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過了!離!
郭皋急道:“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不急著回去,就不急著回去嘛。那些東西都拾掇好了你拆它幹什麽?放那放著不就行了?”
“郭大郎!”費氏猛然回頭,柳眉豎起,眼圈都紅了,“那些物件我就是砸了、燒了,也休想讓我帶回去給那起子黑心爛肺的人用!”
“你別急,這不是……”郭皋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怎麽會呢?”
這一句就如同點著了炮仗!
“怎麽不會?怎麽不會?”費氏猛地向郭皋走了幾步,心裏恨不得從郭皋臉上踩過去!
“你眼睛瞎了嗎?信上寫的這麽清楚。”費氏兩行眼淚就流了下來,“可憐我的碧玉,那麽個好強的女孩兒,被他們這樣糟踐……”
“你說話怎麽這樣難聽……什麽糟踐……”
“怎麽不是?那樣兒的話說出來,不叫糟踐人叫什麽?還要驗身,驗你娘的驗!我呸!”費氏的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郭皋的臉上。
郭皋急了:“你好好的怎麽罵我娘?”
“還說你娘!”費氏沒有在往郭皋那邊逼迫,而是冷笑了幾聲,道,“老太太帶著碧玉長大,在江南一起住了十年,是塊石頭都焐熱呼了!郭皋,你可認清楚吧!老太太喜歡的是你那個當官的、說了好幾年要給她爭封誥的二弟!就算是對你再內疚,那也頂不了喜歡!原本我就沒指望過二房好好待碧玉,可沒想到老太太也不護著她,一出事就把碧玉叫過去訓,不就是嫌棄我,嫌棄碧玉嗎?”
“我娘就是糊塗一點兒,沒有壞心思,碧玉在信裏也說了,你別胡攪蠻纏!”
“我胡攪蠻纏,虧得碧玉還替老太太說話!”費氏道,“郭大郎,你知不知道老太太這幾件事上犯糊塗,如果碧玉懦弱一點兒,就能直接上吊尋死!”
“你夠了啊!碧玉都不計較……”
“嗬嗬!”費氏挑著眉毛,“感情我們就得不計較是吧?行!郭大郎,郭皋!”
費氏狠狠地一擦眼淚,道:“玉慶,玉福,東西就留著,郭家的東西跟我們娘倆有什麽相幹,你把我的東西都收拾了。”
郭皋急的跳腳:“你到底要幹嘛?”
“我去上京,郭大郎,你信你兄弟去吧,你信你那個世家出身的弟妹去吧!你放心,你郭家的東西我一個子兒都不要,你盡情拿去給你好兄弟一家用。”
郭皋道:“碧玉不是不讓咱們回京麽?”
費氏轉頭吼道:“你別跟我提碧玉!你信碧玉的話嗎?你壓根就不信!”她這麽一叫,眼淚又留下來了,道:“郭皋,咱們和離吧。我也不讓碧玉參合你們家的事兒了,我帶著碧玉回老家去,我們娘倆配不上住在耕讀傳家的書香門第裏。”她苦笑了一聲,“反正你‘以和為貴’,怕鬧騰,什麽事你能忍,你願意忍,對你來說那不是忍,是享受對吧?可求你放過我們娘倆吧!我受不了這頭賣命賺錢給人花用,那頭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被踩踏的不像樣兒!”
她說的淒絕,郭皋聽得難過極了。
自從幾年前,他拖家帶口的搬到了上京,和二弟住到了一起,心裏的困惑越來越多,他覺得二弟越來越陌生。
其實他和郭儀早就走上了兩條貴賤有別的分岔路,隻是他自己個兒不願意承認罷了。
若他是個糊塗人,怎麽能將聚時珍做到這麽大?郭碧玉在信上寫的這些,他都知道,有時候感覺他對於二弟來說就像是個取之不竭的聚寶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他哪裏是享受?
哪怕是親弟弟,被這樣對待了十數年,這顆心已經變成了燒盡了的炭,隻餘了一點點兒火星子了。
郭碧玉來的這封信,簡直就是一瓢冷水,徑直將火星子也澆滅了,而他還抱著一點如同殘煙般的幻想。
郭皋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麽,也沒有吵,也沒有回答,而是落寞地坐到了椅子上,雙手抱著頭長歎了一聲。
費氏倒有點意外,又怕郭皋這樣子憋出病來,想了想,冷冷地道:“可也是啊,碧玉這是一麵之詞,怪不得你郭大郎君不信呢,總不能委屈、冤枉了你二弟一家,不然你寫封信問問唄?”
郭皋抬起頭,看了費氏一眼,又低下頭,悶悶地道:“有什麽用……”
費氏自打嫁給了郭皋,別看兩個人感情好,可是她心裏著實也有過不去的坎兒,這些年也說不上是舒暢。
隻要有了決斷,其實她比郭皋還幹脆利落。
而今看郭皋這樣來了一句軟綿綿的話,也不管他,徑直回了屋子,指揮著玉福、玉慶還有幾個丫頭收拾東西,心裏已經開始盤算起來怎麽把郭碧玉從郭家帶出來了。
她這頭忙著忙著,郭皋就進來了,也不說話,費氏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把費氏煩的不行,一轉身推開他道:“少煩我,等我走了去和你那個蘅娘過去。”
郭皋還沒說話,費氏自己先惱怒起來。
“我還不曾計較,碧玉倒是對良玉盡心盡力的栽培,不曾想有人蹬鼻子上臉,還把蘅娘接到了上京,放到碧玉跟前,這不是純心讓碧玉不痛快是什麽?嗬嗬,難不成是想把我氣死,讓蘅娘做碧玉的後娘?”
郭皋也不言語,因為費氏推開他,他就不跟著費氏了,隻是費氏到什麽地方,他就站在那裏,眼睛直看著。
“不就是嫌碧玉花錢了麽?以後碧玉再也用不著花你們郭家的錢了。他們二房的美玉弄一個什麽勞什子的古琴譜都要幾十幾百緡,碧玉不過聽個曲兒就大逆不道了?一個個看著仁義道德,滿肚子都是男盜女娼!真真是笑話了,就追捧樂師又怎麽了?碧玉樂意!”
費氏越說越大聲,身子也風似地在屋子裏卷來卷去,不多時隨著她的指點,玉福和玉慶果然把東西收拾好了,郭皋一看,果然她收拾的都是以前她嫁過來的時候帶過來的擺設和愛物,原本他心裏空蕩蕩的,現在心裏就著了慌。
費氏不理會他,從一個小匣子裏拿了兩張紙出來,往桌子上一拍,道:“和離吧。”
郭皋走了過去,果然上麵寫著“和離書”三個大字。
他要拿,費氏便按在上麵,冰冷冷地似笑非笑道:“郭大郎,你撕扯了也沒用,你撕了這個,我就再寫一份。”
郭皋道:“別鬧了。”
費氏忍不住笑起來,道:“你說我鬧?郭大郎,你看看這和離書上的日期。”
郭皋看了一眼,聲音都哆嗦了。
“阿雪。”
這一聲“阿雪”把費氏叫出了眼淚來。
這是她閨名,她笑了笑,抹去了眼角的淚珠子,道:“你懂了吧,我不是個賢良人,你納了蘅娘那時候起,我就不想跟你過了,那會兒我就把和離書準備好了。可是我怕我走了的話,蘅娘萬一生下來一個兒子,碧玉就完了,她才那麽小,就有個繼母,可怎麽辦?”她抬頭看著郭皋,眼睛因為剛流過眼淚,所以愈發的瑩亮。
“後來蘅娘有了身孕,你再也沒碰過她,雖然這是因為她一直都看不上你,連跟你生的孩子都不想養,你才賭氣不碰她,但我這心裏還是略微暖和了點兒。”她吸了吸鼻子,“我這些年就指著這點熱乎氣活著。現在碧玉長大了,我不想讓她受一點兒委屈!就算是碧玉做得是混賬事,也有她親娘教訓,輪不到那些黑心爛肺的人。她是個姑娘家,得是什麽樣的爹,才能不在乎那些混帳話?”
“我不是,阿雪,我不是不在乎。”
“是啊,你在乎,可是你更在乎你二弟,你這一輩子都為了你二弟,可別把我和碧玉也搭進去。我這話說的也不賢良了,你就幹脆點兒吧。”
郭皋默默地將那和離書從費氏手下抽了出來。
費氏便高聲道:“玉福,玉福!”
玉福、玉慶和其他丫頭早就躲出去了,這倆人吵架,她們哪敢在屋裏聽熱鬧?
而今聽費氏在屋裏高聲喊,玉福隻得從屋子外麵磨磨蹭蹭地走了進來。
“過來給郎君磨墨。”
話音剛落,郭皋便將那和離書揉成一團兒,吞到嘴裏去了!
費氏愣了一下,急忙上前摳嘴,道:“你幹什麽?你吐出來!”
郭皋的大腦袋晃得像撥浪鼓,等不晃了,紙團也被他吞下去了。
“阿雪,你寫吧,你寫一張,我就吞一張,我就是被墨水毒死,我也不同意。”
“你……”費氏氣急了,道,“你、你怎麽這麽無賴,非要把我們娘倆活活耗死嗎?”
郭皋攬著她肩膀道:“不讓你耗了行不行?我不是不相信,隻是不願意相信,其實我心裏都明白。咱們兩個走到今天多不容易,從今個兒起我隻為了你和碧玉打算行不行?”他道,“你去洗把臉,碧玉信上寫的事兒,咱們好好核計一下。”
他這樣說,實則已經是打算按照郭碧玉說的辦了。
郭碧玉除了將這一年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告了好幾狀以外,大部分寫的都是正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