了吧。”


  郭碧玉也看著她二叔。


  她爹這話都說出來了,今天一定是要有個結果的——這何嚐不是她爹爹還心懷一念期許的試探?


  但是,她卻能篤定,二叔肯定要讓爹爹失望了。


  果然,郭儀道:“大哥何必發這樣的毒誓,做弟弟的真是承受不起。我是這麽想的,既然大哥需要銀錢救急,聚時珍名頭還是有的,我打算將這兩成轉出去。”


  這是他早就盤算好了的,這兩成的股,總也不能白白的放手。


  郭碧玉暗道:“這當真是一點兒渣兒都不放過,說實話,還掛著債務的兩成股,雖然能賣出去,可也無法兌現許多銀錢,這點二叔不應該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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