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郭美玉的謀劃
那月華緞,就跟名字一樣,皎潔如月光一般,在黑夜裏穿在身上尤其奪目。
青燕又道:“那料子有些硬,雖然好,但是不太適合給大娘子做裙裝。”
郭碧玉道:“我知道,不是給我做。”
衣料板正,比較適合做男裝,揚羽既然是要在夜宴上獻藝,自然越顯眼、越醒目就越好。
“你找出來,我明天要用。”她不說,青燕也知道——十有八九,是要送給那個“揚小郎”了,大娘子也真是舍得,這布料的價錢自不必說,整個郭府,也就這麽一匹而已。
郭碧玉的話,她哪敢不聽,當夜就找了出來,第二日就送往了披星樓。
有金主出錢,披星樓又不會跟錢過不去,當下便派了裁縫登門去量體裁衣,等到了九月初五的時候,一整套衣服連同玉帶、掛飾、發帶甚至鞋襪,都備好了,整整齊齊的擺在了揚羽的跟前。
而這會兒,郭美玉也得了消息。
鄔河彎著腰道:“問了有十幾個人,都說絕對不會錯,乘坐的馬車聽描述的樣子,十有八九就是咱們家車夫老胡駕的那一輛。”
“大概有多久了?”郭美玉道。
“聽人說,總也得有挺長時間了,因為大娘子模樣招搖,身邊又總是跟著數個衣著光鮮的奴仆,所以那邊兒的人印象是很深的,通常大娘子去西市那邊看過行情之後,就會折道去嘉會坊。”
“嘉會坊?”郭美玉注視著鄔河,“那是什麽地方?”
“是……”鄔河道,“那裏俗稱樂戶巷子。”
郭美玉皺了皺眉頭。
鄔河小心翼翼地道:“就怕汙了二娘子的耳朵。西城那邊,原本平民、賤民就多,因為雲韶府、內教坊設在禁宮的西邊,或許是為了方便應召,所以慢慢地樂戶、樂工、歌伎、舞姬就集中住在嘉會坊那一片兒,‘樂戶巷子’的名兒就是由此而來。”
“大姐姐去那裏幹嘛?”
鄔河猶豫了一下。
“還不快說。”
“小的隻怕二娘子沒聽過這樣的事,不敢講。”鄔河道。
郭美玉的眼睛爍爍發亮:“大姐姐能做,反倒我不能聽,你說你的吧。”
“您先前讓我打聽的那個笛師,就住在裏頭。大娘子每隔一段時日,就會去看看那個笛師,聽周圍的人說,原先那笛師日子過的苦得很,後來得了大娘子的青眼,吃穿用度都比以往好了不少。”
郭美玉一顆心都要跳了出來!
私會!
大姐姐這是私會樂師!
天呐……若是按照那請柬上寫的,三年……那時候大姐姐才多大?就有了這樣的心思!真是傷風敗俗!果然商戶人家骨子裏就是這樣,簡直是給郭府抹黑!
她臉上泛起了紅暈,不自然地清咳了一聲,偏著頭道:“鄔河,那笛師,想必生得模樣很好?”
鄔河急忙低下頭道:“聽說是長得……很清秀。”
實則他聽到的可不隻是“清秀”二字。
那一片住的都是樂戶,長相可以說都不賴,可從那一片打聽出來的情況,那個叫“揚羽”的笛師都被形容成絕色了!
可也是,若不是絕色,大娘子哪會當寶貝一樣從小養著護著……藏了三年多?
隻是這種話,鄔河也不好當著郭美玉的麵兒詳詳細細的說。
眼前這可是正兒八經的世家千金,講究的是非禮勿聽……剛才他說的那些話,都已經是過分了。
郭美玉眼中露出了天真懵懂的神色,道:“那大姐姐和那個笛師,每次見麵都做什麽呀?”
鄔河渾身一凜,急忙道:“這……小的可沒這個本事打聽到了,到底做什麽,應該隻有在場的人才知道。”
郭美玉站起身來,道:“差事做得不差,你給我記住了,這事涉大姐姐的清譽,若是我聽到有閑言碎語,唯你是問!”
鄔河心道,那你讓我打聽幹嘛?可卻急忙低頭道:“是。”
“蒔花,賞鄔河。”
等鄔河下去了,蒔花才道:“二娘子,奴婢、奴婢簡直都要被嚇死了!大娘子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兒來?”
郭美玉眼中閃過一絲淩厲。
“這件事,你也給我記住,不許往外說。”
蒔花卻沒有鄔河那麽通透,道:“為什麽?大娘子這麽不要臉……二娘子,您就應該稟告夫人,不然稟告老夫人才對。”
郭美玉道:“你真是傻。”她憐憫地看著蒔花,“告訴祖母有什麽用,她一直都是偏愛大姐姐的,我母親現在懷有身孕,怎麽能讓她因為這種事情生氣、操心?”
這些自然是原因之一,可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這都不是實證。
當今聖上也喜好宴樂,甚至有的樂師還被聖上一喜之下封了官呢!
就算是郭碧玉對一個樂師好,那又如何?
若非被人按住了抓在床上,都做不得準——這壓根不可能發生!就算大姐姐再喜歡那個樂師,以她那個精明法,也不會做出什麽傻事來,大姐姐還沒有及笄呢!
如果現在就把這樁事張揚出來,萬一大姐姐被伯父伯母下狠手管教給扳回來了,那還是大有可能和錦鄉侯府結親……
她已經從母親那裏聽說了。
錦鄉侯府想和郭家的長房結親,這件事,也是父親透露給母親的,所以十有八九不是虛言。
想到這裏,郭美玉眼中顯露出了一絲陰狠,為什麽安世子喜歡的竟然是大姐姐?還百般遷就!就連和她說話,詢問的也大多是大姐姐的喜好……這樣好的人,這麽喜歡大姐姐,她卻喜歡一個樂師,當真是自甘下賤!
郭美玉又想起最近一次安娘子的來訪,竟然是錦鄉侯夫人帶著她親自登門,就是為了跟大姐姐就那日安老夫人壽宴上的事道歉。
安夫人看著大姐姐的樣子,別提有多麽喜愛了,簡直就像看著親閨女一樣!
郭美玉的嘴角露出了笑意,心道:不急,她要挑個最好的時機。
不如——就在錦鄉侯府真的定下來要提親的時候,她要讓他們看看真正的郭碧玉、郭家長房嫡女,到底是個什麽德行!
這個商戶女,怎麽配做世子夫人?
—?——?—
郭碧玉坐在妝台前麵,難得地歎了口氣。
她想了想,打開了旁邊的玉匣,將最上麵的請柬再度拿了出來,攤在桌麵上,用手指敲著翠羽箋,發出了輕微的“篤篤”聲。
這請柬被郭美玉看過,她並沒有什麽太擔心的。
二妹妹到現在也沒有動靜,想也知道,是留著後招,她那樣鍾意安子鶴,怕是會告訴安子鶴,不然就是選一個時機告訴錦鄉侯府——這對郭碧玉來說,沒有什麽用,因為她原本也不想跟錦鄉侯府有任何瓜葛。
但是這種事,對於安子鶴來說,同樣沒用,這衣冠禽獸在乎的是她的嫁妝。
她站起來道:“備車,我要去一趟六公主的府上。”
六公主正在府上發脾氣,眼下一屋子人都在戰戰兢兢地聽訓,隻有榮女吏神色如常,將被六公主碰翻了的花瓶扶了起來,道:“這樣禮物不是極好麽?怎麽還不滿意?”
六公主跺著腳道:“上次就是玉雕,前年也是玉雕,今年還是玉雕!”
榮女吏道:“六公主和長公主的情誼,也用不著變來變去的才能體現,長公主哪會怪你。”
正這會兒一個小內侍探頭探腦地在外麵,六公主暴躁起來:“做什麽鬼鬼祟祟的!進來!”
那小內侍嚇了一跳,進屋就跪趴在地上道:“有、有位郭家娘子想要求見榮、榮女吏。”
六公主更加不高興了!
“肯定是郭大娘子!她為什麽不來找我!為什麽要找你!”
榮女吏笑道:“郭大娘子是什麽身份?雖然她父親是做了皇商了,可到底是商戶人家的女兒,公主您怎麽能是她想要求見就能見著的?”她使了個眼色,一屋子的人這才悄悄退下去,又道,“這也是她做事的得體處。求見我,您自然就知道了,若是要召見她,叫進來便是。”
郭碧玉跟著內侍進了屋,看見六公主在床榻上坐著,急忙叩拜道:“民女見過六公主。”
“唉呀,快起來吧。”六公主懨懨地道。
郭碧玉便看了一眼榮女吏,榮女吏看向旁邊的玉雕,郭碧玉站起身來,道:“這玉雕怪好看的,這麽大的物件,便是聚時珍也不多。”
“再好,也經不起年年送啊!”六公主臉色略微和緩了些。
郭碧玉笑道:“原來是壽禮,民女說句僭越的話,這玉雕可不太適合送給長公主。”
六公主道:“你看吧,我就說吧!”
榮女吏奇道:“為什麽?連續幾年都送玉雕,雖然不合適,可從打六公主生下來,長公主對她就極是疼愛,雖然不出彩,但也不會挑這個。”
郭碧玉道:“民女有理由啊,不過得六公主恕民女無罪,民女才敢說。”
“無罪無罪,你快說。”六公主瞪大了眼睛,催促道。
“您看,這玉雕上,觀音是端坐在碧潭之中,水波環繞,卻是呈現葫蘆的樣子,旁邊這個小孩兒,可不是金童,因為金童玉女都是成對兒出現的,眼下隻有一個,這說明是個送子觀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