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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人我帶走了

  這琴師又演奏了一會兒,也覺得怪不自在的,還好已經快結束了,便匆匆收了音,抱起琴就下了台,直接多進了簾子後。


  二樓這時候才慢慢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議論聲。


  這裏有認得郭碧玉的,悄聲道:“原以為這位郭大娘子膩了那個揚樂師,看來倒不像。”


  跟上來的仙客來小廝急忙低聲道:“揚樂師去致謝,贈詩的那桌文人便邀他同飲,隻是沒想到他十分不擅飲酒,喝了一杯就醉的不行,東家讓小的將揚樂師攙進了裏麵一個空房間裏,您這邊兒請。”


  那小廝掀開簾子,郭碧玉快步走到揚羽身邊,心肝兒就是一跳。


  揚羽抱著一個卷軸倚在椅子上,雙目微閉,燈影下看不真切臉頰是被映紅還是醉紅,朱唇微微泛著笑意,已是豔若桃李。


  就是那小廝都看直了眼。


  郭碧玉轉過身,擋在小廝前麵,道:“替我多謝你們東家,回頭我有重謝。人我帶走了。”


  黃鸝塞了幾文錢到那小廝手裏,小廝心道:“得,我在這礙事。”便作了個揖退了出去。


  “揚羽,揚羽。”郭碧玉這才將帷帽摘下,回身彎腰輕聲喚他。


  揚羽聽到有人喚他名字,覺得口有些發幹,便張開嘴舔了舔唇邊,輕吐出一口氣。


  郭碧玉就覺著她這老心肝有點承受不住,騰騰騰地直蹦達,再看揚羽輕皺了一下眉頭,便微微睜開雙眸,衝著聲音的來源斜斜地瞟了過來,在燈影之下,如同兩汪瀲灩的春水。


  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麽,便又揚唇笑起來。


  郭碧玉“啪”地一下就把帷帽招呼到揚羽臉上了。


  “攙著揚小郎出去。”


  墨鴉道:“大娘子,那您戴什麽……”


  郭碧玉:“我沒事,出去吧。”


  玉剛便指揮著兩個小廝,架著揚羽的胳膊把人弄起來,晃晃悠悠地出了隔間。


  外麵人還奇怪呢!剛才郭大娘子進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一出來就這樣了?連站都站不穩了!

  議論聲剛起,就看見簾子一掀,又走出一個小娘子來。


  也難怪認差,因為郭碧玉的帷帽扣揚羽頭上了,而且今個兒巧,兩個人的衣服都是天青色的。


  因為上來的急,郭碧玉身上的天青色暗紋天羅緞鬥篷還沒來得及解下來,隱隱約約能看見裏麵是紅色的裙角,繁複的垂珠墜飾隨著她快步走動而從裏麵搖晃出來,發出柔亮的光。


  “小心這些,別扭了胳膊。”郭碧玉道。


  “大娘子且放心。”


  剛摻著揚羽走到樓梯口處,郭碧玉就聽見有人道:“郭大娘子?請留步。”


  郭碧玉一回頭,見是幾位不認識的文士,襝衽道:“是我,請問有什麽事?”


  郭碧玉又沒發話,手下的人可不敢停!這麽一會兒功夫,她這一群豪奴已經抬的抬,扶的傅,把揚羽給弄下樓去了。


  打頭一個清臒的藍衫文士見狀笑道:“無事,在下乃梨山瞿長青。”


  瞿長青是上京之中小有名氣的文士,自所以前麵還帶出一個“梨山”來,是因為他師從梨山隱士、著名的大儒荀令德。


  他在上京遊學數載,除了針砭時政的策論在文人中流傳,也有不少詩篇流傳。


  可郭碧玉是個商戶女,哪裏知道梨山瞿長青是誰?不過她心裏也大概能猜出來,今晚贈詩的想必就是這一群人了,這個瞿長青又率先發話,那十有八九就是這位。


  她笑道:“今晚得了您的贈詩,是揚樂師的幸事,還望多多指教。”


  瞿長青身後的幾個文人臉色奇怪起來,他倒是神色如常,笑道:“揚樂師一曲清音,如同石上清泉,十分難得,為人也質樸淳厚,好似明鏡無塵,在下和眾位好友都很是欣賞,也有意結交於他。”


  郭碧玉心中腹誹道:就這麽一個晚上,怎麽就知道揚羽質樸淳厚、明鏡無塵了?你幹脆說人傻得了,不會喝酒被你們勸幾下就老老實實喝了,現在還醉的跟朵粉桃花似的。


  可是郭碧玉也明白,作為樂師,能夠與文人結交,其實是大有助益的。


  歌以詠誌,有時候文人也常將自己的詩作交由欣賞的樂師傳唱,常有風靡一時的佳作,這樣的詩賦名篇,無論是作詩的這位,亦或是詠唱的歌者,都會大大的揚名。


  就算是再心疼揚羽,有些應酬的事務,慢慢也會多起來,而且也隻能由他自己應對。


  想到這裏,郭碧玉彎唇道:“我想揚樂師也一定倍感榮幸——您也看見了,他從未飲過酒,自然是因為心中高興,才與諸位歡飲,如您所言,他心思純澈,待人以誠,還望各位今後多多照拂。”


  她話語中的維護和關懷之意,簡直都要溢了出來!

  瞿長青道:“這個自然。”


  “天色不早,就不耽誤各位繼續歡飲了。”郭碧玉說罷,再度施禮告辭,才轉身下了樓。


  “果然如同傳聞說的那樣,這位郭大娘子把這位揚樂師看得極重。”


  另一人道:“那揚樂師飲了一杯,便麵有酡色,原本容貌十分,醉後更增三分,難怪郭大娘子……”


  瞿長青不悅道:“你輕浮了。”


  那人原本與瞿長青不熟,也是朋友帶朋友才有這同席的緣分。


  瞿長青見他目光遊離,話語間談及揚樂師更是流露出一股猴急的色相來,內心忍不住唾棄道:難怪郭大娘子將揚羽防護的這般周全,還不是因為世上有這樣的好色之徒?幸而郭大娘子已經告辭而去,不然反倒以為我們這幾個是一丘之貉。


  雖然他不再說話,而是帶著眾人往席間而去,卻暗地裏決定以後不再邀約此人來此賞樂。


  郭碧玉下了樓,就看見她早先為揚羽單獨配的馬車在那兒停著,揚羽正扒著車門呢。


  “怎麽還不扶進去?萬一著涼了可怎麽好?”郭碧玉道。


  黃鸝道:“揚小郎不肯上車呢。”


  “怎麽回事?”郭碧玉走到揚羽身邊,揚羽頭上的帷帽還帶著呢,扶著車邊,腦袋一點一點的,看起來不但酒醉,而且困乏到了極點。


  “揚羽,揚羽。”郭碧玉喚道,“聽話,上車。”


  “我不回家,還有事……”揚羽嘟囔完了還打了個噴嚏。


  郭碧玉臉色頓時冷颼颼地:“還愣著幹什麽,趕快扶到車上去!”


  大抵是因為郭碧玉在這兒,揚羽突然不怎麽反抗了,也或許是因為她在這裏,手下的小廝幹活兒突然賣力了起來,沒怎麽費勁,就把揚羽給塞到車廂裏頭了。


  郭碧玉剛把揚羽的笛子和瞿長青題寫的卷軸放到了車上,就聽揚羽呢喃道:“再免三年……叫揚十指……三年是十二番,一番……去年不是一千五百錢麽……”


  郭碧玉這個心疼法兒就不用說了。


  自打揚羽跟著齊延年學藝出師、能賺幾個錢以後,揚十指便鮮少出去幹活了——自然了,原本也沒有什麽人去找一個醉鬼樂師,可上麵卻是有差事的。


  除了雲韶府的樂師和官奴婢,沒有入樂籍的樂工、優伶們,需要入宮服役,也就是上番。諸如揚十指和揚羽這樣滯留於上京的樂工,每年要入宮服役四次。若是不去,就要繳納一定的銀錢代替服役。


  揚十指早就多年不去了,他又不幹活,哪來的錢,不揮霍就算好的了。


  他們家能交錢的隻有揚羽。


  郭碧玉都不知道揚羽從那麽小的歲數開始,是怎麽從嘴縫裏摳出代替服役的資錢的。


  就算是現在揚羽自己個兒有了點名氣,有了收入,這筆錢可也還是一筆相當不少的支出!免除三年,就是三十六緡錢,聽揚羽這嘟嘟囔囔的意思……似乎這價錢比起去年,還漲了。


  郭碧玉將揚羽還扶在車門上的手拽了下來,放到他膝上,又緊緊的握了一下,道:“這種事情有我,乖乖的在車上呆著,晚上好好睡一覺,養足精神。”


  揚羽便晃了晃頭,道:“郭大娘子,我看不清你了。”


  郭碧玉伸手將他頭上的帷帽摘了下來,道:“現在就能看清了。”


  揚羽便睜著眼睛,烏溜溜的眼珠子隱在一層霧蒙蒙地氣暈裏,看著郭碧玉道:“郭大娘子。”


  郭碧玉笑道:“無事。好好休息。”便關上了車門。


  揚羽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又伸出手摸了摸頭上,確認不是還有東西遮擋,便迷迷糊糊地靠在車窗上,也分辨不出剛才看到了郭大娘子是不是在做夢,正困惑地時候,就聽外麵清亮的聲音響起來,他便咧開了嘴,也不知為什麽,心裏開心的很。


  “玉平,你過來。今個兒太晚了,揚小郎又多喝了酒,不要回去攪鬧他父親。你跟著揚小郎,找一間可靠的客棧,直接住到裏麵,出什麽事我隻管找你。”


  “是,大娘子放心。”玉平應了一聲,便走到了馬車另一邊開門進去了。


  “駛平穩一些,去吧。”郭碧玉看著馬車走了,才轉身走向老胡駕駛的馬車那裏,迎麵正看見一群人站在那裏,好像站了有一會兒了,似乎是往她這邊看了挺長時間了,她哪會管旁人怎麽看,不在意地道:“玉剛,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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