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帶著你們下館子
“這……”閻掌櫃真是沒辦法,可眼看這郭大娘子橫的很,若是不答應,怕是仁濟藥堂這名兒明天就變得頂風臭十裏了!
他跺跺腳道:“就按照大娘子說的辦。”又對著周圍圍觀的人團團一揖道,“不是老朽為自己找借口,實在是進藥的時候招子沒放亮,被人坑了,就想著搭進去能回點本,算點本,老朽給各位在這裏也立個誓,以後斷不會再出這種事!”
閻掌櫃這態度,可也是沒得說了,周圍的人群再度爆發出一陣讚歎聲。
“好,敢作敢當!”
“我說呢,原來是被人坑了!”
“也是不得已。”
郭碧玉微微的笑起來,誰知道這閻掌櫃說的是真話假話,可這麽一來,反倒顯得他也有苦衷,挽回了一點兒名聲。
其實她也不是要非置人於死地,對她也沒好處啊!
從頭到尾,她要的也是閻掌櫃的一個態度而已。
態度有了,郭碧玉很滿意,這才道:“剛才我話還沒說完。”
閻掌櫃真是受不了了,聲兒都顫了:“郭大娘子,還、還不行啊?”
旁邊也有人道:“這位大娘子,高抬貴手吧!”
蕭老大夫道:“郭大娘子,老朽和閻掌櫃也算認識了不短的時間,賣張老臉,您莫要把鋪子收回去。”
“誰說我要收回去?”郭碧玉眼睛閃閃發亮,“閻掌櫃,您也是吃了虧,我也不忍心見您賠本賠的太多,您那些放久了的藥材,賣給我吧。”
這要是偶爾路過這裏的人,聽到一陣高過一陣的呼聲,保不準還以為誰在這打把式賣藝呢。
郭碧玉已經拎著藥帶著雀兒她們出了人群。
那老秀才怔怔的看著已經看不見的人影兒,道:“俠義之舉啊!俠義之舉啊!”
蕭大夫則笑著拍了拍閻掌櫃的肩膀:“真是羨慕你,我這看了大半輩子病,也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名聲難得,這一抑一揚,滋味兒如何?”
“這、這……我真是沒想到。”閻掌櫃喃喃的道,“郭大娘子,她……”
“幹咱們這行,都知道,或多或少,沒有不往裏麵兒摻逾期藥材的,可如果大家都摻,就你不摻,你往後想想?”蕭大夫道,“郭大娘子,這是看你還算上道兒,給你指了一條黃金路啊!”
他說的沒錯,這幾乎都成了這一行不用明說出來的默契了。
什麽時候摻,摻多少,什麽方子不能摻,什麽樣的人來抓藥不能摻……這都有一套講究。
可如果不摻呢?
大夫開了方子,如果毛病不出在方子身上,那好的藥,自然病好的就快!
這無疑就提升了大夫的名聲。
而醫與藥向來是分不開的,大夫就算是為了自己個兒的名聲,在看診的時候加一句“來仁濟藥堂”抓藥,那可就不一樣!那會兒仁濟藥堂可就是名利雙收了!
不過商人逐利,難道藥商就會例外?
畢竟逾期或者產地不佳的藥材也是錢啊!
可郭碧玉卻大包大攬的說這批逾期的藥材她包了!
剛才那陣陣歡呼,就是為了她這一句話。
“這位大娘子,圖什麽?”閻掌櫃困惑了。
郭碧玉心情好,墨鴉跟在她身邊,提著藥。
雀兒就這麽一會兒去找蕭老大夫的路上還買了一袋兒栗子邊走邊吃,道:“大娘子,奴婢怎麽不明白,您這往裏搭錢,給那個閻王爺做人情,圖什麽啊?”
郭碧玉笑道:“你這蠢才,人家不叫閻王爺。”
“反正姓閻。”
“我徒個高興。”郭碧玉道,“反正我現在不差錢。”
墨鴉道:“大娘子,您也不過是最近一年多才看見回頭錢啊,距離回本還早著呢。”
郭碧玉笑道:“那些地啊、鋪子,放著就是錢了,我都不愁,你愁什麽?”
她們沒走了幾步,突然從後麵追上來一個青衣小鬟,道:“這位娘子留步!”
這小丫鬟看起來也是富貴人家的使女,先是衝著停下來的郭碧玉施了禮,指著後頭不遠處的一個夫人道:“我家夫人剛才就瞧見小娘子了,隻是那會兒您還在處理事務,沒好上來打擾。”
郭碧玉便遙遙向那邊也微微屈膝施禮,這才問道:“貴夫人有什麽事?”
小丫鬟掩嘴笑道:“因看見小娘子身上的衣服霎時華麗秀美,想問問是找哪位繡娘做的,若是家中繡娘做的,還請恕我們冒昧。”
郭碧玉這身衣服豔麗奪目,可也不算是這街上最華貴的,來來往往有不少女眷同樣衣飾講究,就像那頭站的那位夫人。
隻是她的衣服樣式不同於新近在上京流行的樣子,論繡工、裁製未必更加出挑,論衣料也未必更加貴重稀有,就是有個巧心思在上麵兒,倒惹了那位夫人矚目,還差了小丫鬟過來詢問。
郭碧玉嘴角揚起,道:“您家夫人客氣了。我身上的衣裙不是家中繡娘做的,是在東市的聚時珍購得。”說完她還指了指,“在中心那條街上。”
看著小丫鬟回去複命,郭碧玉又遙遙向那夫人頷首告辭,這才轉過身來,笑道:“冉波真是要給我點兒辛苦錢,要知道,我穿的如此隆重在街上這樣走一圈兒,那也是很累人的!”
一群人快溜達到中心那條街上的時候,雀兒手裏的栗子也啃完了,道:“大娘子,我餓了。”
“你……”郭碧玉瞪了她一眼,“你不是剛吃完栗子嗎?”
“那麽一點點,沒有吃飽啊。”
雀兒不肯走了。
郭碧玉一抬眼,心說:怪不得眼看著快到店裏了她賴著不走了,這路邊就是金薈樓啊!
她哭笑不得的道:“走吧,帶你們去下館子。”
金薈樓不是一家便宜的小店鋪,開在東市幾乎最好的位置,常有達官貴人在此飲宴,郭碧玉一進門,便有幹淨利落的小廝迎了上來,笑眯眯的道:“裏麵兒請。”
墨鴉道:“二樓臨窗的雅間,要位置好的。”
那小廝急忙引路帶著她們上了樓,推開一個房間道:“裏麵兒請。”
這地方郭碧玉也不是第一次來,金薈樓除了這臨窗的地方,裏麵還有飲宴之處,不過那就是接待大桌客人的地方了。
二樓這裏臨窗也隻有五間,廳那裏還有吹奏之所,若是願意,可將雅間的雕花木門移開,欣賞宴樂。
現在還是正午偏早的時分,不到熱鬧的時候,真正到了晚上,笙歌陣陣,那才叫熱鬧!
小廝殷勤的泡上了香茗,在一旁侍立。
郭碧玉道:“一缽東安雞,白雪魴肉,醋芹,十香蒸豚,蓴羹。你們家的豆豉胡餅不錯,來兩份,加上一斤羊肉。”
金薈樓的小廝是見過世麵的,看郭碧玉點的幾樣,雖然並不算奢華稀罕,可的的確確都是他們家拿手的菜式,便應道:“是現在便上菜麽?”
“上!上!”雀兒很歡心鼓舞。
郭碧玉點點頭道:“行。”
不多時四菜一湯就端了上來,香氣四溢,雀兒雖然雀躍不已,可也不是沒眼色的丫頭,和墨鴉一左一右站著,先伺候郭碧玉用飯。
郭碧玉走了這麽一上午,倒也的確是餓了,每樣都用了些,等胡餅上來,又夾了切成薄片的養肉就著蓴羹用了一塊,吃著吃著,就聽隔壁喧鬧起來。
這是金薈樓到了正午時分上客了,因夏初天氣已經有些微熱,窗戶都是打開的,旁邊那屋子的聲音愈發響亮,聽起來倒像是一群郎君們選了這裏飲宴。
墨鴉看郭碧玉眉頭微皺,便道:“雀兒去把窗子關上。”
雀兒應了一聲,走到窗子處,訝異道:“咦?”
郭碧玉嘴裏還塞著餅,墨鴉道:“怎麽了?”
“下麵好像是揚小郎。”
郭碧玉差點噎住,急忙端了茶杯快步走到窗戶邊兒上,順著雀兒手指指的地方看,果然不遠處從街那頭來了一個青衫郎君,低著頭背著一個布囊匆匆前行。
墨鴉早就知道了這位“揚小郎”的存在,看了一眼郭碧玉道:“大娘子,可要喊他上來?”
郭碧玉搖頭,又喝了一口水,快速的嚼著嘴裏的餅道:“不用不用。”
墨鴉便走到她身側,輕輕捋著郭碧玉的後背,幫她順著氣,道:“您慢點兒,萬一噎著、嗆著可怎麽好?”
雀兒不懂:“讓他順便拿走就得了,不然還要再跑一趟。”
“把你懶的,別叫他。”郭碧玉道,“我用好了,你們喊玉剛和玉勇進來吃飯。”
她眼珠子還粘在下麵走著的揚羽的身上。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揚羽的時候,好像沒比她高多少——不對,說不定隻和她一樣高,可現在已經比她高多了,街上刮起了春風,卷起了他的衣袍,他就抬起了袖子,將背著的布囊整理了一下。
郭碧玉知道那裏麵裝著一根笛子,想必這又是他要去哪裏給人家奏曲。
揚羽跟齊延年學了整整六年的笛子,去年出師了,就算是齊延年再想留他做徒弟,卻沒有什麽可以教他了。
他原本還同時在和上京中還算有名的教唱曲的師父尚德鳴在習學吟唱,可沒想到拜師沒學到一年,就趕上變聲了,這兩年得惜護嗓子,不能學唱了。