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突然明白了
這封信現在到了郭碧玉手裏,距離上麵任命郭皋為揚州市舶司通藩商人,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但能讓她笑到淚花四濺,也不是因為這個“通藩商人”。
郭碧玉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安子鶴對她這般容忍,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是一幅情根深種的模樣!
她甚至都不敢相信,是這麽簡單的、呼之欲出的原因!
就是因為郭家長房有錢!不是一般的有錢!
而她是郭家長房的唯一嫡女!
就這麽簡單!
世上的有錢富貴人家多了,為什麽安子鶴就盯準了她家,原因也再明顯不過。
首先,那些有底蘊的、傳世百年的世家,很多是前朝甚至更早的時候就有了,不一定能瞧得上跟著老皇帝造反打天下被封侯的安王府。
其次,世事變遷,朝代更替,很多世家,壓根沒有表麵上看上去的那麽有錢!就拿早幾年她去過的薛家,連門簾子都是半舊不新的!
最後一點,也最為關鍵,商戶人家好啊,有錢,可地位卻低,能任他搓扁揉圓!
想到這兒,郭碧玉的記憶突然前所未有的清晰起來。
上輩子,她在訂婚宴上出了事,安子鶴深情款款地跟她說沒事,說他相信她,婚約還是作數的。
那一刻,她覺得哪怕是當即就死了都是值得的。
現在想,他哪是舍不得她?他是舍不得郭家長房的錢!
可就因為他的這副假臉,她後麵對安子鶴是搭人又搭錢,卻從來沒收到過安子鶴的財物,這畜生連一袋瓜子都不曾給她買過!每次來私會,都是她東拚西湊、典典當當弄來的酒菜。
想到這裏她除了恨安子鶴,更是埋怨自己蠢到天邊了。
雖然這些回憶都是沒用的邊邊角角,可卻佐證了她目前的想法。
錦鄉侯府,也不過是表麵華麗,內裏,說不定真的已經破爛不堪了。
想想也是,這麽多年沒有實權,可侯府的架子在,有架子,就得有相應的開支,幾代下來,怕是早就把老本折騰光了!
郭碧玉冷笑起來,倒是打得好主意,這是早已經把郭家長房視作囊中之物、待宰羔羊了麽?
她這麽一冷笑,和剛才陽光燦爛的笑容截然不同,把旁邊的三個丫頭嚇了一跳。
雀兒道:“大娘子不是高興傻了吧?”
郭碧玉站了起來,道:“青燕,磨墨,我要寫信。”
既然是這樣,有些事情就可以開始未雨綢繆了。
她父親做了市舶司的通藩商人,自然要以朝廷的差事為重,那麽……聚時珍經營“不善”,也是合情合理的,如果再“虧損”了,那也是無可厚非的……
郭碧玉封好了信,青燕便道:“玉剛在外麵等了有一會兒了。”
“叫他進來。”
郭碧玉看見玉剛進來了,便歎了口氣,道:“以前看你還百伶百俐的,怎麽這麽幾年,你跟雀兒似地,越變越蠢了呢?”
雀兒插嘴道:“大娘子,奴婢才不蠢,別拿奴婢跟他比。”
“你閉嘴。”郭碧玉道,“你看看,我那天帶你出去,也不知道你到底跑到那裏去了,一天都不見人影!”
玉剛哭喪著臉道:“大娘子,小的跟不上馬車,好不容易跑到西城牆下麵,可沒見到人影兒!小的又跑到了揚小郎家,結果還是不在,那揚十指說你帶著揚小郎走了,那天小的腳都跑出了一大串水泡……”
雀兒道:“沒出息,你個大男人,磨出點水泡就這樣了!那天大娘子的手上、腿——”
郭碧玉道:“行了行了,雀兒你少說幾句。”她看著玉剛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要是再辦不好,我可就不要你了,我家不養沒用的人。”
玉剛急忙道:“大娘子盡管吩咐,小的一定能辦好。”
“你呢,明個兒就去尋延德坊那片的裏正,叫吳勳良,有個叫丁九的,現在在他家養傷。你把丁九照顧好——”郭碧玉沉吟了一下,“不死就行,腿爛成那樣,八成是好不利索了。”
玉剛還不知道這個名叫丁九的人,他的腿是被大娘子戳爛的,道:“然後呢?”
“這個丁九,是錦鄉侯府的。”
玉剛便道:“大娘子怎麽救錦鄉侯府的人?”
郭碧玉托著腮道:“這你別管。花多少錢你隻管和墨鴉支取,好了以後讓他還是回錦鄉侯府去,但是得做我們的人,你懂麽?”
玉剛道:“哦,小的明白了!”
郭碧玉道:“你真明白就好,這事兒給我辦妥了,下去吧。”
“是。”
“回來。”郭碧玉道,“怕是錦鄉侯府也在找他,你想辦法避開,別留下自己個兒的尾巴。”
等玉剛走了,郭碧玉才懶羊羊的打開第二個信封,卻是一個請柬。
請柬自然十分精致,是錦鄉侯府安娘子的帖子,因為安子鶴的原因,所以安娘子沒有很輕視的忽略郭碧玉,或者直接請郭美玉代為口頭上轉達,而是單獨送的。
黃鸝看郭碧玉臉上略微顯得困倦了,邊收拾床鋪,邊道:“二娘子這幾年倒很少過來送她那些閨中密友的請帖,今個兒算是罕見了。”
郭碧玉笑道:“那可不是她不送,而是人家壓根就沒請我啊!”
“那這是誰啊?”
“安娘子。”郭碧玉打了個嗬欠,慢慢走到床邊爬了上去,擁著被子,閉著眼睛喃喃地道,“真是煩啊。”
雀兒今個兒值夜,等黃鸝她們都出去了,她才囔聲囔氣地道:“大娘子,別去了。”
“傻丫頭。”
“大娘子,奴婢一閉眼,就是您滿手是血的樣子。”雀兒抽抽搭搭地道,“都是那個安世子不好!”
“哈哈,你不怪揚小郎了?”
“奴婢也怪他。”雀兒道,“可大娘子待他好,奴婢也隻能不怪他了。”
郭碧玉無聲地笑了,她在黑夜中睜著眼睛,心道:“我的手早就全是血了。可如果安子鶴再不收斂,我也不介意再捅死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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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郭美玉就過來了。
郭碧玉難得清閑,正在那兒拎著水壺澆花,看到郭美玉,笑道:“二妹妹可有許多日子不來了,稀客稀客!”
“大姐姐。”郭美玉微微矮身見了禮,這才走到郭碧玉身邊。
她的纖纖玉指輕輕地托起一朵虞美人,道:“昨個兒我吃過晚飯來替安娘子送請帖,沒想到大姐姐還沒回來。”她回眸看著郭碧玉笑道,“大姐姐真是大忙人啊!”
郭碧玉道:“二妹妹有話就直說唄,做什麽陰陽怪氣的。”
自從郭美玉越長越大,那是說話越來越隱晦,越來越拐彎,生怕人能聽懂似地,郭碧玉知道,她們這一群世家女兒,就流行這調調。
可郭碧玉是越來越不喜歡了,費腦子。
有這猜來猜去的功夫,還不如去賺幾個錢實在。
郭美玉笑了笑,道:“沒事我就不能來了嗎?感覺大姐姐有意疏遠我呢!”
郭碧玉“噗”的一下笑出來,道:“哪能呢!我的意思是,在我這兒你隨意,自己家裏有什麽不能說的?”
“昨個兒晚上的請柬大姐姐可看見了?”郭美玉問道。
郭碧玉就知道她是為了這個事兒來的,便道:“看見了,我那天有事,不能去。”
郭美玉滿臉遺憾地道:“那怎麽能成?是錦鄉侯府老夫人的壽誕呢,而且還特意說了想念我們兩個。”
郭碧玉苦著臉道:“我要是不去,怕是要被祖母嘮叨死。”
“那大姐姐還是一起去吧!”郭美玉挽著她的胳膊搖晃道,“對了,我今天來是提醒大姐姐的,老夫人喜歡素淡些的顏色。”
郭碧玉眨了眨眼睛,突然笑起來:“那就多謝二妹妹提醒了!”
郭美玉等了一會兒,見郭碧玉不再像以前那樣請她到玉錦閣裏去挑選衣裳、首飾,甚至連這方麵的話題都不接話,也覺得沒意思,眼裏滿園搖曳的紅花都失了顏色,與郭碧玉沒精打采地閑扯了幾句,便走了。
黃鸝便道:“我看二娘子又是想來借衣服呢!可有好一陣子沒提過這樣的話了!以前她這麽一說,大娘子保準任她拿看中的去穿用呢!”
郭碧玉笑道:“去錦鄉侯府自然和別處不同,況且又是和我同行,又不想掏錢,又不想輸給我唄!”
黃鸝道:“想白借那是沒門兒!”
到了當天,郭碧玉帶著黃鸝晃晃悠悠地逛到了大門口,卻見郭美玉真是下了血本,還真去聚時珍買了一套!
繡著荷花的抹胸上係著一根粉紅色的火雲紗,下麵是一色的碧水襦裙,仔細看去,隱隱看到深淺不一,如同水波蕩漾,這是流光紗所做,價格十分昂貴,可也的確十分抬人。
郭美玉穿了這麽一身,就如同六七月裏亭亭玉立的一株粉荷,好一個宛在水中央的佳人!
黃鸝當即就沉了臉,嘴抿了又抿,到底沒忍住,道:“二娘子真是會做人,特意跑來告訴我們大娘子說老夫人喜歡素淡的顏色,自己卻穿的花裏胡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