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誰也別想安生
郭碧玉自然是不會和老太太犯倔的,可接下來的話,卻不好當著郭良玉的麵兒說,便道:“郭媽,帶著小郎君去梳洗,看看衣服要不要換,剛才睡出汗了。”又蹲下來對著郭良玉道:“中午吃豆豉胡餅好不好?我差了人出去辦事,讓她從金薈樓帶回來。”
郭良玉眼睛亮了起來:“姐姐你知道啊。”
“嗯,我什麽都知道。”
看著郭媽帶著明顯把槐媽和玉喜忽略了的郭良玉下樓了,郭碧玉才乖乖的走到了郭老夫人身邊兒。
郭老夫人將她手握在自己個兒手裏,道:“奶奶的碧玉……”
郭碧玉又不是要看老太太內疚的,她道:“奶奶,我都長這麽大了,理應照顧幼弟,這有什麽的?又沒什麽難處。”她看著李氏道,“隻是我不懂,為什麽二嬸母總把侄女兒往壞處想。”
郭碧玉又轉頭看著郭美玉:“二妹妹喜歡良玉,盡可和弟弟親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可幹嘛你親近了,就非要說我和弟弟不親近呢?難道這是你心底期盼的?”
“我、我沒有。”郭美玉白著小臉道,眼中也淚汪汪的,求助地看著郭老夫人,道,“這明明是良玉弟弟在我那裏玩的時候自己說的……”
郭碧玉輕輕嗤笑了一聲:“二妹妹,良玉還小,什麽事兒都不懂,也記不清,你把這些話都往一個六歲孩子身上推,你不害臊麽?”
郭美玉急道:“真的是他自己說的。”
“別說了!”郭老夫人生氣地道:“以後你們少摻合長房的事兒!碧玉照看良玉,人家姐弟倆好好的,偏你們在裏麵瞎攪合!”
李氏低頭道:“是。”
“還有一件事兒,奶奶,您一定要準許我。”郭碧玉道。
“你說吧,什麽事兒?”
“弟弟身邊兒這批奴婢,留不得了。”
郭碧玉回過身,指著地上跪著的槐媽和玉喜,道:“奶奶,您也知道,我弟弟生下來就帶在了我娘身邊兒,這一批奴婢,還是孫女兒特意在奶奶上次開了祠堂之後親手挑的,怕的就是知道前情的奴婢亂嚼舌根,把家裏鬧的不消停。”
郭老夫人不笨啊,她皺著眉頭沉思起來。
“可這幾個奴婢還是知道了,還話裏話外地說是孫女兒因為弟弟過到娘親名下的事兒才不喜歡弟弟……弟弟今個兒還問我是不是我娘把他娘害死了……”
“胡說!”郭老夫人氣的一拍桌子。
“孫女兒手底下四個奴婢,除了雀兒懵懂,其他三個都是懂事穩重的,爹爹和娘親留在這邊兒的人,也一樣,斷然不會透出去,錦鹮那四個和幾個小廝壓根也不知道。那您說,弟弟身邊兒的人都是聽誰說的?”
“直接發賣了吧。”郭老夫人看著李氏,歎了口氣,道,“好好的孩子都被拐帶壞了。”
李氏心裏發苦,道:“是。”
郭老夫人不糊塗,郭良玉除了在東院,就是被接到過西院幾回,還用得著問嗎?
郭碧玉沒再說什麽,看樣子她祖母已經知道話是從什麽地方傳到郭良玉身邊兒的了,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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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良玉身邊的五個奴婢齊齊地被賣了。
不光是這樣兒,和這五個奴婢平時來往極密切的東院的人,也被郭碧玉篩了一遍,該打發的都打發了,又重新給棲雲居配了一個嬤嬤,姓餘,除此之外,隻又買了一個丫頭和一個小廝。
隻放新人在棲雲居,郭碧玉是真不放心了,這次的事對她來說也當真是個教訓。
她將身邊兒的紫鷗和玉勇派到了棲雲居,郭碧玉給了雙份的月例。
這是奴仆上的安置,可還有一件大事,郭碧玉也得辦了。
郭良玉都六歲了。
想當初二房的郭衡玉、她那位在上京中都有“才子”之名的堂兄,在三、四歲的時候就由郭儀教著認字、寫字了!六歲的時候都跟著先生讀了好幾本書了!
她也應該為郭良玉請個先生才是。
她心裏邊兒雖有人選,可奈何人家不一定能願意——畢竟郭良玉是商戶家的孩子啊!
郭碧玉的牙有些癢癢,當年她二叔郭儀可是跟他爹打過保票的!說什麽良玉上學的事情包在他身上!如果以前還顧忌良玉是庶子,不願過問也倒罷了,可從打開了祠堂記名,到現在也一年多了,結果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忘得溜淨!
如果再等她爹爹郭皋回來,那又到了入冬了,拖吧拖吧就是明年的事兒了——那時候郭良玉就七歲了!
郭碧玉在玉錦閣想了一天,晚上又想到半夜,第二天早上反倒神采奕奕的,見青燕要服侍她上妝,便道:“今天不上妝,把我先前的那套青灰色的棉布衣服拿來。”
青燕道:“大娘子又要去老夫人那裏?”
“嗯。”郭碧玉點點頭,嘴角露著笑意,道,“你去把黃鸝和雀兒喊過來。”
青燕跟了大娘子這麽些年,看她叫了黃鸝和雀兒,一個能打,一個會說,瞬時就明白了……這是要搞事。
之前郭老夫人發了話,因此給郭良玉這邊添置人李氏是一點兒也插不進手來,全是郭碧玉操持的,雖然忙了一些,可到底比先前要放心。
而今她總算空出手來,想到之前郭良玉從西院學來的那些混帳話,焉能就那麽算了!
郭碧玉暗道:把我這邊攪得一團亂,你們還想當成什麽都沒發生,躲在西院過好日子,休想。
正好今個兒天氣好,閑著也是閑著,郭碧玉斜倚在軟椅上,手指頭敲著桌子,道:“黃鸝之前的帳都記清楚了?”
黃鸝知道她是問早幾年讓她一直記著的從廚房額外要東西的帳,笑道:“早先是奴婢記在心裏頭,回來讓墨鴉幫我錄上,這一年奴婢自己也會記了,都全乎著呢!”
“那就好。”郭碧玉回頭道,“既然是墨鴉教出來的,那就沒問題了。”
“把你的帳拿過來,交給墨鴉,墨鴉跟我走。黃鸝,你和雀兒一道,去西院裁玉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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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玉閣裏傳來嫋嫋的琴音,清揚悅耳。
雀兒道:“二娘子彈得真好。”
蒔花不願意和這個三不著兩的丫頭說話。
雀兒又仰頭“嘖嘖”讚歎道:“就跟一幅畫兒似的。”
春夏裏梅樹也不開花,郭美玉就吩咐人將琴案擺在了裁玉閣二樓的露台上。
那露台右側攀著極茂密的一株紫藤,這會兒正是開花的時候,紫雲片片,濃香撲鼻,露台上的紫雲綃隨著春風舞動,上麵端坐著一個撫琴的美人,眼睛水汪汪的,小嘴粉嘟嘟的,下巴尖尖巧巧的,生就了一副我見猶憐的小模樣。
不是郭美玉還是誰?
浣琴在旁邊侍立,看到樓下卵石路上蒔花領著東院大娘子那邊的黃鸝和雀兒過來,撇了撇嘴。
郭美玉不說話,施施然的彈完了最後一個音,一雙纖手輕盈柔美而又鄭重的從琴弦上離開。
綠意滿目,高樓春風,這首曲子她彈奏得甚是滿意,正打算深呼吸一下,靜心回味,就聽見樓下雀兒拍著巴掌道:“好!太好了!真好!”
一瞬間什麽意境啊、高風啊全沒了!
郭美玉臉色陰沉,恨不得將琴砸下去!這是將她當什麽了?當供人取樂的樂姬嗎?
她彈奏之時最是挑剔,丫鬟在旁邊伺候的時候別說大聲說話,連喘氣都不敢重一下,總得等二娘子彈奏完了,再閉目慢慢思索、品一會兒,她開口了,她們做奴婢的才敢開口。
蒔花對著雀兒怒目而視。
雀兒感受到她的敵意,很無辜:“怎麽了?奴婢覺得二娘子彈得是很好啊,誇讚誇讚也不行嗎?”
蒔花見二娘子已經下了露台,一時忍不住道:“用得著你欣賞嗎?你一個奴婢懂什麽?”
聞香拿了一條周邊綴著淡紫色流蘇的披帛,披在郭美玉的楊柳瘦肩上,郭美玉對著妝鏡,就聽見外麵雀兒的聲音道:“……缺少發現美的眼睛,這是大娘子說的。我覺得你還缺少發現美的耳朵。難不成做奴婢就得眼瞎耳聾嗎?反正我是覺得好聽極了,難不成蒔花你覺得不好聽?”
蒔花進來的時候覺得簡直都要被雀兒逼瘋了,咬牙切齒地道:“二娘子喜靜,你閉嘴。”
雀兒這才沒說話了,跟黃鸝一前一後的進來,齊聲道:“見過二娘子。”
“嗯,起來吧。”郭美玉冷冷的道。
黃鸝直腰的功夫打量了郭美玉一遍。
大抵是因為剛才是在做操琴這麽高雅的事兒,所以二娘子的穿著並不隨意,淡紫色的披帛上,其實每一穗流蘇都摻了銀絲線,披帛下麵是一條珍珠白的襦裙,胸前淡紫色的抹帶上方是細嫩的肌膚,纖細的脖頸上戴著一串珍珠和紫玉攢成的項鏈,和這身衣服極襯。
她娥眉輕掃,唇上是粉嫩的胭脂色,鬆鬆挽就的發髻上斜插了一根紫玉步搖,鳳身栩栩如生,鳳嘴處不是銜著一顆大白珠子,珠子下麵是一根紫色流銀蘇。
這一身,看著挺眼熟。
黃鸝再度屈膝笑了笑,道:“二娘子,大娘子差奴婢們過來,是想問問,您這三年裏從玉錦閣借的東西,現在可方便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