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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幾過家門而不入

  在外麵勞累了一天,實則對於郭碧玉的心情卻是一種放鬆。


  對比起哪怕她努力經營也仍然處處受限的郭府,外麵的風都是自由的。


  想到京郊的地有了些進展,規劃也還算滿意,她嘴角微微彎起,倚在軟乎乎的靠枕上,隨著馬車前行,眼眸漸漸地合起來,竟然睡著了。


  等她睜開眼睛,透過車窗感到天色微暗,墨鴉急忙道:“大娘子醒了?”


  郭碧玉覺得這一覺睡的舒坦,點點頭道:“這是到哪兒了?”


  朱鳳掩著嘴笑道:“就那麽一會兒的功夫,姑娘就睡著了,墨鴉姐姐心疼您,叫老胡在郭府外麵兜圈兒呢,說是什麽時候姑娘自己個兒醒了,什麽時候再停。”


  倒也是,這段兒從通善坊私宅到郭府的路也不長,郭碧玉在車裏,也沒外人,旁若無人地伸了個懶腰,道:“回府吧。”


  她在外麵兜圈,把郭儀氣壞了。


  郭儀這陣子官務繁忙,但是郭碧玉的事兒一直在他心裏放著呢,在他看來,他兄長家的這個女兒簡直無法無天!正如郭衡玉前幾天跟他說的一樣,若是再不加約束,等闖出什麽禍事來,豈不是拖累了他?


  因此,趁著今日休沐,郭儀是打算把郭碧玉叫過來好好訓教一番的。


  沒想到郭碧玉一大早便出去了!


  想到一個小娘子,不是今個兒到坊市,就是明日到店鋪,全無大家閨秀的模樣,郭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從早上等到中午,又從中午等到傍晚,怒火已經到了頂點,正在清濯堂中背著手打轉轉,就聽到手底下的小廝一溜煙跑進來道:“回稟郎君,大娘子的車到了門口了。”


  郭儀嚴肅道:“等她下了車,讓她過來找我。”


  那小廝應了一聲,急忙又往門口跑去傳話。


  結果怎麽樣?郭碧玉那馬車壓根沒在郭府門口停,又被車夫趕著跑遠了!


  小廝呆愣了一會兒,隻得垂頭喪氣地去回稟郭儀:“大娘子的車沒在門口停,不知道又去哪兒了。”


  把個郭儀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隻得道:“再去盯著。”


  郭碧玉在車裏睡著呢,車子兜圈,她也不知道啊,等醒了,這才在門口下車。


  她兜了幾圈,郭儀就翻來覆去的聽到小廝稟告了幾回。


  他心情能好麽?


  郭碧玉正要回東院,就看見一個小廝過來道:“大娘子,郎君請你過去。”頓時她心情也不怎麽好了。


  這小廝是西院的,他說的郎君,就是她二叔了。


  等將近一個時辰之後,郭碧玉回到玉錦閣的時候,臉色鐵青,雙拳緊握。


  黃鸝看見郭碧玉,脆聲說了一句“大娘子回來了”便覺出不對勁來,對著郭碧玉身後頭跟著的墨鴉直使眼色,墨鴉便搖搖頭,手指頭比了個“二”。


  郭碧玉冷笑了一聲:“不用遮遮掩掩的,我被我二叔叫了過去,劈頭蓋臉好一頓訓!”


  郭儀是郭皋的親弟弟,郭碧玉的親二叔。


  正因為如此,郭碧玉還當真不能頂撞他,不像郭衡玉她可以直接懟回去,二嬸李氏她可以不理睬,轉身就走。


  唯有郭儀訓話,她不敢。


  因為郭皋太拿他這個弟弟當個寶了,不會允許她有任何不敬的地方。


  郭儀拉拉雜雜地從那一匣珍珠講到她最近賞賜的銀錢,從她每每總往坊市那邊跑講到她每個月兩次去追捧樂師,各種難聽的罪名都壓了過來。


  這哪裏是要訓教她!


  這是要逼死她!仿佛是要讓她自己意識到她罪大惡極,哪怕是死了都不能挽回郭府顏麵的事!

  各種大道理纏纏繞繞,現在都還在郭碧玉耳邊“嗡嗡嗡”地響。


  最讓郭碧玉不能忍的,是郭儀最後又講到她爹爹和娘親身上,言語中更是滿溢著對兄長行商的“自責”——為了報答兄長的大恩,他這個清流、京官甘願與兄長同住一個屋簷下,這種自我感覺太好的“高風亮節”,簡直要把郭碧玉給惡心吐了!


  這訓挨的,對於郭碧玉而來,實在是委屈和壓抑。


  黃鸝聽她說話的聲音都顫了,顯然是氣到了極點,急忙道:“大娘子若是把自己個兒給氣病了,豈不是正遂了那邊的心意?”


  郭碧玉哼了一聲,道:“我不氣,我偏要好好的。晚上從小廚房叫點好東西給我補補。”


  “這才對嘛。”


  郭碧玉這屋子裏,除了雀兒沒心沒肺以外,沒有傻的。


  所以郭碧玉到底因為什麽挨訓,眾人也心知肚明,不外乎就是因為那麽點破事。


  黃鸝去小廚房拿晚飯,錦鹮道:“大娘子別計較,那邊純粹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每到吃飯的時候,雀兒是必定在的,聽了這話,直愣愣地道:“錦鹮說二郎君是狗拿耗子,他是狗,把我們大娘子比做什麽了?”


  郭碧玉剛接過青燕遞過來的紅棗茶抿了一口,“噗”地一下就噴了出來,青燕急忙幫她擦拭衣衫,回頭道:“雀兒你這口沒遮攔的,小心二郎君知道了,打不死你。”


  雀兒聳了聳肩。


  有了這群丫頭打趣,郭碧玉心情總算緩了過來,便道:“聚時珍的雲裳閣和擷星閣兩個分號什麽時候開張,可定下來了?”


  墨鴉道:“剛才玉鳶遞了信兒過來,說是這個月的二十八。”


  “衣服首飾可送過來了?”


  “還不曾,大概因為是新開張,總要挑些極為亮眼的才好送來給大娘子吧。”


  郭碧玉點點頭:“你吩咐下去,今年照舊是臘月初就會帳,東西坊市的鋪子租金分別入賬,四季別院的單獨入賬,月圓南貨鋪那邊你不用管,自有傅掌櫃跟那幾家店結算。”


  “是。”


  “仁濟藥堂那邊……”郭碧玉沉思道,“先前也說過,他們那批不小心進的過期藥材我們要了,他們若是還有已經過期了的藥材,我們願意出原價兩成的銀錢購入,這價錢就從租金裏麵扣。”


  墨鴉向來隻管答應,不問為什麽,青燕卻好奇道:“大娘子,咱們要過期的藥材幹嘛,再便宜,可也沒人買啊!”


  “我有用。”郭碧玉道,“雖然時間長了,藥效不大,可總比幹草枯枝好。”


  她又道:“四季別院那邊,你讓郭二武來一趟,我有事要交代他。”


  墨鴉愣了一下,道:“二郎君剛訓了您,保不準要派人看著您。”


  這一點郭碧玉倒沒有想到,便道:“你先讓郭二武後個兒去通善坊宅子裏等我,我若不到,也總能派一個人去。他隻要不能親自盯著我,我就能出門。”


  還沒等到郭碧玉出門,她經過一個晚上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情又幾乎炸了。


  第二天早上,郭老夫人把她叫過去了。


  郭碧玉心裏這個氣啊!當真是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還知道把祖母拉出來一起教訓她了!

  祖母,她就更不能頂撞了。


  幸而郭老太太倒沒多說她出門到處走是什麽大不了的罪過,隻是郭碧玉花的錢,她心疼啊!

  說實話,郭老太太這一陣子不是沒聽到風言風語,可先是李氏說,昨個兒晚上,二郎郭儀過來鬆鶴堂,沒說幾句話,沉著臉說什麽她把郭碧玉慣壞了,郭老太太才著了慌。


  因此今天早上急忙將郭碧玉叫了過來。


  “碧玉,你跟奶奶說,那什麽明珠、銀錢,都是真的?”


  郭碧玉心裏氣得直抖,臉上卻還含著笑意,不在乎地道:“是,奶奶都知道了?”


  “你這孩子……”郭老太太也有些生氣,直搖頭道,“你這是糟踐東西啊!賺點錢容易嗎?哪禁得起你這樣敗壞!”


  郭碧玉笑道:“奶奶,對於旁人,賺錢不容易,但是對孫女來說,賺錢可太容易了。”


  “瞎說,你哪裏會賺錢!還不都是你爹爹東奔西跑辛辛苦苦賺來的!”


  郭碧玉眨著眼睛道:“爹爹賺得錢不就是我的?再說了,東西白扔了,才叫糟踐,可我是送人了,我心裏高興,那怎麽能叫糟踐?”


  “怎麽能那樣就隨便送了人?”郭老太太著急地道,“那和白扔不是一回事?”


  郭碧玉臉色沉了下來。


  “孫女兒不過是送了一匣明珠,和不到十緡錢,這府裏,有人白扔出去的東西何止孫女兒這點東西的百倍千倍,奶奶做什麽隻說孫女兒?”她癟了癟嘴,諷刺地笑了一聲,“果然奶奶隻向著二叔。”


  郭老太太還以為是郭碧玉嬌縱慣了發脾氣呢,她心裏也有些不高興,覺得郭碧玉的確是被慣壞了,小小年紀這樣揮霍,可怎麽好?便道:“你怎麽又扯到你二叔,你二叔有俸祿在,再說了,你二叔什麽時候白扔過東西?”


  郭碧玉冷笑起來。


  原本她寧願郭老太太糊裏糊塗地過點安生日子,什麽都別管,可是今個兒早上,如果不見點真章,奶奶還真以為是二叔奉養她呢!


  “我說奶奶向著二叔,奶奶還別不承認。”郭碧玉站起身來,“我好歹還是我爹的女兒,吃我爹的用我爹的,那是天經地義!奶奶既然說二叔有俸祿,那為什麽二叔還總是跟我爹爹要這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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